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人精
张雷站在长岭城最中间的一座钟楼塔尖上，抬头望着星空。
在蓝星人的书籍中，很多片段都记载着他们的太阳是圆形的，晚上也会有阴晴圆缺的月亮相伴。
而这个生养他的母星，却跟蓝星大不相同，白天的高高挂在天空中的太阳，不是圆圆的，具体形状就跟葫芦一般，一大一小，靠的极近但又不相连。
至于晚上的星空，差异那就更大了，首先没有所谓的卫星，“月亮”；其次，围绕葫芦状太阳运转的只有脚下这一颗行星，不像蓝星的太阳系有着八大行星围绕一个中心运转。最后由于葫芦状太阳的光线太过于强烈，连带夜晚能看到的星星数量，也没蓝星能看到一条银河那么多。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张雷口中念叨着一句蓝星人的诗词，星辰大海，浩瀚星空，什么时候他能近距离看上一眼？
张雷叹了一口气，自嘲了一句好高骛远，随即收回心思，转而望向城中心的广场。
此刻广场中间立着一座灵台，上面摆着一幅宁少杰肖像画，许多人围在灵台旁边忙忙碌碌，为明天的出殡做着最后准备。
张雷突然感觉到人群中有个人异常显眼，虽然用神识多次探测，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但总感觉这个身上十分的不对劲。
不是外形，不是神态，不是动作，而是处在身体里面那种精气神，亦或者可以称为灵魂波动。
张雷灵光乍现，就是灵魂波动几乎一致，宁少杰他爹宁天奇是这样，武当金顶那位德先生是这样，还有面前这位老熟人也是一样。
这个发现，就让张雷觉得有意思了。很快他就根据这个发现，推测出很多背后的东西。
关于蓝星人的布局已经日渐明朗，张雷心中不禁感慨道，没有意外的话，宁少杰这次多半要翻车了。
张雷本想转身离开，神识忽然扫描到宁府后院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立马把他的目光吸引了进去。
宁府后院一间密室中，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零号，也就是宁少杰本尊；另外一个一号，只不过用面罩遮住了脸庞，只留出一双眼睛裸露在外面。
宁少杰客气说道：“一号同志，啊？不好意思喊习惯了，张兄，等下还要多多麻烦你！”
一号摆摆手，“你我各取所需，保命而已。”
宁少杰表情有点疑惑说道：“张兄，小弟一直有个疑问，那天晚上你我不是商量好了，你主内我主外，怎么突然想决定离开？”
一号反问道：“具体什么原因，现在说还有什么必要吗？”
宁少杰尴尬一笑：“张兄，你总得说一个原因吧！”
一号说道：“原因很简单，我不走，他们哪里有机会能里应外合，要知道他们的人可宝贝的很。”
宁少杰继续问道：“你就这么确定那小子会下手？”
一号说道：“那小子来基地还没多久，基础就掌握那么扎实，不是对面的人，又会是哪里人？”
宁少杰还是无法相信道：“我看那小子挺不错啊，进退有据，积极向上，除了木纳一点外，就没啥缺点啊。”
一号打断宁少杰的话说道：“正因为那小子的样貌太过于正直，动作木讷，所以我才有理由怀疑他！”
宁少杰无奈道：“张兄，反正也不差几天的时间，我就看看这次是我们被鱼钓，还是我们钓鱼。”
一号宽慰道：“宁老弟，你都放心，这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保证会查到他们的老窝的！”
宁少杰说道：“事到如今，只能借你吉言了。”
俩人没了可聊的话题，整个场面又陷入寂静。
这时宁少杰端起茶座上的茶壶，本想给一号沏了一杯茶，结果壶盖一滑，茶水都撒到了桌上。
宁少杰不好意思说道：“最后关头，我的心乱了，等会重新给你泡一杯。”
一号一把接过茶壶，直接扒拉两口，说道：“宁老弟，你我俩人共事十来年，你这样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的确难得见一次。又不我们聊的别的东西，放松一下？”
