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僵持
十字路口。
侧翻的大货车被吊起来放在一旁，只留一辆银色小轿车被压得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司机的尸体早已被运走，而除司机之外，车内再无旁人。
只是车后座上的帆布包里有吴女士的身份证件，警方的人因此联系上了纪寒渊。
叶笙笙下车后就看见纪寒渊正在和一名警察说些什么，她快步走过去。
听见脚步声，纪寒渊和那名警察偏头往她的方向看过来。
叶笙笙问：“怎么样了？找到了吗？”
纪寒渊说：“没有，只找到了包。”
监控画面显示，吴纤巧自阳光小区上车后便没再下过车，车牌号也确认无误。
叶笙笙神色凝重起来，转头看向事故发生的方向。
这不像系统的风格。
系统在处理死遁这件事情上十分严谨，一定是死无全尸，也不会给这个世界的人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更不会制造这么明目张胆的悬案。
除非系统出了故障，或是其他可能。
她往那个方向走了两步，站在警戒线外，目光定定看着那辆被压扁的白色小轿车，同时在脑海里问系统：【吴纤巧穿越的可能性有多少？】
系统也在查资料：【我刚刚在系统里检索了，没有任何一位宿主身份和吴纤巧相吻合。】
叶笙笙又问：【那她为什么会凭空消失？】
系统说：【主系统和分系统断连的情况几乎从没出现过，这么来看，一个人凭空消失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叶笙笙敏锐地察觉到它话里隐含之意：【主系统和分系统连接时会出现误差，进而导致一个人的凭空消失？】
系统紧张地吞了下口水，强行圆话道：【没，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说两者都是小概率事件，让你尽快接受现实。】
【在你们系统眼里，时空分为几个维度？或者说是否有“维度”概念？】
系统为难：【这个真不能说，说了我要受处分的。】
叶笙笙懂了，手臂在身侧无力地垂下，【你们果然可以操控我们的人生。】
按照原剧情，吴女士是应该长命百岁的。
现在却突然发生了变化。
是因为她吗？
系统见她这样，生硬地安慰道：【你不必太过伤心，她的生死只在作者一念之间，而且纸片人没有开始没有结束，他们没有完整的人生，存在的意义就是给男女主当背景板。】
【他们有。】叶笙笙手掌攥成拳，在脑海里掷地有声地和系统说：【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有喜怒哀乐，他们有自己的思想，他们对我来说也有意义。】
系统深深叹了一口气：【叶笙笙，你来这个世界太久了，是我们的错，抱歉。】
完成一个任务的时间足够让一个人动摇，叶笙笙却是在经历一切后又经历了失而复得。
叶笙笙缓缓蹲到地上，苦笑：【不是的。在八年前，我就已经爱上纪寒渊了，你知道的。】
还有吴女士、周老师、烧烤店老板……
记忆是真实的、立体的、鲜活的。
哪怕有一天回到了自己本来的世界，她也忘不掉在这个世界里发生的一切。
这太残忍了。
她甚至无法证明这些人这些事曾经真真切切存在过，直到连她自己都怀疑这一切是否只是一场梦、在无穷无尽的自我怀疑中度过余生。
是她的到来，间接害死了吴女士……
咬了咬牙，叶笙笙不动声色站起来。
检测到宿主情绪变化过快，系统警惕地问她：【叶笙笙你要做什么？不要冲动！】
叶笙笙却转身，脚步坚定往纪寒渊方向快步走去。
【叶笙笙！约束你的从来都不是《宿主手册》，《宿主手册》是我们在总结过往成百上千例宿主经历后才做出来的总结！你不是第一个打算透露系统存在的人，而那些人最后受到的惩罚不是你能承担的起的！】
叶笙笙脚步顿了下。
这时纪寒渊看过来，见她定在原地，面带担忧地快步走过来把她拥在怀里。
脸埋在他胸膛前，叶笙笙从未感受过这样无力。
她没有哭，也哭不出来，只觉得自己像一个没入深海中的人，鱼儿在她眼前掠过，可她抓不到也说不出话，只能任由海浪推着她在一片空洞中漂浮。
惩罚是什么？是危言耸听、还是确有其事？
叶笙笙被这个问题压得喘不上气，只能保持沉默。
在处理完现场后，警方说如有后续会和他们联系，请他们节哀顺变。
纪寒渊揽着叶笙笙上车，随后他从车子后方绕回到驾驶座上。
叶笙笙扯过安全带系好。
纪寒渊没着急驱动车子，而是问她：“还好吗？我稍后公司有事，你想回家还是和我一起去公司？”
叶笙笙低声说：“我想和你一起去公司。”
“嗯。”
纪寒渊尽力让自己语气轻松一些，虽然他现在并不比叶笙笙好过多少。
……
到达公司后，叶笙笙直接乘坐电梯到顶楼，进去后就在办公室沙发上坐下。
