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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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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蒂玛休整了几日, 待脖子上淤青消退,终于久违的露面去翊坤宫中请安。

    她悬梁自缢的事那拉氏命人封锁消息,并未对外头告知——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故而宫里人都还不知消息。

    皆以为她跟皇后尚在僵持之中, 如今见她肯出来, 那自然是服软了。

    舒妃摇着团扇轻笑道:“还以为回疆公主多大的架势,原来你还记得是皇上嫔妃,这会子总算想起要守规矩了?”

    法蒂玛不置一词,她对满语还是稍稍懂点的,不过她非要装作听不懂,旁人也没法子。

    舒妃待要再接再厉把这位的气焰打下去, 郁宛浅浅开口,“舒妃姐姐忘了自己在翊坤宫中么?皇后娘娘都没说话,怎的你就急着发表高见,难不成是想越俎代庖?”

    舒妃赶紧申辩, “豫嫔你莫要胡搅蛮缠,本宫不过是为皇后打抱不平而已。”

    郁宛盈盈笑道:“皇后娘娘好端端在殿内坐着呢,倒用得着你来打抱不平,看来舒妃是把娘娘当摆设了。”

    “你!”舒妃险些被这牙尖嘴利的蹄子给气晕过去, “皇后您听听, 豫嫔未免太放肆了!”

    那拉氏道:“行了, 都少说两句。大家都是后宫姐妹, 自当体同一心, 荣辱与共, 你们日日口角相争,本宫瞧着也是心乱。”

    舒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谁跟她荣辱与共, 不怕笑话。

    法蒂玛虽没什么反应,不过还是抽空向郁宛欠了欠身,谢她出言相助。

    那拉氏道:“和贵人,你入宫以来虽蒙殊宠,可也不能忘了身份,更得谨言慎行,好好服侍皇上,也为你的族人带来福祉,你可明白?”

    这几句话依旧是令翻译转述过去,法蒂玛轻轻点头,却没说话。

    郁宛忙帮她找补,“娘娘放心,和贵人先前因思乡情切才忧愤成疾,如今大有好转,她会照娘娘的意思做的。”

    众人皆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这豫嫔究竟怎么了,跟个传声筒似的,还是和贵人的魂穿到她身上了?

    等请完安出来,庆妃便搭着郁宛的肩笑道:“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以前怎不见你跟和贵人好成这样。”

    郁宛叹息,“人家现在是我妹妹呢,一家子姊妹能不护着么?”

    因把萨日娜认干亲的经过说了,略去中间自缢一节,只说和贵人情志不畅,皇后请她帮忙开导。

    庆妃忍俊不禁,这一家子还有什么做不出的?本是探亲倒又多了门亲戚,“和贵人似乎挺认真,方才集会上谁都不睬,只跟你打了招呼。”

    郁宛本来也以为走个形式而已,哪晓得法蒂玛连皇帝送去承乾宫的赏赐都得分她一半,箱子上还附了书信,歪歪扭扭的笔迹写着:“琪琪格姐姐亲启,娜仁花敬上。”——她最近在练字。

    可见萨日娜给她起的名字有多么喜欢,相比起来,她似乎更愿意生在蒙古而非回疆,如此也不用命途多舛了。

    郁宛唯有感叹。

    乾隆对和贵人一直都很有耐心,左右回疆已在掌握,区区一个美人自不在话下,有的是时间等她回心转意。故而和贵人之前称病,他也没有勉强,只让敬事房将牌子撤下,如今和贵人终于“康复”,那绿头牌才重新挂上去。

    当晚乾隆就去了承乾宫中,不过和贵人虽然服软,却没打算侍寝,她愿意陪皇帝说话、下棋、用膳,可就是不能将身子给第二人,她能为族人活着,却不能屈就自己的心去争宠媚上,否则,宁愿皇帝将她安置到冷宫。

    此外,她还提了第二个要求,希望皇帝准许她在寝殿内安置霍集占的神位。霍集占是叛党,按理该枭首示众,以儆效尤,她无力阻止,却不愿亡夫魂魄不宁,须得时常祝祷,祈他早登极乐。

    郁宛诧道:“您都答应了?”

    “为什么不?”乾隆笑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对和贵人并非肉-欲,不过喜爱其容貌而已,难道非得行周公之礼?况且和贵人也不能有孩子,与其费心让太医院筹划,还不如早早绝了这条路。

    霍集占的神位就更不值一提了,难道他会跟死人过不去?乾隆自诩为君子,君子自然是海纳百川的。

    看着郁宛难以置信的目光,乾隆故作恼怒,“难道在你眼里朕是荒淫无度的纣王?”

    郁宛连忙否认,她只是有点奇怪而已,乾隆一直不是柳下惠的作风,这怎么对着和贵人却扮起纯情来?

