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苏醒
六个月一晃而过，到了秋收的季节，张父从田里担着一担金灿灿的稻谷回来。
张父看着门槛上坐着的安氏，正小心翼翼的挤奶灌入张家老三的口中。
孩子每喝一口奶，安氏都会用手在他肚皮上抚摸一下，让口中的奶水能够咽下去。
可她的奶水太少了，想多挤一点灌入孩子口中都做不到。
无奈之下，安氏只能将孩子重新放在摇篮内。
张父悲悯地看了一眼摇篮中的孩子，叹气说道：“孩子他娘，咱们放弃这个孩子吧。为了这个孩子，咱们把棺材本都贴进去了，你看老大，老二他们俩个，都快饿成竹竿了。
看了这么多大夫，都说老三是活死人，治不好的。现在家里存粮就这么一担米，既要做明年的粮种，又要熬过今年三个月的冬天，咱们实在没钱不能在请大夫了！”
安氏红肿的眼睛实在睁不开，只能摸索着，将另外两个孩子抱在怀里，抚摸着他们瘦小的脸庞和干瘪的肋骨。
安氏用嘶哑的嗓子，带着哭腔说道：“孩子，娘对不起你们。”
安氏转头用手摇着摇篮，声嘶力竭说道：“老三，你快醒醒吧。你爹请人给你取了名字，你叫张雷，希望你就像雷电那样迅猛，希望你天天蹦蹦跳跳。
娘没用，不能请医生把你治好。不过你放心，娘是爱你的，会永远保护你。
你要好好活下去，有娘在一天，谁也不敢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不管你能不能醒过来，我都要你好好活下去。”
看着疯了一般的安氏，张父摇了摇头，把稻谷担了进去。
六个月来，安氏每天都是这种样子，张父也差不多习惯了。
当张父把稻谷放下时，安氏冲了进来，跪下来抱着张父的大腿，哭喊道：“当家的，咱们把稻谷卖了，就剩镇上黄大夫没去看了，咱们带孩子去他那里看看。现在老三吃的越来越少了，我感觉他就要死了。我不能让他离开我，他都没睁开眼睛看过外面的世界。”
张父眼中也流下豆大的眼泪，跪下来抱着安氏，帮她拍背，硬撑着不说话。
安氏扯着张父的衣服，继续哭喊道：“咱们把房子卖了，我只想咱们一家人在一起。”
张父跪在安氏面前，红着眼睛说道，“是我没用，是我不够吃苦，我就去把谷子卖了给老三治病。要是还不行，咱们就把房子卖了，去长岭县看更好的大夫。”
张父擦了擦眼泪，把安氏扶起坐到椅子上，叮嘱老大、老二俩个孩子把母亲看好，随后挑着谷子出了门。
还在光点中遨游的张家老三，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从外界听到“我爱你”三个字，就跟碎片中那些人说的一样。
只是玄雷道人的记忆太长，太精彩了，妖魔鬼怪、飞天遁地，种种奇奇怪怪的法术，看的他忘乎所以，把其他事情都抛之脑后。
这段时间里，他将玄雷道人的千年修炼生涯，反复看了几十遍，所有东西融会贯通后，这才心满意足的退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前面光点的大小，都只有芝麻，黄豆大，立马失去了兴趣，转而研究起那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每当外界声音响起时，他就会莫名其妙恢复体力，这让他百思不得解。
他突然冒出一个疑问：“莫非自己在吃饭？自己需要吃饭嘛？”
刹那间，他脑海里多出好多疑问，这些问题一下就挤满了他的脑海，令他痛苦不堪。
安氏那充满母爱的话语，再一次飘了进来，让他痛苦的情绪稍微缓解了少许。
此刻他脑海中所有的疑问，也在这时化成了一个，“我是谁？”
“孩子，你爹请人给你取名字了，你叫张雷……”
“我的名字叫张雷，难道我是人？难道我跟看到的“他们”是一样，我也需要吃饭，睡觉，修炼……”
“我爹？我娘？我不是天生地养，是有父母的人？难道我不属于这里，是跟那些记忆光点中一样的&39;人‘？我有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做张雷？”
想到这里，他的神智挣扎的从灵海中飞了出来，跟摇篮中的肉身融为一体。
躺在摇篮里的张雷，迫不及待的睁开眼睛，一字一顿说道：“我，的，名，字，叫，做，张雷。“
旁边的安氏仿佛梦魇一般，用尽全力睁开那红肿的眼睛注视着张雷。
张雷也学安氏的样子，极力睁大眼睛，看着她。
此刻，两人的瞳孔中，都只剩下彼此的身影。
久久对视十几个呼吸后，安氏干枯的眼中再次留出泪水，滴答在张雷的脸上。
张雷伸出自己手掌，想要朝安氏眼睛伸去。
安氏见张雷的手够不着，连忙把脸低到摇篮中。
张雷双手轻轻抚摸安氏红肿的眼眶，再次用稚嫩的声音说道：“我的名字，叫做张雷。”
这仿佛宣誓着他的到来。
旁边的老大、老二，不仅目睹弟弟说出了话，还把手伸出了摇篮，更是兴奋的不得了，招呼都没打，就跑了出去寻找他们父亲，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安氏第二次听到这声音时，本想站起来，可一阵眩晕使她跌倒在地上。
她红肿的眼睛已经彻底看不清东西，嗓子嘶哑的也说不出话，只能蜷缩在地上，把头靠在两腿间干呕。
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内心的兴奋。
她曾跪在大夫面前苦苦哀求，日日夜夜祈祷神灵，天天渴望着、盼望着，所有的努力在这刻得到了回报。
是的，她已经说不出话，看不到东西了。
日日夜夜的呼唤，使她嗓子撕裂；日日夜夜的哭泣，使她眼睛将近失明。
但只要让她孩子都好好活下去，付出这些又能怎么样呢？
张雷看着刚刚还在自己眼前的人，突然倒在地上，急的也想站起来。
可惜双腿无力，加上长期营养不良，使他全身筋骨很脆弱，根本提不起劲来。
张雷听着那熟悉的声音，躺在地上干嚎，心中犹如刀割一般。
张雷看到摇篮刚好在门旁边，伸出双腿，使劲朝门蹬去。
蹬了好久才把摇篮蹬翻，他的身躯随之重重的跌倒在地上。
张雷顾不得身躯的疼痛，使出全身的劲，朝安氏爬去。
安氏听到摇篮侧翻的声音，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四处摸索着她的孩子。
眼看安氏就要被门槛绊倒，张雷焦急地用一只手撑起，使自己变得更高一些，然后用另外一只手拉住安氏的袖子，大声说道：“娘，我的名字叫住张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