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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十七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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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妧妧只觉燕昀的指腹又轻又缓地落在了她眼眶之上,为她擦了擦落出来的泪珠。

    她有些不明所以,只觉他指尖有一层薄茧,按说应当会让她觉得粗糙才是,可燕昀动作小心,并未让她感到半分不适,只轻柔地勾去了她眼睫上挂着的泪花。

    这样的动作,让苏妧妧忽地生出一股被人小心放在掌中呵护的感觉来。

    原本尚能忍住的委屈在燕昀这番克制又怜惜的动作下生生被放大了十分,苏妧妧再也忍不住,眼泪止不住地往在落,渐渐呜咽出声。

    燕昀小心翼翼地想安抚一下这受了委屈的娇美人,谁知刚一碰到她,就惹来一阵大哭,燕昀顿时紧张得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停在空中顿了半晌,才想起先前他还是初九时,每每苏妧妧心中难过,都会将他抱在怀里,于是抬手将苏妧妧拥入怀中,手掌在她娇软的后背之上轻抚,就好似给猫儿顺毛那般。

    “好了好了,谁欺负了你,我都给你讨回来。”

    燕昀动作尚有些僵硬,苏妧妧听得此话,原本压抑着的委屈更是尽数放了出来,不由得抬手揪住燕昀的衣袍,伏在他怀里,额头抵住他胸膛,将那些不适与屈辱全都宣泄了出来。

    燕昀安抚了一阵,渐渐得了要领,手法也愈发地轻柔起来,苏妧妧哭得差不多了,自己擦擦眼泪,后知后觉地想起方才竟然是抱着燕昀哭了一场,顿时有些尴尬,在他怀中退开也不是,不退开也不是。

    可二人站在大狱之外,此处虽偏僻些许,却仍偶有人路过,苏妧妧听得脚步声,觉得她方才的举动实在逾矩,不想被外人看见,便后退一步道:“多谢君侯。”

    娇美人一双天生便带着情意的桃花眼此时被泪水洗过一阵,愈发清澈透亮,眼眶却是红肿的,我见犹怜。

    燕昀怀中一空,方才一直绷紧的脊背也随之放松几分,见苏妧妧哭得这样难过,便问道:“他方才说了什么,让你这样难过?”

    苏妧妧摇了摇头:“一番污言秽语,左右君侯已罚过他了,还是莫要再提一遍污了君侯的耳。”

    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将外人调侃床笫之间的话语复述给燕昀听,此时再想起来还是一阵恶心与不适。

    苏妧妧不肯多说,燕昀便不再问,后面又特意吩咐了狱史“多多照看”余鸣旭暂且不提,眼下带着人回了郡守府,便又同归海虞一道去了城郊的军中。

    允州昨日城破,百姓们听过燕昀凶名,惶惶了一整夜,至今日清晨,见一派安好,又陆续有物资从城外运来,安置在城中固定的某几处,分发给米粮已尽的人家,又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起先百姓大都不敢去领粮食,可是前段时日允州城被围,家中实在没什么可吃的东西了,有胆子大的,便出了门,试探着去领东西。

    一领还真领到了,沉甸甸的粮食抱在手里,分发物资的士兵也丝毫未为难人,便喜笑颜开地道了谢,抱着东西回家了。

    有人打头,陆陆续续便有人跟着出了来,又过一阵,那些米粮紧缺的人家全都出了来,开开心心领了东西回家去,允州城又恢复了生机,想必不出几日,又能回到以前的模样。

    苏卓得知这些,心中松了一口气,又想起上午时同苏妧妧说的话,便又来问她,看日后燕昀打算将她安置在何处。

    苏妧妧私心也不想离开允州,又明白可行性不大,只说燕昀还未做安排。

    谁知刚同苏卓说完不久,就见归海虞过来请她,说是君侯要见她。

    苏妧妧对归海虞有一些印象,猜他约摸是燕昀心腹,便先问了几句:“大人可知君侯寻我是为何事?”

    燕昀后宅之事,归海虞可不敢插手,笑着比了个“请”的手势道:“夫人前去便知晓了。”

    听得归海虞称自己一声“夫人”,苏妧妧也没往心里去,只当是燕昀还未定下她身份,归海虞便捡了个最大的称呼来唤她,便谢过归海虞,往书房去了。

    书房原是苏卓处理事务的地方,燕昀一来,便腾出来给了他,苏妧妧往里去的时候,正碰上鲁韦昌几人从里边儿出来,她虽不认得这几人姓甚名谁,也隐约有印象之前在燕昀身边见过,便退到路旁,等几人先过去。

    鲁韦昌几人也瞧见了苏妧妧,原没想那么多,现下见苏妧妧主动退到一旁让路,顿时怕自己几个大老粗失了规律,纷纷停下脚步拱手行礼道:“夫人。”

    而后才继续往外去。

    若说归海虞方才还可能是胡乱称呼一通,可这几员兵将也称她做夫人,苏妧妧心中一跳,又觉不大可能。

    此时此刻,燕昀正妻之位于她而言更像是个累赘,她甚至但愿燕昀能翻脸不认人,将她当做“弃妇”留在允州。

    这样想着,苏妧妧踏进了书房。

    从前她也来过许多回,这次再来,房中陈设并无什么变化,苏卓的书籍公文都放在原处,只是桌上多了些图纸之类的纸张。

    见苏妧妧来了,燕昀将手边的东西放下,示意她坐下,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道:“我俘了晋侯麾下一员大将,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机会,不会在允州多留。”