宁少杰悻悻一笑：“那你把前半辈子的经历给我讲讲，也算了结心底那一点好奇心。”
一号感慨道：“我的经历不是和一样的吗？有什么可以讲的？”
宁少杰站了起来望着窗外说道：“人心险于山川，知人难于知天。你说这世间怎么那么复杂？一个圈套，套一个圈套。我tm生下来，从无到有，连火箭都快被我搞上天了，怎么还是搞不懂人心？”
一号说道：“蓝星人不是有句话说好嘛？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何尝不一样，都是别人笼鸟，任人挑逗！只希望今天的计划能成功，不然整个星球上的人类即将受到奴役，那你、我，都是时代的罪人。”
宁少杰嗤笑道：“张兄，不要把你说的那么高大上，都是为了保命而已。现在时间还早，你就把过往的经历跟我说一下，以后你死了，我好给你做传，让你流传百世。”
一号听到这话也是一愣，疑惑道：“宁老弟，你就对我的往事这么在意？”
宁少杰抿了一口茶，没好气道：“怎么可能不在意？我以为像我这样的遭遇，算是天道垂青，独一无二。有道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本想好好大干一番事业，没想到后面又遇到一个同类，这个同类对自己的过往死不开口，反而对我的人生指指点点，你说我好不好奇？”
一号直接端起桌上的茶壶，喝了一口，自嘲道：“之前说了我和你的遭遇差不多，都是捡了一个好爹，不同的是我爹是活生生的人，你爹是个仿生人，不过都差不多，都是被人控制。”
“这个好爹，从小就把你的身世安排的明明白白，还替你规划好了一切。甚至你意想不到的奇遇，都是这个好爹一手促成。”
“我现在回想起，我告诉我爹我被神仙垂青，得到天人授书的奇遇，我爹那一副欢喜交加，老天开眼的表情，感觉尴尬的要命。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这一切都赤露露落入别人眼中，往事真不堪回首。”
宁少杰哈哈笑道：“张兄，一样一样，我现在都不敢回忆过往，一想到过往，鸡皮疙瘩都会冒出来。那个时候，我捡到的是一个mp4和一副耳机，我当着我爹的面，带着耳机一句一句口述mp4里面记载的内容。本来以为我爹是土包子，可没想到那mp4就是我爹随手扔在地上的一个垃圾。”
一号接着说道：“没错，我爹听到我连着几个时辰都没停止，还带着我家仆人朝我跪拜行礼呢！”
宁少杰捂着嘴笑道：“我爹比你爹还夸张，当得知我得到天人授书后，赶忙组织一批抄书先生，也不管看不看的懂，日夜不停的抄写我口中的书籍。”
一号的情绪受到宁少杰的感染，继续说道：“宁老弟，又说唯一不同的，可能是蓝星人让我们研究的方向不同。我得到的书籍是偏向于生物这块的，而你的偏向于物理、天文学。”
宁少杰赞同道：“目标不同，这也造就我们俩人的发展过程不同。你的生物研究，不需要投入太大的资金，所以你那个时代，没有透露出你半点风声。而我这个天文学就不一样，需要借助整个国家的力量才有所发展，所以闹的轰轰烈烈。”
一号接着说道：“过程不一样，有什么用？反正结果都是注定的。”
宁少杰好奇道：“张兄，方便继续说下你的经历吗？”
一号追忆道：“我的经历都是被我爹安排好的，从小就被培养成一个孝子。我在生物学研究上，刚有突破性进展，我的亲人在我爹的‘安排’下，就会死去一个，被我爹保存在液氮中，美其名曰等我生物学有大的突破，再来复活他们。就这样，我日以继夜的拼命研究《分子生物学》、《细胞学》……最后的成果，你也看到了，就是你爹那种仿生人。”
宁少杰哈哈笑道：“我爹比你你爹还要难带，从小就安排我失去母亲和兄弟，给我营造的氛围就是一个老父亲为了带大孩子呕心沥血。”
一号揶揄道：“这就你让我帮你复制出一个替身的目的？”
宁少杰哂笑道：“你忽悠我，我敷衍你罢了！”
一号鼓掌笑道：“就是那种味道，还是宁老弟你说的透彻。”
宁少杰摆手说道：“长大以后，我爹就对我的人生设定目标了。跟你‘老爹’一样，当你以为他需要千秋伟业时，他却要的是儿孙满堂；当你自认为掌握他的需求时，没想到他又想要星辰大海；好吧，当你快要完成目标时，他却想要把咱们家送给别人，你说气不气人。”
