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出了西饼屋是两边载满蓊郁榕林的长长的过道,天色还早,树叶间居然透出了八九月间艳阳天的温柔来。
出了榕树林,眼前一片豁然,蔚蓝色的穹庐已被团团的积云捂得严严实实,纷纷的谲云蜷缩着从襁褓巾熙熙攘攘相携而出,又相互交织起来,夹杂着远处游轮上沉闷悠长的气笛声奔涌不息。
我倏地忆起春天和小沫一同“听云”的时刻,才想到似有一阵子没与小沫联系了。
本以为小沫的问答可以作为与思静的谈资,却不料思静笑着说:“云就是云嘛,在乐天派的眼中从不会有云随情迁的神话的。”
缘于她的不以为然与固执,我没有搬出小沫的那套歪理。
从来没有和女孩正式的约会,那一夜我都毫无睡意,心情一直处在狂喜的巅峰状态。
黑暗里我睁着眼,我不知道那深邃里有什么,清楚的是清晨的某缕阳光一定会探索到那里,于是我要等待那圈光晕,睁着眼等待,窗帘张着,月光推进了宿舍,透过茶色的窗玻璃铺在我的面前,明亮的光华中,夜色仿佛也推动了它的意义一样,总觉得该做些什么,向着夜空祈祷会有翻身日子。
“国庆长假你有打算么?”思静的短信传送来。
思静的一句短信提醒了我,古诗都说,它乡遇故知是最为心奋的事,人若只身处在异俗之域,会有一种茫然新奇或者沮丧感由此推断,若两人远游,即使性格不和话不投机,也能彼此慰藉,共同寻到方向,那方向不是在眼前而是在心里。
成功的秘诀一般在于,别人还在想的时候,我已经在实施了,过程和后果都得在运行中随机应变,换句话说,先把自己逼上绝路,再破釜沉舟绝处逢生。
重新又抓起手机就给思静拟了条信息去。
“我们出去转悠转悠吧?”
“出去?你不会想欺负我吧?”
“我们这么纯洁的男女关系,我一个再老实巴交不过的知识分子,能欺负你吗?”
“去哪儿?”
“周庄吧,去见识一下江南水乡的韵味。”
敲定地点,磨合时间,倒头躺下,开始策划具体的细节,首先弄清楚未来几天周庄的天气情况,其次摸清旅游路线,不能瞎转悠耽误时间,再次也就是重中之重,即筹钱,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
穷这臭毛病是我们家祖辈世袭下来的,想要一下子翻身得解放是要花大力气长期斗争。
向宁儿借钱是没指望了,丫比我还穷酸,一出门就散着头发拖鞋踢踏踢踏,十足丐帮十代长老的模样。
我一直都取笑宁儿的狼狈样,前天路过百货公司的时候我瞥了一眼玻璃门上自己的身影,着实是吓了一跳,简直面目全非,当时我就纳闷,人怎么一落魄一准就胡子喀嚓衣衫不整,像个捡破烂的。
在高中里头,特别到月末的时候,资金特别紧张,借钱就成了一中时尚,见了熟人开口就是外头欠某某多少银子,到高三这段,该看惯的早已经了然于心,还拿吃饭做例子,高一山珍海味胡吃海喝,高二就一落千丈开始吃方便面,高三没讲究与分配计划,上午基本不吃饭,下午两个干面包一杯冷牛奶,晚上四处套瓷,磨人家耳根子哭穷,能骗就骗能诓就诓,到了周末大伙筹钱伙上馆子喂馋虫。
除了就近走动,基本大伙都有睡不完的觉,我估计这和饿慌了节约体力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