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陈年旧事
声音很是苍老，好似村里教书了数十年，已经行将就木的老夫子沙哑的嗓音。
更加奇怪的是，明明是一声极其轻微的叹息，换做任何其他时候，随便何处发出的杂音都能够将这道叹息声掩盖。
但是此时此刻却好比一道响雷，准确无误地传达到所有人的耳中。
仿佛这道叹息发生在耳边。
阵列之外的雷云枪和莫家拳面色微变。
以他们的修为，绝非仅仅听到一声叹息这般简单。叹息声中似乎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魔力，将他们真元运转都带得有些微微窒碍，这等功力简直超乎想象。
两人脑海之中闪过数道身影，却又被他们一一否定。
功力高绝到如此地步的，除了七大天人之外，据他们所知只有几个久未出世的老怪物，然而这些人都远在千里之外，绝无可能出现在化州城中。
一直以来，公认为天人之下第一人的便是定军剑李浩然。
但是只有少数人知道，李浩然境界虽高，但是论战力而言，能够跟他平起平坐的至少还有四五人。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无间宗宗主绝明子，此人门下六徒，五人都有宗师水准。
此外还有长居于白云山涧的白云老祖朱百谷；青云山的苍松剑客徐卫霞；漠北孤狼宝儿赤斤；流翠谷的宁仙儿。
这些人都是跟李浩然齐名的宗师境巅峰高手，只是除了绝明子以外，其他人居住之地都远离中原，江湖上极少有人能够看到他们的行踪，名气上自然要比定军剑李浩然要差了一截。
但是要论起真实战力，却并不一定会弱于李浩然。
而方才发出叹息之声的人，功力比起李浩然而言只高不低，一时间让众人无法猜测此人到底是谁。
“当年那场大战之中，你深受重创，所有人都以为你难逃一死，却没有想到你蛰伏三十年，不单单伤势尽复，而且修为距离天人只有一线之差。”李浩然淡淡道。
“是啊，连我自己都以为死定了，谁又知道世事往往不遂人意。”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语调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似乎每一个音符之中都藏着一个动人的故事，让人忍不住一直想要听他说下去。
“又有谁能够想到，当年那场大战，受益最多之人，居然是你这样一个刚刚迈入宗师境界的小辈。从宗师境界迈向天人境，何其艰难，但是你花了三十年的时间，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连我都不得不佩服你的毅力。”
李浩然并没有因为他的称赞而动容，耷拉的眉毛依然半死不活地挂在他的额下，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良久之后方才道：“家兄何其大才，却莫名身陨，我如何敢有一刻遗忘家兄临死前的叮嘱。那一夜的战斗，在我识海之中反复演练了三十多年。千手傅宁，既然你还活着，我便要跟你问个明白，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我们那般大好的局面在瞬息之间被全然翻盘。”
千手傅宁四字一出，场内响起几声惊疑之声。
这个名号场内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听说过，甚至在这个名号威震江湖之时，在场诸人还有很多都未曾出世。
但是几位宗师级高手却是对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
当年宁朝有数位超级高手坐镇，其中之一便是千手傅宁。
玄武门那场大战之中，李占河当场身陨，傅宁重伤远遁，只有李道宁全身而退最后跻身天人境界。
谁也没有想到，那一役之后，所有人都以为已经伤重而死的傅宁居然隐居在这化州城之中。
“当年之事我也想了许多年才搞清楚一些头绪。那一战我们三大宗师上境高手一齐出手，他们那边纵然人数更多，但又如何能奈何得了我们。且当时我们的人手已经控制了康都内的大部分军队，无论怎么说他们都没有可能翻盘。”
千手傅宁的声音显得愈发低沉，显然那一晚上的遭遇让他至今都难以忘怀。
“你还记得你的兄长当时一掌打向红枪薛梅，谁知道却反而被对方一枪刺中胸膛，断绝了所有生机！”
李浩然破旧的灰袍无风自动，尘土被他的罡风卷起，形成一波翻滚的尘浪。
散乱的长发如长蛇一般在虚空之中舞动，挂在额下的两条细长眉毛变得高挑入鬓，一道莫可名状的气息从他身躯上散发出来，竟是让所有人心中都打了个寒颤。
“浩然怎敢有片刻遗忘！红枪薛梅只是宗师中境修为，且已经受了我兄一掌，本就是垂死之身，哪知道便是她临死前的一枪，居然破掉兄长的武域，而后更是破掉护体真元，直接重创我兄。这是不肯能的事情，我冥思苦想三十年，始终无法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又是一声长叹，傅宁幽幽道：“你想不明白也在情理之中，莫说是你，当时谁能想到会有这般变故。便是我，也被金蝉刀当场重创，不得不远遁逃命。最后只有李道宁能够逃过一劫，原因也只是他比我们晚到一步，躲过了那个‘意外’。”
“‘意外’？”李浩然疑惑道。
“的确是意外。”傅宁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你可李道宁最后抱走了一个婴儿。”
李浩然眼神之中现出回忆的神色，沉思良久方道：“我当时一心只在兄长身上，没有太注意他。”
傅宁的声音带着肯定的意味道：“他带走的正是那个宫娥从宫中带出来的婴儿。也正是这个婴儿的出现，让‘意外’得以发生，之后便是你的兄长身陨，我重伤远遁。”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李浩然道：“一个婴儿如何能够有如此之大的影响。”
若不是他深知傅宁为人，根本不会相信他此刻的说法。不论从任何角度来看，一个婴儿也无法影响到宗师上境高手的发挥。
“这个婴儿似乎得到天道护佑！她的生命出现威胁的那个片刻，天道规则发生了倾斜，修为越高，受影响便越大。当时我的境界从宗师上境直接跌落至先天上境，整整下滑一个大境界。
若非我出手慢了一刻，根本不可能苟延残喘到今日。
想来修为本就比我精湛的占河兄受到的影响更大，毫无防备之下被重伤临死的红枪薛梅一枪贯穿，自然是难以幸免。
现在回想起来，李道宁应该也受到了影响，只不过他晚到一步，所以受到的影响最小。不过他也发现了问题所在，所以才拼死抢走了那个包裹。”
他们二人的一番对话让所有人听得都如坠云雾。
当年玄武门前的那场大战，最后是宁皇一系险中求胜，登上大宝之位。
可当时战斗的细节却诡异至极，虽然具体的资料已经被封存在皇宫之中，但是仍然有不少消息流传了出来。
外间都传宁皇之所以上位，乃是因为得了高人指点，筹划周全，一举而竟全功。只有那日的亲历者才明白，所有的这一切不过是源自于一个意外。
只是时隔三十年，知道真相者已经寥寥无几，没有想到竟是在今日又将昔日之迷雾渐渐揭开。
傅宁的声音没有停顿：“李道宁在十年之后便跻身天人。至于那个包裹里面的婴儿到底去了何处，无人得知。我明察暗访了多年，终于找到一丝线索。”
“如果没有猜错，那个婴儿便是如今的天榜榜首-叶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