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063章
沈非衣自然提防着齐妃, 可再怎么提防却也没想到齐妃会这般直接上手,用这么粗鲁的方式将她的袖子撩起。
她尚来不及反应,这茶水已经是泼了她整个手臂,连带着衣袖也被撩了起来。
这屋里守着的内侍和宫娥瞬间都低下了头, 不敢多看一眼。
齐妃哪里管得了这般多, 一心只想着要去看沈非衣的手臂,嘴上说着要替沈非衣擦, 手里攥着的帕子却半分不见动静, 倒是袖子给褪到了臂弯处。
小姑娘手臂如藕节一般白皙,朱色的一点在上头极为显眼。
沈非衣连忙将手臂抽回, 掩着手臂, 面色有些难看的看向齐妃, “齐妃娘娘这是做什么?”
不过只是一眼, 齐妃也认出了手臂上的那绛色一点是守宫砂, 眼里闪过一丝惊愕,却又极快的被她掩了下去。
她“哎呦”了一声,一脸的歉意, “瞧我这急性子坏事,也想着要给太后请安,谁曾想将这茶水泼了公主一身。”
齐妃本想在拉着沈非衣的手臂瞧一眼,可却已经被沈非衣抽了回来, 用袖子掩住了。
她压根就没有帮沈非衣擦拭的意思, 沈非衣收回手后, 她也不过是假惺惺的说了两句风凉话。
事情发生不过瞬间,外头太后也不过只是走了几步的距离,并未看到这屋中的情景。
待进了屋中,才听说齐妃将那水不小心洒在了沈非衣的手臂上。
她虽向来不喜齐妃, 却也不能因这一点小事处罚她,便毫不客气责备了齐妃几句,后吩咐茯苓送人。
自打沈非衣袖子上沾了茶水,便被她垂着手侧背在了身后,也不肯擦拭。
齐妃显然是不肯相信沈非衣手腕上的那点朱色,见她这般遮掩,便更加怀疑了,她不动声色的拧起了眉。
这边茯苓催促着她,她只能起了身。
沈非衣被齐妃泼了一身之后,便后退一些,同齐妃保持距离,好似在掩饰着什么。
齐妃没了理由再待下去,被太后斥责后好似无关痛痒,施施然福礼,慢悠悠的说了一句臣妾告退,便抬起了脚。
她这位置稍微靠近这小厅的里侧,沈非衣位置和太后靠的近一些,齐妃走时对着太后抿唇浅笑,可那余光确实时刻盯着沈非衣遮在身侧的手臂。
其实沈非衣并非是刻意遮着手臂,而是并不去擦拭,由着那衣袖往下滴着水。
这般行为便有些让齐妃起疑心。
见齐妃走时还要看着沈非衣,太后便冷了脸,“玉凝,你先送非衣去换身衣裳。”
就是这般吩咐了,秦玉凝这才扶住了沈非衣,小姑娘手一动,那淡粉色的软衫上便显出了一点极为浅淡的红色,像是晕染开的。
沈非衣这衣裳穿的并不厚,却也能刚好的避风,软衫外头还有一层薄衫。
齐妃眸子一眯,上前拦住了两人,她二话不说抓住了沈非衣方才给茶水泼湿的手臂,撩起了袖子。
这回同上次可不一样了,方才那绛色的一点,如今已经被水色晕染,齐妃眼里闪过一丝狂喜,连忙抬去触。
果然,那红色直接染上了指腹,甚至在那手臂上都留下了浅红色的痕迹。
齐妃吓了一大跳直接退开,唯恐天下不乱似得扬声道:“呦九公主,你这守宫砂怎的掉了色?”
说罢,她脸色立刻严肃,“好一个偷懒的奴才,竟然用朱砂点这守宫砂!”
原本太后瞧见齐妃上前抓住了沈非衣,本就拧起了眉,后又听齐妃这般开口,满目的不悦忽而又变成了震惊。
她两步走上前去瞧,果真瞧见了沈非衣手臂上的守宫砂掉了色,还晕染在了衣袖上。
太后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她也顾不得齐妃那得意的样子,只是看着沈非衣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站在沈非衣身边的秦玉凝亦是一脸的吃惊,她自是知道沈非衣与沈裴有另一层关系,可她还以为沈非衣会有所准备,竟不想会这般被齐妃轻而易举的发现了。
她扶着沈非衣手臂的手下示意的用力,又握住了沈非衣的手,像是在紧张。
相较于这三人,沈非衣倒显得平静许多,她并未回答太后,而是看向齐妃,“我与娘娘离了几步远,娘娘为何故意将茶水泼向我?”
说罢,她顿了顿,淡淡笑道:“嘴上说着替我擦拭,娘娘却将我的袖子掀起查看,好似知道我手臂上的守宫砂是假的一样,可娘娘又为何知道呢?”
这两句质问虽然在理,可这手臂上的守宫砂确实是假的,齐妃即便是被沈非衣道出,她也丝毫不愿承认。
她微蹙起黛眉,一脸的难过,“我不过是不小心将茶水洒到公主身上的,况且这茶水这般烫,我掀起袖子是怕烫到公主而已,公主何苦这般想我?”
沈非衣冷笑了一声,“茯苓姑姑是祖母身前的老人,吩咐人沏茶从来都是温茶,便是一壶浇上来,也不会将我烫伤,娘娘此话是否太过牵强?”
