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商讨
客栈房间内,陈舞桂眉头微皱,负手站立在桌案之前,陈元峰静立一侧。
“没有想到,太子殿下居然会是第一个给我们下帖的人。”
窗外竹叶随风轻摆,簌簌响动,令人心神不宁,陈舞桂缓缓道:“从我入京,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太子下帖之事,瞒不过任何人。”
陈元峰点头道:“太子显然也没有想要隐瞒此事。这两年来今上抱恙,京中多有变动,不少人心思也就活泛了起来。可怎么说太子也是名正言顺的继位者,没有必要做出这等急切姿态……。”
“由此可见,太子很着急,京中局面变动已经超出我们的意料。”
连陈舞桂自己都觉得意外,那么此前对于此间局面的所有猜想,大概都要推倒重来。
“能够跟太子一争高下的,除了吴王和秦王之外,再无他人,能让太子急迫到这种程度,他们道行不浅。”
陈元峰虽然不在官场之中,但是常年跟在陈舞桂身侧,对于朝廷之中的局面了解甚多,陈舞桂此行带着他,绝不单单是因为他武道宗师的身份。
两人在房间内商讨着入京之后的事宜,陈弈棋站在门外,倚靠着门柱恹恹欲睡。
夏末午后,并不见得比盛夏之时来的凉爽,酒足饭饱之后无所事事,反倒是更添睡意。
正在准备跟周公碰个头,却听见楼梯处传来噔噔噔的响声,陈弈棋打起精神看过去,见到一名身着亲兵服饰的暗卫手中拿着一个方寸大小的纸片走了过来。
陈弈棋迎上前去,取过纸片一看,又是一张请帖。
从饭后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便已经送来了六七张请帖。陈弈棋暗中腹诽,老爹这人缘看起来挺不错啊,只是不知道这些宴请之中,到底有多少是鸿门宴。
又过了一会,门内已经没有谈话之声,陈弈棋反手敲了敲门,听见里面吩咐之后推门而入。
看着陈弈棋手中的一沓请帖,陈舞桂看着陈元峰哂笑道:“被你说中了。”
将帖子一一翻看,陈舞桂递还给陈弈棋,沉吟道:“太子的宴请是必须去的,此外还有秦王、吴王以及礼部尚书崔山镜等人的请帖……,着实令人头疼。”
陈弈棋狗头军师的潜质被激发,恹恹的睡意消失不见,兴致提了起来。
翻看着手中的帖子道:“干脆哪边也不要去。眼下局势很明了,今上似乎已经完全无法约束几个皇子。不管是他真的无能为力,还是想坐等结果,我们都不易参合进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赶快回蜀中,闭门不理,高筑墙,广积粮,缓……缓缓等待究竟花落谁家。”
他说得兴起,差点把朱元璋的争霸天下的九字真言给说了出来。
“高筑墙,广积粮……虽然有些孩子气,但也有几分道理。”陈舞桂拂须感慨:“可太子相邀,这宴请却是不得不去。且在没有见到今上之前,一切都还没有定论。你小子,仗还没有开打,便想着保命逃跑,岂有此理!”
说罢虎目圆瞪,狠狠地剜了陈弈棋一眼。
陈弈棋大感没趣,他自认为眼下的局势已经相当分明,及时撤退才是最佳之计。可也知道老爹作为朝廷肱股之臣,怎有可能不给太子面子。
且宁皇是老爹的伯乐,没有宁皇的信任,这么些年的富贵又从何而来?
于情于理,陈舞桂都不可能一走了之。想来想去,他也觉得自己方才说了一堆无用之话,好生无趣,恹恹道:“这么些请帖,也不可能都去。我看吴王和秦王的晚宴,没有必要去;御使大夫肖强也来了帖子,我觉得倒是可以去一下。”
话音刚落,便听到陈舞桂沉声斥责:“肖大人的名讳也是你可以随便叫的?没大没小!”
陈弈棋吐了吐舌头,闭嘴不言,又听到陈舞桂道:“你倒是说说,为何秦王和吴王的邀请不用去?又为何如此看重肖大人的宴请?”
嘿嘿一笑,陈弈棋道:“我要说了,便带我一同赴宴!”
陈舞桂拒绝了他同去太子晚宴的请求,让他留在客栈等候,让他好不郁闷。
可陈舞桂说得也有道理。太子的府邸在皇宫之中,规矩森严,便是他以亲兵的身份进入了皇宫,也绝无可能出现在宴席之上,至多在偏厅静候,动弹都不自由,还不如不去。
对于陈弈棋赴宴的请求,陈舞桂本就无可无不可,见他如此执着便点头道:“你且说来。”
陈弈棋顿时来了精神,摇头晃脑道:“诸位皇子都对九五之位虎视眈眈。川蜀富饶,父亲经营三十多年,更是天府之都,放在任何人眼中都是香饽饽。
他们彼此之间是竞争关系,不去也能猜得到他们要做什么,无外乎给父亲画饼充饥,好让父亲站边。”
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侄儿,陈元峰心中亦是大感有趣。
原来体胖如球,只知玩闹的侄儿如今竟然却在一本正经出谋划策,见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忍不住打趣道:“那你倒是说说,为何肖大人的宴请值得一去呢?”
陈弈棋摇头晃脑,优哉游哉道:“御史有监督百官、整肃纲纪之职责。这次父亲回京述职,虽说是要直接跟皇上汇报,可他们这里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
肖御史主管御史台,您不觉得这次父亲的调令非常奇怪吗?十道巡查史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虚名,只有皇上对某地不放心的时候,才会临时委任人选。
可皇上对父亲信任了三十年,怎会突然转变念头?
这里面从里到外都透露着古怪,便是肖大人没有请我们,我们也该去他那里拜访拜访,看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陈舞桂见他说得有理有据,点了点头道:“倒也都还在理。不过,吴王和秦王的宴请,也是非去不可的。”
陈弈棋奇道:“这样的话岂不是讨不到好处,两边都得罪?”
官场之中最忌讳蛇鼠两端,陈舞桂人老成精,不应该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此一时彼一时也!”
陈舞桂负手踱步,缓缓道:“皇上久不上朝,京中形势复杂。我们初来京中,局势不明,要多听少说,多方面印证心中猜测。
我去另外两家,不是要待价而沽,而是要看看他们的底细。
我们再如何四处打听,道听途说,怎如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来的实在。”
陈弈棋并非蠢人,听完陈舞桂的想法,心中顿时明白,从大局观上而言,自己跟老爹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陈舞桂虽然老成多谋,可性子之中有一种刚硬血性。
情况不明之时,便撕开迷雾,消极的等待并非解决问题之道。
该硬刚的时候,陈舞桂绝不退缩。
这也是他可以在局面复杂的川蜀之地,稳稳当当坐了三十年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