    苏妧妧心中一动,正拿不准燕昀这话是否是让她留在允州的意思,又听得他道:“你父亲治理允州多年,使允州丰饶富庶,有他坐镇允州,我很放心。”

    听得这话,苏妧妧一颗心往下沉了沉。苏卓之前同燕昀并无什么交集,燕昀将允州继续留给他,想必是要拿捏着他的把柄才是。

    果然便听得燕昀继续道:“如今时局动荡,我想将你带在身边,又恐难护你周全,你便先先去信州,而后同暂居信州的祖母一道北上,去北地安身。”

    待我夺了这天下,就回去接你。

    这句话在燕昀嘴边打了个转,又怕太过冒进吓着她,到底没说出口,只道:“北地是淮侯世世代代的封地,你到了那边,再无人敢欺负你。”

    高祖皇帝分封诸侯,将北边的地盘划了一块儿给淮侯,圈出来称作“北地”,可几代楚帝承袭,朝廷渐渐势弱,加之历代淮侯苦心经营,如今淮侯一脉在北地的声望远远高过皇帝,百姓只知淮侯,不知天子。

    若去了北地,便真真切切落在了燕昀的掌控之中。

    苏妧妧心中不情愿至极,又不能直接回驳他,只能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燕昀起先还担忧她舍不得允州,舍不得离开父亲,正不知要如何哄劝,就见她没有犹豫便应了下来,顿时松了一口气,浅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吩咐人准备下去,明日你便动身去信州。”

    苏妧妧一怔:“这样快?”

    话一出口,又觉这样也不奇怪,毕竟燕昀如今狠咬下晋侯一块肉来,若乘胜追击自是不能再拖延,燕昀离开允州,她自然也没有再在允州的理由。

    时间的确有些匆忙,燕昀“嗯”了一声,想安慰她一番,又不知从何开口,想了一想才生硬道:“祖母她老人家应当会很喜欢你。”

    这话颇有些没头没尾的,苏妧妧不知怎样回应,便也只低低应了一声,见燕昀没有旁的话要说,便退了出去。

    待同苏卓说起这事,苏卓也是一怔:“明日便要走?”

    说罢,又叹了一口气道:“不过,他能想到让你同他祖母一道回北地,也算考虑周全。日后去了北地,万事小心些。”

    苏妧妧应了声,苏卓又叮嘱了几句,苏妧妧都一一应下,纵然心中万般不舍,也都忍着没有过多表露出来,省得徒添烦忧,父女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苏妧妧便回了自己院子里。

    云眠正在院子里喂初九,苏妧妧瞧见那毛绒绒一团,才想起自己方才忘了问可否将初九一并带上。

    她喜欢初九,可并非所有人都喜欢猫儿狗儿的。将初九留在允州好生养着,也比带过去招人嫌要好。

    心中记挂着初九,待用过晚饭后,苏妧妧便坐在房中,等着燕昀回来。

    待到月上梢头,也不见燕昀人影,苏妧妧想起昨日只是同他做了戏,今日他不一定会来,犹豫了一番,吩咐云眠前去问一问,君侯今夜可回来。

    按说新婚夫妻,这等问题不必再问,可燕昀又有一摊事要处理,倒也不会令人生疑。

    云眠听了吩咐,正要往外去,就见一高大身影往这边过来,连忙行礼道:“君侯。”

    苏妧妧正在桌边帮初九顺毛,听得云眠的声音,便站起身来,往前迎了两步。

    屋中灯火盈盈,美人眸若春水,眼底皆是他的身影。

    燕昀心中不可抑制地一动,脚下步伐更快几分,朝屋中走去,一面走一面道:“这么晚了,怎的还没歇下?”

    苏妧妧将初九往地上一放,小猫咪立刻跑了开,她朝燕昀走去,笑道:“想着君侯应当会过来,便等一等。”

    听得这话,燕昀只觉说不出地熨帖,眉目不由得更柔和几分。

    见燕昀果然受用,苏妧妧便趁热打铁:“说起来,还有一事想问问君侯的意见。”

    “哦?”

    “我养了一只猫儿,名唤初九,昨日同君侯提过一句。”

    苏妧妧斟酌了两句,继续道:“此番去北地,不知可否将初九一并带上?”

    见她特地同他说起,燕昀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听得不过是想带初九,便笑道:“你喜欢便带着。”

    苏妧妧放了心,笑道:“多谢君侯。”

    为了一只猫儿,还要特地同他道谢。

    燕昀无奈一笑,起身去了净室沐浴更衣,再出来,就见苏妧妧正蹲在初九的小窝前,将小猫儿往里塞。

    初九显然不配合,扭着身子要往外跑。

    苏妧妧不想让它再在外边儿过一夜,又怕它自由惯了在屋里乱窜惹得燕昀不快,便想着让它好好待在窝里,谁知她越想这样,初九便越是不配合。

    燕昀站在后面,饶有兴趣地看着一人一猫“扭打”了许久,才出声道:“它不愿在窝里待着,便由它去。”

    说着,行至床榻前坐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道:“明日还要动身去信州,该歇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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