小姑娘个子高挑,脸上无笑时瞧着便冷若冰霜,尤其这这般半垂着眸子质问齐妃,连带着气势都压了齐妃一截。
如今沈非衣失了清白一事板上钉钉,齐妃也不想同沈非衣继续瞎扯。
她当即便红了眼眶,卷着帕子开始抹泪,委屈的不行,“公主若是觉得这守宫砂没了,心里羞耻又气愤,将这气撒到我身上,我也认了。若不是我莽撞,将这茶水泼在公主手臂上,哪里会这般让公主丢脸。”
她一边说,一边抹着眼角,还句句都围绕着沈非衣手臂上的守宫砂的事说。
见齐妃演的这般声情并茂,沈非衣不由得便笑出了声,而后,她淡淡道,“我为何会丢脸?”
说着,她顿了一下,似笑非笑的抬眸迎上了齐妃的视线。
即便是看着沈非衣这般自信,齐妃也只当她是垂死挣扎。
直到她看到沈非衣另一只手臂动了动,挣脱秦玉凝挽着的手,然后撩起了袖子,示意给她看。
那手臂上赫然有一点朱色,在似雪的玉肌上格外显眼。
她眸子陡然瞪大,险些失了仪态,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只是这情绪又极快便被她掩了下来。
沈非衣抓过湿漉漉的衣袖,擦拭在上头,却不见丝毫掉色,而后她收回了手,将袖子拢好,淡淡道:“我不过是觉得这守宫砂有趣,在对称的左臂上又用朱砂点了一下罢了,齐妃娘娘何苦这般大惊小怪。”
话至此后,她顿住,再开口时语气便多了些笑意,“瞧方才娘娘那般笃定,我都险些以为我发生了什么事呢。”
齐妃哪里会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亦或者说是,方才沈非衣那般遮掩着,或许就是为了等她。
可齐妃能在宫中活到现在,自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抬眼时全然不见慌乱,倒像是也替沈非衣松了一口气似得。
可那模样倒似更委屈了,“我只是关心公主,所以心急了些,若是真的烫到了公主,我也不好同皇后姐姐交代,可断然没有别的意思,公主这般想实在是让我难受的紧。”
说着,那眼里的泪也流了出来,将那帕子都沾了些濡湿。
太后原本的确是被惊到了,可再仔细一想,沈非衣的守宫砂从小点的地方是右臂,可齐妃抓着她的左臂大惊小怪,一时间震惊过后,脸色便极为难看。
她怎会不知齐妃打的什么主意,况且方才那般几乎认定沈非衣没了清白的口吻,倒像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可她并不认为齐妃知道了什么,而是认为齐妃对沈非衣动了手脚所以才这般肯定。
这方齐妃话落后,沈非衣还未来得及开口,太后便先一步冷笑出声,“哀家瞧齐妃真是关心过了头,失了分寸了。”
“这宫中大大小小的事,皇后不管,难不成你还没管够?什么都要插一脚,要不要哀家这老婆子也给你管管?”
这话便说的严重了,齐妃听了丝毫不敢抬头,“臣妾并非这个意——”
“放肆!”太后声音猛然拔高,甚至朝着齐妃的方向靠近了一步。
老太太当年入宫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官家庶女,全靠着自己才一步步的当上了太后,如今又执政多年,便是就这么随意走上前一步,那通身的凌厉乍显,也叫齐妃吓的不由的后退。
她看着齐妃,冷声开口,“惊扰了哀家,还这般不知分寸,竟敢顶嘴,哀家瞧齐妃是将这宫中的规矩都忘干净了!”
说罢,太后看向茯苓,吩咐道:“茯苓,将那《宫典》全都送去采珠宫。”
视线又转向齐妃,语气平淡,“齐妃不如将这《宫典》抄个一百遍,重新学一回这宫里的规矩,抄罢拿给哀家亲自过目。若是三个月之内抄不完,齐妃便不要出宫了。”
这《宫典》乃是郢朝的宫中的规矩,册子约有二十多本,上到太后嫔妃,下到宫娥内侍,繁多又复杂。
太后还特地强调了一句要亲自检查,这话分明就是要让齐妃自个儿抄。
话已至此,齐妃也不是个蠢的,知道太后在气头上,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乖乖的应下后,便出了采珠宫。
见势,茯苓连忙招呼着人去藏书阁取书,然后送去采珠宫。
眼见着齐妃出了咸寿宫,太后这才看向沈非衣,似乎思绪回过来后,太后看向沈非衣时便有些惊喜,只是那惊喜之后,还有一丝极为微弱的怀疑。
她不曾见过沈非衣这样,在她记忆力来,这个孙女一直养在她的膝下,单纯毫无心计。即便是自小聪慧,可却从未遇到过这般情况,方才面对齐妃这个硬茬,竟然还能面不改色,没有丝毫慌乱,这让她很是疑惑。
太后走近沈非衣,拉起她的手问道:“非衣方才不紧张吗?”
沈非衣便不解的看向太后,柳眉微拧,“我为何要紧张?分明就是她将水泼到我身上,二话不说就要掀我袖子,还要辱我清白,我不过是实话实说。”
说罢,她扁了扁嘴角,“我不喜欢她,若非母亲拦着,我早就想和她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