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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0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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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符◎

    沈裴入京时间并不久,但对于沈君晔和齐妃来说,这段时间却是极为的难熬。

    沈裴自小便被封为太子,齐妃出身名门,自己生的又是长子,自古大郢朝的规矩便是立嫡不立长,即便是再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直到沈裴因着身子弱,在十二岁被送去山上,且一送便是十二年,齐妃这才看到了希望。

    这十二年,齐妃处心积虑的将沈君晔推到太后跟前,甚至默默的勾结朝臣,为沈君晔铺路。

    可打沈裴回京后,她原以为一个毫无根基的废太子自然掀不起大的风浪,可却不想仅仅这几个月的时间,沈裴的地位几乎要威胁到了沈君晔。

    甚至一次次的计划都被沈裴无形之中破坏掉,她很清楚,像沈裴这般势单力薄的人自然不会有这般的能耐。

    她目前所知道的,唯有司朗和太傅是太子一党。

    司朗是皇后的哥哥,也是一朝太师,司家即便是书香世家名门望族,可手里却不曾有丝毫的实权。

    太傅就更不用说了,虽说是太子太傅,可那太子一日都不在朝中,也不过只是挂了个闲职罢了,况且那太傅的嫡子戚云溪,也已被她用计杀死,如今也不见那太傅有什么动静。

    这两人在朝中翻不起丝毫的风浪,故此沈裴能这般与她抗衡至此,绝不仅仅只是这两个人在背后推助。

    加之沈非衣和她们派进岁玉宫的内应一同被困在宫中,沈裴又被她们压入了牢中。

    能走到这一步,已经牺牲了齐默的性命,如今的情况是对他们来说最有利的,她不想再有任何的损失,可又怕夜长梦多。

    便吩咐沈君晔在这几日亲自去漠北,从秦大将军手中“借”来虎符一用。

    沈君晔是连夜走的,生怕京中有变,甚至连马车都不曾备用,只是安排了一队暗卫跟着自己,又找了一匹好马,直奔漠北。

    漠北与京都有些距离,可若是乘骑一匹千里好马,第二日傍晚便能到了。

    沈君晔这一路更是连停歇都不曾,只是买了些上好的草料,并不顾自己,只是让马暂歇片刻,便又快马加鞭的赶起了路。

    他是趁着夜色走的,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终于到了漠北秦府。

    秦大将军驻守漠北多年,漠北是外邦界限,也是郢都最难攻的防线。

    城门高耸巍峨,城墙像是用红色的沥青铸成的,上挂一块镀金匾牌,提名——秦都城。

    秦字之意,自然是秦大将军的秦,这漠北他驻守已有三十多年。

    外邦来犯多番,却从未攻下过这座城池。

    城门大开,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一般,城墙上插着一面旌旗,上面落了一个黑色的大字“秦”。

    沈君晔下马,牵着马缰进入城中,便有一人在城内等候,那人看着年纪并不大,瞧见了沈君晔却是一拱手,“大皇子,请随属下来。”

    似乎是刻意在等他。

    沈君晔点了点头,也抱拳回应,“有劳。”说罢,便随着那人在前作引。

    秦府并不远,是在靠近城门坐落的一个宅子,宅子虽大,可看起来却十分简单朴素,倒像个民宅,若非那门匾上两个“秦府”大字,还真看不出是一个将军府邸。

    沈君晔松了马缰交给下人,便由着那将士引着他去了会厅。

    秦大将军早已在厅内等候,远远瞧见了沈君晔,便连忙上前去迎接。

    当年秦大将军离京时,齐妃还不曾入宫,且这一去便未曾回过郢都,沈君晔这还是头一回见到秦大将军。

    老将军即将步入耳顺之年,发已全部银白,他留了一撮巴掌长度的胡子,身着灰蓝色长衫,袖子宽大,走起路来,那长袖摆动,便显出了一副孱弱之态。

    沈君晔稍愣了片刻。

    他虽说并未见过秦大将军,可他却自小便听过白将军的威名,他知道秦大将军功高盖主,甚至还想过,若他即位了,该如何处理这棘手的秦家。

    沈君晔幻想过这位老将军健硕长髯的模样,却不曾想到,却是这般单薄瘦弱的身形。

    秦柏宜拱手,“老臣见过大皇子。”

    沈君晔忙上前去扶他,“将军有礼了,快请起。”

    扶上秦柏宜的瞬间,沈君晔透过那宽大的袖摆,摸到了手臂的宽窄,他甚至能一只手握住。

    他面色有些疑惑,开口问道:“将军的身体”

    语气迟疑,并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秦柏宜闻言便笑了,由着沈君晔抚着他坐在椅子上,“之前生了一场大病,加之年纪又大了,就变成了这幅身子。”

    两人均坐下后,便有小厮上前布茶。

    沈君晔靠近秦柏宜时,发现秦柏宜与他个子并差不了多少。鼻梁高挺,双目狭长,足以看出当年的风采。只是如今那眼周起了些暗色的斑纹,就连背都微微弯了起来。

    听秦柏宜这般话,沈君晔只觉得自己问的实在不妥,刚想道歉,便被秦柏宜的咳嗽声打断。

    他用袖子遮着嘴,咳了几声后,这才看向沈君晔,“大皇子千里迢迢来秦都,可是有事?”

