第3章 黄粱几梦
方长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好像折返回甜井村了,受到数百名村民的热情接待。
花瓣铺路,彩带掷天,清水撒地,锣鼓齐鸣。
此乃甜井村最高标准的庆贺仪式了,也就秋季粮食大丰收时会举行一次,不可不隆重了。
这般大费周章的来接待自己,方长脸都红得像苹果似的,连连高呼:
“多谢大家了,我实在承受不起,快停下!”
而这热闹也只是其次的,更令他惊喜的是,人群深处,还跪着几个人。
几个,方长恨不得撕烂他们嘴的人。
分别是负责此地拆迁业务的项目经理,再加上那镇里的两位“大人物”。
哼,都是一群森本集团的狗,之前没少刁难方长,就差召唤泥头车撞扁他了。
什么泼油漆、扔臭虫、断粮草、放毒蛇等的卑劣手段,方长全接过。
即便有老家的人在暗中救助,方长也惨得很。
被蜱虫钻进肉了,他却连县医院都进不去,硬是拿烧红的剪刀解决的。
后来还发高烧,方长在木板床上躺了整整三天。
现在这帮人渣跪在地上,那么落魄,可真是苍天有眼啊!
诶?奇怪啊!
怎么老家会动真格的?不在乎国际形象了?合众国不巡查世界,伺机发飙了?
方长是越想越不对,原本轻飘飘的脑子终于是归了位,被热情所迷惑的双眼,又再度清明了起来。
有啥不懂的就问,方长直接从附近拉来个老熟人,凑在他耳边高声喊了一句:
“莫大叔,今天是何年何月啊?森本集团的人为何会跪在祠堂门口?”
没有反应!难道是老莫年纪大耳聋了?
那再换一个问。
还是没有反应!
方长一连问了七个人,皆是之前里与他关系好,为人特别老实的庄稼汉。
可没有一个人回答,只是自顾自的在扔彩带、撒水珠,表情都在变化,显得格外诡异。
跟收粮的机器没啥区别,同样是干着程序预设好的活,没得人味。
方长瞬间怂了,他急忙往村外冲去,跑的那叫一个狼狈。
穷乡僻壤的,又被推土车碾过,那错乱的车辙,就是一条条浅坑。
绊得方长使劲摔上几跤,来个狗啃泥,左脚的鞋子都不知道抛飞到哪去了。
别怪方长绝情,只顾自己逃跑。
这甜井村明显已经陷入危机,方长可不想再待,别全军覆没了。
这样就连个报信的人都没了。
只要跑出去,报到警,那就有一丝拯救甜井村的希望。
即使这里的执法者再不靠谱,那也能引起老家的注意。
方长很清楚自己是24小时被监控着的,保护他的人发现自己失踪了,应该会查的吧?老家没放弃自己吧?
就这样,方长踉踉跄跄的往前直奔,还不时乱摸裤子口袋,想把手机给摸出来。
方长越跑越快,只用十五秒就跑出两百米远了,要不绊倒了,能更快。
可身后那些村民们,却像无事发生的,继续欢笑,继续坚守自己的岗位,该干嘛干嘛……
此情此景,配着那激昂的鼓乐声,更显得诡异了几分。
“咚咚,呯呯锵,咚咚锵……”
锣鼓齐鸣,诸邪避退!
这密集的鼓点恰如方长此刻的心声,他心脏快从胸腔里冲出来了,那是抑制不住的恐惧。
因为目测,方长离村口也就几百米,可无论他怎么蹦跶,就是摸不着那村口立着的指示牌。
跑啊!跑!跑啊,跑!
渐渐的,在这高压的环境下,方长失去了目标,被剥夺了自由的思想,也就没有了烦恼,跟那些村民一样,机械式的舞动双腿。
直至天地倾覆,太阳坠落凡尘,烧毁了一切。
方长痴呆的望着自己身上的熊熊烈火,才仿佛恢复了点智商,疑惑道:
什么玩意,不是天降火球了,我怎么还没被烧成灰,而且一点也不痛,不应该的?