    乾隆往她嘴里塞了片脐橙,自己也轻轻咬下一口,汁水随之迸开,齿颊生津,“和贵人美则美矣,却如看一幅壁画,生不起半点波澜,叫朕心如止水。”

    亲昵地对着郁宛肩膀,“还是爱妃最得朕心。”

    总之在床上喜欢妖冶浪荡的就是了。郁宛蓦然想起一句话,男人最大的爱好便是拉良家妇女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

    大约是她太没节操了,皇帝在她面前也乐得原形毕露。

    郁宛轻哼一声,转身去找萨日娜留下没做完的小衣裳,在针脚缺失的地方补上几针,她做着这般细致活计,耳里听得皇帝说道:“和贵人说是你开导了她,否则她还想不明白。”

    郁宛手上一颤,差点被绣花针给刺着,乾隆忙将衣裳夺过,攥着她的手细细端详片刻,又嗔道:“明知道有孕在身就别受累,宫里难道没有针线娘子?”

    郁宛小心翼翼,“和贵人还跟您说了什么?”

    乾隆瞥她一眼,“左不过老调重弹,她是嫁过人的,你也是许过人家的,亏得有你这位榜样,她才能那么快从消沉走出来。”

    郁宛面露讪讪,这和贵人怎的如此实诚,什么话都对皇帝供认不讳?

    乾隆轻哂,“朕倒不知你也有段消沉过去,看来爱妃当真是重情重义之人,昔年那位未婚夫辞世之时,想必你也跟和贵人一般难受吧?”

    郁宛真诚求教,“您说的哪一个?”

    早知道就先跟和贵人对一对口供了,和贵人只嫁了一位新郎,而她却有三个未婚夫——请问她该为其中哪一位肝肠寸断呢?

    隐约记起有位死讯传来时,她的确挺伤心的,甚至起过绝食之念。不过在绝了一顿宵夜之后,第二天她就恢复如常了。

    挨饿的滋味真不好受,跟美食比起来,未婚夫们简直就像地底的尘埃一般。

    乾隆:……

    哪日他若是驾崩,这姑娘会为他掉几滴眼泪?不会也是绝一顿宵夜吧。

    若郁宛得知他此刻的想法,一定会大吃一惊,皇帝驾崩不是喜事吗?她非但不会绝食,还会开心得多吃两大碗饭呢。

    她才不会像和贵人那样钻牛角尖,若要爱人,先得自爱,反正她是不觉得死了老公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惜她这个老公异常能活,想等他两腿一蹬,指不定她先羽化登仙了。

    和贵人就此在宫中安定下来,众妃对她也由起初的如临大敌转为日渐心平气和,皇帝虽然宠爱和贵人,也常召她伴驾,却从不在承乾宫中留宿,想是嫌弃她残花败柳——虽说同是许过人家,可豫嫔到底是望门寡,身子还是干干净净,和贵人却是破瓜,被霍集占收用过的,哪个男人能不介意?

    这么一想,众人顿时平衡,虽然她们不似和贵人美貌,可好歹比和贵人贞洁,只这点便强出太多了。

    和贵人知道这些人是怎么看她的,可她也懒得理会,自从被萨日娜开导过后,和贵人愈发心向真主,她勉强苟活是为了她的族裔,倘若皇帝因她之故而对回部多多恩恤,那她也没什么可奢求了。

    至于那个将她当货物变卖的父亲,和贵人再懒得理会。她从不为阿里和卓求恩典,既然父亲能牺牲她的幸福,那当然也能牺牲自身前程——他这么伟大,就应该淡泊名利才是。

    阿里和卓几番向宫里递口信,希望能见女儿一面,和贵人都装作不知。她如今有了新的姐姐,新的家庭,才不稀罕那个旧家呢。

    二月下旬,纯贵妃的病势愈发沉重,连着数日昏迷不醒,太医灌了参汤之后方才缓过劲来,众人皆看出贵妃大限将至。

    皇帝此时却又颁下一道恩旨,将四公主指给忠勇公傅恒次子福隆安,封号定为和硕和嘉公主,并要求和嘉与其兄长六阿哥、现已出继给慎郡王的永瑢尽快完婚,也好为缠绵病榻的额娘冲喜。

    纯贵妃膝下的一儿一女皆得以联姻富察氏家族,众人皆道皇帝对贵妃深情。

    郁宛听罢倒也没什么反应,只忧愁她的小金库再经摧残,一下子送出去两份贺礼,还真不是小数目!

    直到王进保端着一匣子东西过来,郁宛方才气平了些,喜滋滋地叫新燕收下,还是皇帝疼她,知道她小气,这不赶着送钱来了!

    哪知打开来一瞧,里头却空空如也,只一条洁白如新的手帕。

    郁宛愣神,几个意思?

    王进保将手绢展开,指着上头经络含笑解释,“万岁爷说,这个叫横也是丝(思),竖也是丝(思),让娘娘不必为外头流言牵肠挂肚,万岁爷心里还是最爱重娘娘的。”

    郁宛:……她根本不稀罕这份爱好么?

    真真还不如送钱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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