一号笑道：“这捡来的爹，就是这么难带？毕竟都是带着特殊目的来的。”
宁少杰附和道：“张兄，这么说来，你能猜出蓝星人背后的目的咯？”
一号若有所思道：“按照我目前掌握的证据推算，蓝星人出现的历史将近俩百年，能活那么长的时间，又么是一段程序，又么它掌握了沉睡的办法。”
宁少杰问道：“张兄，难道蓝星人就没有繁衍的能力？就不能一代接一代控制我们”
一号说道：“正常来说，肯定是有繁衍能力的。但我估计，降临我们星球的蓝星人可能没有这种能力了。如果蓝星人有自己的种群，又何必冒着行踪暴露的风险，千方百计让我们这些土著为他们服务。”
宁少杰继续问道：“那你怎么确定蓝星人就不能活过两百岁呢？”
一号指了指脑袋说道：“我研究生物学这么多年，发现蓝星人书籍上介绍的各种人体器官，跟我们几乎一致，由此我可以推断出，蓝星人和我们这些土著的寿命差不多。我们的寿命上限是在一百二十岁左右，最高不会超过一百五十岁。”
“然而蓝星人持续活动了两百年，那就只能说明蓝星人又么是一段‘类似’程序的存在，也就是你爹那种样子；又么蓝星人掌握了某种延寿之法，例如沉睡等。”
宁少杰继续问道：“张兄，说来说去，你还是没有说到点子上，蓝星人操纵我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一号揶揄道：“宁老弟，这是你的时代，想必你更加清楚，又何必问我？”
宁少杰哈哈笑道：“我做事从来不是一言堂，还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一号无奈道：“蓝星人的目的，无非有两种，第一种就是借助咱们的火箭，回到它的家乡；第二种目的，就是把咱们星球的定位发出去，让他们的人把咱们家园占据，充当它的世外桃源。这俩种目的都没有好下场。我们还是太年轻，这次能成功还好，不能成功的话，我们死后，估计得让后人挫骨扬灰。”
宁少杰懊悔道：“我是后悔没早点看懂《三体》，没有彻底理解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
一号站了起来拍拍宁少杰的肩膀，鼓励道：“能对付科技的只有神权，这也是我们这次行动为什么不叫现身，而叫复活的目的。我们这样做就是为了把咱们生生不息的信念传递下去，以后我们即便出了意外，也有人会替我们继续抗争下去。”
“跟它斗了这么久，我都琢磨的差不多了，它很可能是一段程序，不会思考，没有智慧。它应该有一个优先等级，所以这次你一定要活下来。当然，即便你死了，我也会找人替代你，让宁少杰这个人继续活下去。”
宁少杰听完一号的话，不禁苦笑，“跟你聊这么久，我心中还是有一股沉甸甸的不安，不知道来自何方？”
一号跟宁少杰并排站在在一起，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跟你一样，我最近也是睡不着。总感觉咱们计划有一处出错了。但你我合力，每个计划都经过通盘考虑，又谋划了这么多年，应该不会产生焦虑才对。。”
宁少杰叹了一口气，说道：“一切还是按照原计划行动，后面还有一些时间，你我就好好休息一下。”
一号用拳头锤了一下宁少杰胸膛，认真说道：“宁老弟，你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我会保证你活下来的。”
隐身藏在角落中的张雷，见俩人走出了暗室，也若有所思的分析宁少杰他们所说的计划。
张雷刚经过茶座时，突然瞥见茶桌上残余的水渍像某一个符号，凑过去仔细一看，上面两边分别画着“？”和“！”，分别对应着宁少杰和一号的座位。
顿时，他脑海中一万匹草泥马跑过，心中骂骂咧咧的使出土遁术，溜出了暗室。
妈买皮，都是一群人精，害的他认认真真听了这么久，没想到是在演戏。
好在他细心，留意到了这细节。不然真按照他们所说的计划去干，估计会被他们当枪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