    闻言,原本坐在秦柏宜身侧的沈君晔便起了身,他态度摆的极为恭敬。

    其实他这般做也并未有什么不妥,他与秦玉凝订婚之事,早已被太后命人传信去了漠北,按照辈分来看,秦柏玉还是他的祖父。

    他拱手,“的确是有一事相求。”

    说罢,他又将手收回,看向秦柏宜,“将军远在都城外,并不了解这京中的情况,数月前太子回了京。”

    “太子自小未被养在祖母膝下,回京后,自持是储君,处处违逆祖母,甚至亲自杀了中书令的嫡孙,欲谋权篡位。”

    说到这,他停了下来,从衣襟中摸出一个细长的黑玉,置于手心呈给秦柏宜,“此乃一半虎符,太后亲自命我来向将军借另一半虎符。”

    秦柏宜注意到了沈君晔话中的变化,先前是祖母,如今拿出虎符后,称呼就变成了太后。

    他并不去看沈君晔手中的东西,而是迎上他的眸子,问道:“太后可有拟旨?”

    沈君晔摇了摇头,语气沉重了不少,“事情太过匆忙,太后被太子率羽林军围困在咸寿宫,因着来不及拟旨,这才将虎符给我。”

    沈君晔出发前,去了一趟齐府,中书令已过耳顺之年,这些话便是他亲口教给沈君晔说的。

    当年秦柏宜是永和帝钦点的武状元,太后则是赵太尉的嫡女,两人两情相悦,郎才女貌,永和帝便为其指婚做媒。

    可后来秦柏宜遭人算计,酒后竟与太后的亲妹妹乱了性,如此局面,赵家自然只能将嫡次女嫁给秦柏宜。

    爱人娶了自己的亲妹妹,太后只好进入宫为妃,又登上后位做了一国之母。

    后永和帝早崩,太后便亲自教导辅佐先帝治理朝廷,秦柏宜便自请为将,亲自镇守边关,为其守护江山社稷。

    “你只需按照我说的告诉他,秦柏宜自然会将虎符乖乖送到你的手里。”这是沈君晔临走前,中书令亲口这般告诉他的。

    思及此,他又抬头迎上秦柏宜的视线,一字一句道,“太后说,将军看了这虎符,自然就懂了。”

    秦柏宜闻言并不看那虎符,只是笑了一声,“臣并不懂,臣只懂,虎符乃贵重之物,若想取得,需得太后亲自下旨,即便是太后亲自来,没有圣旨,臣也决计不会交出虎符。”

    他只是坐在那檀木椅背上,衣袍宽大陈旧,轻轻一靠,单薄的像是在架子上搭了一件衣裳一般。

    头发雪白的老人看着精神并不矍铄,脸上的肌肤垂耷,泛着蜡黄,一副久病缠身的模样。

    他的嘴唇很薄,如两片柳叶,泛着一层淡淡白,应是干燥的唇皮,唇皮之下则是有些淤紫。

    沈君晔是练武之人,自然瞧得出嘴唇发紫的人则是中毒的症状,只是那紫并不浓郁,又像是囤积了许久留下的淡痕。

    薄唇一张一合,间或咳嗽两声,可说出的话,却又那般铿锵有力。

    那狭长的双目看向他,却迸发出极近刺目的锋芒,他似乎都能透过那双眸子,看到尸骨鲜血堆砌的沙场,以及漫天烽火硝烟,和猎猎破损的旌旗。

    朝中的将军自然也不少,可这却是他第一次,单单是从一个人的眸中,直面感受到这般剧烈的冲击,沈君晔只觉得那眸子宛如一面巨大的漩涡,几乎要将他卷进去。

    他连忙收回视线,垂着眸子,连带着那手中的虎符也收回了袖中,“秦将军的意思是,不愿给吗?”

    秦柏宜连忙摇头,“大皇子这下会错意了,不是臣不愿给,而是臣,不敢给。”

    其实沈君晔来漠北之前,自然能料到会有这般结果,中书令闻言只是摇头,“不会,他对太后用情至深,甚至以后半辈子坐抵,为太后守住江山,他决计会将虎符献上。”

    说罢,中书令又顿了顿,抓了一把胡子,思忖片刻道:“他若当真不肯交出虎符,便证明那虎符早已不在他手上了。”

    “若果真是那样的话——”他走了两步,靠近沈君晔,贴近他的耳侧。

    低声道:“便没有必要再留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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