她看着纪寒渊忙进忙出神态自若，好像今早的事情从没发生过一样。
恍惚了一阵，在纪寒渊再次从外面进来时，叶笙笙问：“你的情绪调整的很快。”
纪寒渊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说：“我相信她会回来，就像你一样。”
叶笙笙眉头微皱，盯着他眉眼间的舒展，问：“我当时失踪之后，你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纪寒渊说：“也不是……只是如果不抱着这个幻想，我可能活不到等到你回来。”停顿了下，他抬手整理了下叶笙笙鬓边微凌的发丝，温声说：“所以你也一样，要好好生活，这样吴女士回来的那一天，她才不会失望。”
叶笙笙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没有说——她不会回来了。
纪寒渊现在急需用工作麻痹自己，他担心再呆在叶笙笙面前，最后的伪装也维系不住。
想着，他起身说：“我有个会要开，有事情可以来会议室找我。”
叶笙笙点点头：“好，你去忙吧。”
纪寒渊出门没多久，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韩助理推门进来，显然没料到老板不在办公室。他问：“董事长呢？”
叶笙笙说：“去开会了，你不是负责安排他工作行程的吗？”
韩助理为人很机灵，立刻就发现自家老板似乎在说谎，帮忙圆谎道：“可能是临时要开的会吧，比较紧急。”同时他拿出手机进工作群，一问，这会议果然五分钟前临时通知召开的。
所以也不算说谎。
叶笙笙不疑有他，又问：“你找他是有什么急事吗？”
韩助理犹豫了下，说：“有位老者要见董事长，我没敢一口回绝，就安排他在一楼接待室里等着了。”
“老者？”叶笙笙站起来。
韩助理：“是您或是董事长家里面的长辈吗？”
叶笙笙没直接回答，一边往办公室外走一边说：“我去见他吧。”
韩助理连忙跟上。
在他心里，叶笙笙和董事长的地位是等同的。
……
在韩助理的带路下，叶笙笙推开接待室的门。
一开门，果然见落地窗前站着那位从头到脚都是黑色装扮的老者。
对方闻声转过身来，双手背在身后。帷帽遮着他的脸，叶笙笙却似能感受到那道深不见底的目光。
韩助理压低声音道：“我去门外候着。”
叶笙笙嗯了一声，然后向老者方向走去，对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脆弱只是面对亲近的人的，当面前站着的是外人，叶笙笙便又恢复平日里滴水不漏的礼貌模样。
在老者面前三步远处停下脚步，叶笙笙浅笑道：“您好。”
“你好。”低沉的声音依旧经过变声器处理。
叶笙笙目光向下，最后定在他垂在身侧的手上。那双手并不白皙，也不好看，有皱纹，有伤疤，被阳光晒成小麦色。但是在左手无名指根部，有一圈戒指宽度的皮肤、比其他地方白皙一些。
闭上眼，有一种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感觉。
心里有了答案，叶笙笙抬起头，隔着帷帽和他对视：“或许我该称呼您为、纪先生。”
老者垂在身侧的手指微不可察动了下，随后垂眸淡声说：“我找纪寒渊。”
叶笙笙伸出手：“我想看你手里的那份文件。”
手臂悬停在空中、目光倔强地和他僵持。
几分钟后，老者忽然叹气。
她明知道他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请求，无论时间过了多久。
叶笙笙定定看着他缓缓抬起手臂，最后把文件交到她手里。
生怕对方后悔，叶笙笙当场拆开文件大致浏览起来。
随着一页页纸张翻过，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竟然全是错的。
纪寒渊没有往穿书的方向想，所以他的所有研究都是和穿越时空有关。假设、推导、计算、总结，全是错的。
叶笙笙有些生气地抬起头质问对方：“你让他每天不眠不休计算的就是这些？”
老者却平静地说，“你要相信纪寒渊，他有自己的判断。”
“你……”在马上就要把“穿书”两个字说出来时，叶笙笙突然眼前一黑，她脚下发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栽倒。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好像看到了那个一贯云淡风轻的老者慌乱跑向她，却在最后关头克制地收回即将拥抱住她的双臂，换而只用手臂护住了她的头部以免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