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时寒今晚第一次红了眼眶。
这些年成长起来的坚强外表，都不能掩盖，她藏在坚毅外表下的柔软内心。看到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这样低声下气的说话，时寒坚持不住面上的冷淡了。
此时顾阳低头看向地面，并没有看到她眼里的波动。他静静等待，等待时寒给他们的感情做最后的判决。
许久，在顾阳觉得自己要等不下去的时候，时寒终于开口了——
“我答应你。”
时寒的声音太轻，以至于顾阳觉得自己可能时幻听了。当他终于想明白时寒说了什么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留给他的，只有一个背影……
自从上次分别后，顾阳半个多月都没有和时寒联系。时寒倒是乐见这样的情形，分别太难，慢慢淡去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顾阳这两周过得并不轻松。公司的项目出了一点问题，作为新来的项目经理，他忙得焦头烂额。经过了两周的努力，顾阳终于带领手下人，找出了研发程序中的bug，app顺利在周六上线，不过他也因此精疲力竭。
受折磨的不仅是身体，还有心。时寒那边，勉强答应了顾阳做朋友，可是以他对时寒的了解，这个“朋友”会做的十分艰难，顾阳不打算放手，可是也不知道该如何做。
尽管无从下手，顾阳还是在周天，打通了时寒的电话。他听着手机中漫长的拨号音，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被拒绝了。
“喂？”时寒轻柔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顾阳压下心中的紧张，开口：“我是顾阳。”
对面的时寒停了一霎，顾阳的心咚咚跳起来，接着他听到时寒说：“嗯，顾阳，有什么事儿吗？”
这是重逢以来，时寒对一次叫出他的名字。在他离开的十年中，他无数次梦到那个女孩叫他的名字。梦里声音还不似现在这样清朗，温温软软，也带着无限的依赖。如今这声音里，情谊全无，可顾阳还是觉得心动不已。
他压下心中的感情，冷静开口：“今天有时间吗？可以出来一起吃饭吗？”
时寒好像已经预料到顾阳的打算，直接道：“不好意思，今天没时间，有空联系。”
“那……再见。”顾阳已经想到这个结局，但此时还是有些迷茫，他觉得今天需要喝一杯才能解开愁绪。
顾阳没有过多思考，径直拨通了许愿的电话。
许愿看到来电显示，无奈地笑了一下。
还是找来了啊……
“许愿，我回国了，出来喝酒吧。”顾阳单刀直入。
“行。”二人利落地约定好地点，就各自出发了。
许愿看到顾阳的第一眼，就好像回到了那一年的校园。
他外表还是一如往昔的模样，只是眼中没了那些的潇洒随意，还隐隐带着一点难言的忧郁。许愿不知道，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也看不出他对时寒的爱是否消逝，唯有见面笑的一瞬间，他觉得当年的兄弟好像又回来了。
顾阳微一扬头算是打过招呼，许愿笑出声：“这和当年第一次球场上的场景差不多啊。”
顾阳也跟着笑：“十几年过去了，这也算回忆青春了吧。”
多年未见，顾阳和许愿，都不是以往喝酒不说话的年轻男孩了，岁月磨平他们的棱角，让他们更加圆滑，更加世故。可是灵魂深处的东西，是永远抹不掉的。
二人相约在一个烧烤店，在烟熏火燎中，谈过去的这些年。
顾阳问了许愿公司的发展，许愿随意道：“现在做外贸生意还是有些难的。不过没关系，一步一个脚印，总有路走。”许愿灌了一口酒，常年的酒局让他喝酒格外豪爽，“你呢？这些年在做什么？”
“读书，之后在美国工作，然后回国，来了这里。”
“女朋友呢？”许愿夹了一颗花生，吃进嘴里。
顾阳停顿了几秒，拿起酒杯，将杯里的酒喝下，开口说话，可说出的并不是直接的答案。
“我刚到美国那段时间，什么都听不懂，不过那是当时我唯一的路，我每天拼命学习，想跟上进度。可是第一次考试，我除了数学，其他都不及格。”
许愿不知道顾阳为什么说这个，他一边吃，一边静静地听着。
“拿到考试成绩那天，我路过旁边教室的时候，看到一个中国女孩儿。她扎着高马尾，穿着白t恤和高腰牛仔裤。在教室门正对着的位置听老师讲课。”
许愿隐隐听出了端倪，他看向对面的顾阳。
“后来有一天，她钱包被人偷，我帮了她的忙。之后我们就渐渐熟悉，一起吃饭，一起上课。”
“预科结束那天，她和我表白了，她说话的时候很紧张，眼尾有一点红。从她开始说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一直盯着她眼尾的红。直到她抓起我的手，问我要不要在一起。我突然下意识甩掉她的手。”
许愿没说话，他陪了那女孩十年，他知道哭过眼尾会红的人是谁。
顾阳抬起眼睛看向许愿，认真道：“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走不出来的。”
“我走的时候，一心认为我做了做好的选择，我以为我很潇洒，男儿志在千里。”顾阳的声音里，带着对自己的轻嘲。
“可是最后我才发现，走不出是我，我才是真正的懦夫。”顾阳声音低沉。
“从此以后，我没有接触过任何一个女性，我给别人带来的，只能是伤害。”
许愿轻声笑了笑，这就是他今晚想听到的吗？
也是，也不是。
许愿端起酒杯，和顾阳碰了碰，一口闷下了这些酒，压下心中细细密密的痛苦。
顾阳抬头，说出了今晚的第一个请求：“能帮帮我吗？”
“要我做什么？”许愿冷静开口，像是已经预见到了这个场面。
“教教我？或者让我见见她？”顾阳的喝得不算多，但说出的话，与往常大有不同，心思重的人更容易醉。
许愿拿出手机，直接拨了时寒的电话。
“吃饭了吗？”许愿直接问道。
“还没有，要去吃饭吗？”时寒的声音里，带着点刚睡醒的软糯。
“嗯，来吧，吃烤肉。”许愿声音温柔，说完报出一个店名，听时寒说了什么之后，挂断了电话。
顾阳看着许愿，轻而易举地约出了刚刚拒绝他的人，心下有些苦涩。
许愿从挂了电话之后，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没有再开口说话。二人沉默地坐在餐桌两边。
时寒挂了电话之后，从床上爬起来，随意画了眉毛，套了一件深色外套，带了帽子遮住没洗的头发，就出发去了许愿给的地址。
烧烤店在这一区小有名气，味道很好，是时寒和许愿常去的一家，老板对时寒已经很熟了。
时寒一进门，许愿就听到老板和她打招呼的声音，他咬紧牙关。
时寒自然地走向他们常坐的座位，刚刚绕过门口的遮挡，就发现许愿对面，还坐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