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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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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嵘一说不知道,芙蕖便打消了继续追问的念头。

    明镜司的人若有不想吐露的秘密,谁也别想撬开他们的嘴。

    再晚一些,芙蕖身下垫着草,心里装着事儿,翻来覆去歇不下。

    睁眼望着深不见底的夜空,将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在脑子理顺了一遍。

    回想,似乎从陈王世子带走她尸身的那一刻起,局面就隐隐不可控了。

    陈宝愈送进谢府的那一副牛骨牌,也许是试探,也许是警告。

    总之,他必定是对芙蕖的假死起了疑心。

    芙蕖知道他的秘密。

    他贪污军饷四十万两。

    他在北境屠戮百姓一千,以充军功。

    更有他们父子俩买卖官职、军职等无数罪行。

    芙蕖带着这些秘密踏进谢府。

    祸水东引便进了谢府。

    谢慈自然成为陈王党的眼中钉。

    陈王一家那是什么人?

    那先帝的手足。

    当年先帝爷与诸兄弟夺权的时候,陈王置身事外,保全自身,一点浑水也没溅身上。

    先帝爷在位三十年,他混得如鱼得水,从不犯帝王忌讳。

    先帝爷弥留之际,喜怒难以揣摩,为给自己的幼子荡平前路,雷霆手段清扫了皇室,冤杀了无数宗亲。陈王不仅他逃过了,甚至还得了格外恩典,不必远去封地,可继续守在燕京城里,享他的荣华富贵。

    除了手段了得。

    还是手段了得。

    芙蕖想搞他,他可以不计较,毕竟谁会去在意一只蝼蚁的算计呢?

    可谢慈想搞他,意义就不同了。

    权力倾轧之下的较量,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而今来看。

    不想打草惊蛇,也已经惊了。

    他们暗中的撕扯,悄然挪到了明面上。

    若想定陈王的罪,必拿到切实的证据。

    他们此行北境,非去不可。

    现在的问题在于——

    陈王会允许他们活着到北境么?

    思量至此。

    谢慈纵马回首望向她的那一幕闪现在脑海中。

    芙蕖蹭一下坐起身。

    那一幕,不仅芙蕖一个人看到了。

    众目睽睽之下,劫道的匪徒能看到,朝廷押送黄金的护卫能看到,中途偶然经过拔刀相助的明镜司也能看到。

    三人即可成虎。

    陈王得到了消息,只需耗费一点时间,探清虚实,顺着他离开的方向,秘密沿途追查下去,便可咬紧他的行踪。

    一旦他的行迹彻底暴露,陈王会不会动手杀他?

    当然会!

    老一辈人们留下来的话——跳墙的狗不能逼,咬人的兔子不能追。

    谢慈非要去查北境的案子,便是要将陈王往绝路上逼。

    ——“纪大人,从燕京城往北境,有几条路?”

    正闭目养神的纪嵘睁开眼,答:“很多。”

    芙蕖:“他选了另一条路。”

    纪嵘:“是啊,狗都追他去了,如此,你便可以安全……看来,你也猜到了。”

    芙蕖从草席上爬起身,道:“抱歉,纪大人,我不能与你一道,我要去找他。”

    她转身要去牵马。

    纪嵘在她背后,断言道:“你找不到他。”

    芙蕖顿住脚步,却没回头:“我能否找到他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得让陈王的人找不到他。

    混淆视线的办法多得是。

    芙蕖可以退而求其次,不见他。

    但让他独自一人亡命于途中,她做不到。

    芙蕖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

    纪嵘的动作比她要更利落,她纵马转头的那一刻,纪嵘凌空跃起,落在另一匹马背上。

    芙蕖走一步,他跟一步。芙蕖感觉到身后如影随形跟了个人,她勒马回头道:“纪大人?”

    纪嵘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他们明镜司麾下人都这个德行,抄家、抓人毫不手软,打马上街如阎罗过境,一袭黑斗篷底下衬着暗红色的纹路,远远看上去便觉骇人。

    芙蕖对他们一向敬而远之。

    太平赌坊迎八方来客,但她从未见过明镜司的人出入其中,明镜司部下八百,一个败德辱行的也没有。

    芙蕖心里头清楚,明镜司的人不是她能搞定的。她的警惕和防备,一直高悬在心口。

    纪嵘不紧不慢赶上前,把她故意落在原地的明镜司斗篷又扔回她怀里:“夜里山上潮气重,珍重身体要紧。”

    芙蕖沉默着低头,将斗篷裹在身上。

    纪嵘对她说:“纪某受故友之托,为的是护你一路周全,而不是一路押你前往北境,姑娘不是朝廷钦犯,别怕。路你选,我随护。”

    芙蕖拱手于马背上行了一礼,很是感谢他这份体谅。

    谢慈抗旨出京的消息传回了京城,令皇帝很是恼火,当天夜里,没有了谢慈钳制的皇上捞了玉玺在手中,不顾亲信阻拦,一道海捕文书发往各个州郡——生擒谢慈,押解回京。

    已疾奔了一天一夜的谢慈刚翻过驼山,踏进了兖州境内,寻了一家客栈,洗去了一头一脸的风尘。

    谢慈刚安顿下半个时辰,客栈里进了个女人。

    掌柜的正拨算盘呢,一抬头见一位雪腮花容的大美人进门来,眼睛里一亮,殷勤地迎上去:“姑娘几位?打尖还是住店?”

    那美人笑起来眼若水杏:“我和刚才那位爷是一道的。”

    掌柜的叫她这一笑,搞昏了头:“哎天字号第三间,姑娘您从这边上,小心台阶。”

    谢慈收拾了一身干净,等在房间里,那姑娘进门没敢抬头,跪倒在谢慈的鞋尖前,先叩了个请安头,低眉顺眼道一声:“主子。”

    她再抬脸,那模样并不陌生,正是他们离京前夜伺候在谢慈左右的那位姑娘。

    谢慈对这样一个跪在身前的美人也能狠下心不假辞色,手持一把扇子,有节奏的敲在膝头,问道:“路上几条尾巴,数了没有?”

    她细数道:“宫里,皇上派了他亲信的赵德喜公公带人尾随于属下身后,属下在兖州城外甩掉了他们。谢府里,属下刚一离开,谢太妃便召见了南华寺的住持,有那么一部分行踪不明的人,是由谢太妃授意,从南华寺追上来的——这是两条明面上的尾巴。”

    除了明面上,还有暗地里。

    皇帝尚天真。

    谢太妃见识有限。

    二者皆不足为惧,谢慈从根上就没把他们正经放在眼里。

    但是像陈王那样老谋深算的人,干这种事是不会轻易露出马脚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那姑娘不知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埋下头,微微颤抖道:“主子,时间可贵……我们该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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