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抚蒙
婚礼次日永璂携福晋到各宫拜见,郁宛循例赏下见面礼,又特意将诺敏留下,询问她昨晚上进展顺不顺利,新郎官待她如何,是粗鲁还是体贴?
永璂在屏风外面,急得头发都要着火了,“豫娘娘!”
猜也能猜到不是些好问题,真是的,豫娘娘老大不小顽皮劲还是没改!
郁宛不睬他,拉着诺敏的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娘儿们只管坦诚相见,回头我还有些手段教你呢。”
诺敏俏脸绯红,羞答答叫人爱不释手。
等得到具体的答复,郁宛才满意放她出去,永璂急得忙迎上前来,“你没跟娘娘说什么吧?”
诺敏滴溜溜瞥他一眼,“你以为我能说什么?”
永璂才松口气,下句话却令他的心提到嗓子眼,“往后你可得对我好点,否则娘娘那里就保不准了。”
永璂:……这么快就学坏了啊?
他无比真诚地对诺敏起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诺敏吃吃笑着,“誓言不作数,咱们眼见为实罢。”
郁宛叹为观止,这女孩子真是个天才,她才教了她一点拿捏男人的诀窍,她立马就活学活用了,谁说蒙古姑娘都是胸大无脑的憨憨?她跟诺敏就是鲜明的反例嘛。
小两口过完蜜月,郁宛就跟乾隆提起,能否给永璂拨个差事,他的哥哥们都是成家之后开始在朝中效力,连永瑆这样脾气古怪的,皇帝都给他在户部找了个肥缺呢,不能只让永璂眼馋心热嘛。堂堂皇子单靠媳妇的嫁妆养活,那也太窝囊了。
乾隆哂道:“你倒是长袖善舞,样样都不错过。”
郁宛熟练地吹起彩虹屁,“臣妾是为万岁爷名声着想,您是千古一帝,自然不会为这种小事被人诟病。”
既要爱民如子,那首先得对自己的孩子好吧?他可以当永璂是隐形人,但至少该给的面子得做足,其他的郁宛也就不计较了。
乾隆知晓这人惯会蹬鼻子上脸,若自己不理她,必然又得置气好几天——孩子都老大不小了,居然愈发爱娇起来,真是怪事。
奈何乾隆自个儿也颇为受用这套,又有何法?
便闲闲道:“那朕就给他个闲差,让他编纂《御制满蒙文鉴》,你看如何?”
郁宛觉得很好,虽然永璂称不上精通蒙语——还是等认识诺敏之后才开始恶补的,但毕竟是个颇为体面的差事,说出去也不丢人。这套囊括满蒙汉三种语言的大辞典由康熙爷下令翻译,到乾隆爷时重新修订,到现在还未竣工,是个极漫长的工程。
对永璂来说,足够吃上碗踏实的大锅饭了。
郁宛笑盈盈地称谢,“到底万岁爷心胸豁达,又深谋远虑。”
乾隆睨着她,“也就你成日给朕找麻烦,便宜占尽却毫无报答。”
郁宛眼珠子转了转,忽然俯身而下,在他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您看看,这下满意了么?”
乾隆老脸微热,所幸李玉等人都没朝这边望,只得拿帕子揩了揩脸,低低叱喝道:“胡闹什么?也不怕笑话。”
这种事不会留到晚上再做,青天白日的多难为情。
郁宛道:“臣妾是学阿木尔呢,您给想哪儿去了?真是淫者见淫。”
说完,便愉快地带着口谕告退。
乾隆:……
他一介帝王,竟让小女子给耍了,哀其不幸呀。
太医院送去的灵丹妙药并未救回傅恒性命,这位朝廷倚重的股肱之臣,病情依旧急剧恶化下去,直至七月十三撒手人寰,享年四十九岁。
对古人而言,五十实在是个很大的槛,难怪会被叫做知天命之龄。纵观乾隆一朝的高位嫔妃,得宠的就没一个活过五十,那几位皇后皇贵妃莫不如此,这让郁宛起了点警惕,难不成乾隆爷竟是个克妻命么?她是否该去请高僧算算八字,看看她跟皇帝究竟谁能克死谁?