……
“哦,赞美那抚育了万物的母亲,您的孩子又回到了您的怀抱,这温暖中带有松香味的怀抱……”
这念经似的唱诵,令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方长愈加反胃,要不是肚子里没货,他就直接开启喷泉模式,吐一床单了。
为护住自己仅存的尊严,方长无奈的朝靠在床头的“医生”拱手告饶道:
“安哥?
不,不不。
徐球长,能停一下吗?
我疼得要死了!”
听到方长这虚弱的强调,正捧着一本厚部头的徐安停了下,安慰他说:
“再忍忍,亲身经历世界崩灭会遭到万灵诅咒的。
再加上你见到常人不能理解的法相真身,如果不做完这场仪式,后续的治疗更耗时,也更痛苦。”
说完,徐安继续唱诵起新编版的《旭阳本愿经》(别称:爱你我的母亲)
“唉!”,长叹半口气,方长以手捂脸,只能被动接受着新认大哥的洗礼。
没办法,这位大哥确实是为自己好,自己精神创伤的严重程度,方长从刚刚做的那个清醒梦里,已经了解的很明白了。
如此诡异的梦,方长这两天里,都做了七、八次了,还不带重样的。
场场剧本不同。
这回被太阳晒成渣了,都属于结局好的了。
总比让老院长和老师联手剁成块,要来的舒服的一万倍了。
万万没料到自己的潜意识有这么黑暗,或者跟徐大哥解释的一样。
受高维能量的影响,只要还是肉体凡胎,即便是亲如父子的关系,也如同油墨报纸,轻轻扎刺,就会被穿破的。
若不想以后成为精神病+杀人狂魔,还是听完他那套神叨叨的辩经先!
至于徐安有没有忽悠人的意思,方长觉得没必要,大哥讲的肯定是正确的。
因为一个长着椭圆形的大饼脸,双手、脖颈和面部,还密布细碎鳞片,活像直立行走的蜥蜴一般的外星人,为啥要骗自己呢?
方长不觉得自己这百十来斤的值啥钱,白费劲嘛。
而且这两天里,每日早中晚三顿饭,顿顿有肉,还贼香,贼好吃。
尤其是每天上午七点的那一笼包子,吃的方长想哭,这是食堂阿姨的味道,他从小吃到大,满嘴全是油渣的味道。
就凭这一口诚意满满的白菜猪油渣包子,徐大哥哪怕要掏自己肾脏,炒腰片。
方长也认了。
当然以后他才会懂,那包子里添了信息素,能欺骗人的神经,谁尝了都能回忆起印象中最爱惜的味道。
那几克重的信息素确实珍贵,但这包子说到底,也只是淀粉疙瘩。
甚至只是用空气转化成淀粉的而已,很敷衍了。
咳,没办法,联盟要求徐安照顾好方长,可看他看特别像蜥蜴的模样,就知道大伙的饮食习惯肯定差距甚大嘛!
总部就发了一本,五千来字的《海蓝星人饲养说明书》,靠着薄薄的十多张纸,指望徐安发挥完美,照顾妥当?
那不搞笑的嘛。
只能添迷幻剂了喂。
虽然副作用是大了点,会增创伤后遗症的持续时间,但徐安会认真多念个百十遍经,务必洗涤干净这小老弟的精神。
念劲可并不容易的,要配合能量的协调,形成正极磁场,联合特殊的语调,持续半小时以上不错,才能达到标准的治疗效果。
作为初学者,徐安犯的错不少,可相信小老弟是会原谅他的,这一看就是实在人,心善。
……
就这样,又过去了三天一夜,方长中途没顶住压力,吐了几回,才终于能起身走路了。
当脚掌踏及地面的那一刻,兄弟两人都长呼了口气。
呵呵,还都是满怀愧疚的一口气。
一个嫌弃自己给大哥造成的麻烦,一个也是嫌弃自己给小弟额外增添的负担。
多真善美的兄友弟恭!
只要没被拆穿前,两人确实如此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