乾隆自然无心理会她这些荒谬的念头,而是沉浸在又一位故人辞世的悲痛里。他亲到富察府祭酒,并谕示丧礼按宗室镇国公规格办理,赐谥号“文忠”,真正意义上的无冕之王。
当然,这位大人原担当得起,他为清廷效忠了大半载,战功累累,尤为难得的是始终谨言慎行,从未有半分逾越之念。与前朝那些个拥兵自重的比起来,他更像乾隆的家臣,又有一分郎舅之情,也难怪他的死会令皇帝万分伤感。
乾隆回来后便对着郁宛长叹,“早知此番竟是永诀,朕情愿当初不叫他出去。”
郁宛看出乾隆爷此时的情绪是认真的——当然也仅限于此时,过后还是否这么想就不一定了。
郁宛劝道:“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傅恒大人心系朝廷,即便万岁爷您一力劝阻,恐怕大人依旧会坚持出征,对一个武将而言,岂有比保家卫国更大的志向?”
至少富察家也算留名青史了,这项壮举,傅恒本人理应不遗憾。
乾隆沉默刹那,“朕只觉得愧对孝贤,她生前最疼爱幼弟,可朕到底还是没能保住傅恒平安。”
这个,郁宛就不太好劝了,毕竟她对先皇后生平点滴懵然不知,换做魏佳氏兴许还能开解一二。
乾隆勉强挤出些笑意,“罢了,是朕糊涂,朕不该跟你说这些话。”
郁宛倒是不介意,她本就当惯了知心姐姐,不过生死这种事除非当事人自己想开,旁人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
她谆谆道:“万岁爷若觉得有愧,就多多恩赏镇国公亲眷罢,想来总能弥补一二。”
乾隆茫然颔首,“也只能如此。”
因傅恒长子福灵安三年前已经过身,皇帝下旨命次子福隆安袭爵。福隆安既是工部尚书,又是尚了和嘉公主的额驸,如今这道恩旨下来,愈发该平步青云。
三子福康安也被擢升为一等侍卫,这位年纪虽小,论起文韬武略比起乃父已不相上下,正是前途无量。
郁宛不得不感慨,富察家确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贤才辈出,哪怕一个倒下了,也总有优秀的补上。有这样的母家当后盾,和敬公主本应该知足,舒舒服服当她的嫡公主就够了,却偏偏人心无量,愣要惹是生非,实在辜负了富察氏这一窝好苗子。
她跟魏佳氏之间的嫌隙倒是越来越深了,这不,镇国公的丧仪刚办完,和敬就撺掇皇帝快些将七公主嫁出去。
七格格的婚事是早在意料之内的,自从养在舒妃处的八公主病殁,魏佳氏已很明白,她的两个女儿必将有一个会被送去抚蒙。
年初皇帝让札萨克旗和硕亲王成衮扎布的第七子拉旺多尔济入宫觐见,当时魏佳氏便有所预兆,果不其然,未几皇帝下旨封小七为固伦和静公主——历来只有皇后之女能封固伦,那些抚蒙的除外。
她自认皇帝没有立她为继后的打算,那就只能是后一种了。
不知是和敬公主的耳边风起了作用,还是皇帝早就有此计划,总之和静公主的婚期就这么定了下来,七月二十一日于正大光明殿行初定礼。
阿木尔看着姐姐,非常依依不舍,“我倒想嫁到蒙古去呢,皇阿玛偏又不许。”
自从听郁宛讲了许多草原上的奇闻异志,阿木尔实在心驰神往,缠着乾隆说她也想抚蒙,怎料乾隆一口回绝。明明蒙古那边常有人过来求亲,她自己挑个合心合意的都不行么?这个拉旺多尔济她见过,长得还不错,颇有几分男子气概。如果可以的话,她挺想跟和静换换。
这种话听在人耳里不太好受,郁宛忙将女儿拉回来,讪讪道:“稚子口无遮拦,娘娘莫与她比较。”
其实她倒不觉得皇帝是疼爱阿木尔才不叫她抚蒙,主要阿木尔身上就流着一半蒙古的血,这种联姻就没多大作用了——乾隆办事,自然是要利益最大化的。
魏佳氏沉静道:“我明白。”
她抚了抚阿木尔的脸颊,轻叹道:“贵妃,你不必为我难过,万岁爷要走了我一个孩子,可他会从其他方面予以补偿,这世道是公平的。”
牺牲了小七,至少她的小九可以留在京里,还有永琰永璘,万岁爷也会因为愧疚对他们多多垂怜——两害相权取其轻,她不会跟万岁爷争,因为争也没用。
而她还得提起精神,亲自给和静操办远行的事宜,以免皇帝以为她心有怨愤。魏佳氏疲倦地笑了笑,“贵妃你瞧,我就是这种人。”
郁宛望着她沉重而瘦削的身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