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所谓神魂
陈弈棋跟随智空大师来到法堂后方的禅院之中，遥遥便看见禅院正中有两具尸体被白布遮盖，放在院内的竹榻之上。
小沙弥宏远早已经候在此处，见到二人到来，掀开遮盖尸体的白布。
两具尸体皆是女尸，面容清秀，年纪不过双十。
从穿着打扮上来看应该是普通农庄女子。
两具尸体都是胸口处破了一个大洞，心脏踪影全无。
奇怪的是这样大的伤口，伤口周围的衣衫上却是一丝血迹都没有。
陈弈棋蹲下身来，伸手刚刚碰触伤口，便觉一股寒气从尸体内部透出。
“敢问大师，这两个女子是什么时候被害？”陈弈棋问道。
宏远在一旁接话道：“这两个女子都是今晨刚刚送过来，据村民说，皆是昨晚遇害。”
陈弈棋点点头，这两个女子的情况跟三姐并无二至，唯一的区别便在于，她们没有那么好命，有整个西蜀最高明的医者和高僧来为她们续命。
识海之中的灵魂宝珠上弹出两缕神识，瞬间没入两具尸体眉心之中。
然而片刻之后，陈弈棋便颓然收回了两缕神识。
灵魂宝珠纵然神异，但也只能针对有灵魂的对象进行操作。
这两个女子乃是凡夫俗子，身死之后又隔了一晚，神魂和识海早已经消散，便是有灵魂宝珠，也没有任何办法。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站在一旁的智空大师似乎觉察到了陈弈棋方才的动作，长长的眉梢微微抖动，犹豫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出声相询：“小施主方才可是施用了特殊法门，专门针对这两具女尸的神魂作了一番探查？”
陈弈棋微微诧异，没有想到智空大师的感知如此敏锐，点点头道：“大师有何见解？”
智空大师宣了一声佛号，示意陈弈棋进入禅室后再叙。
再次进入方丈禅室，智空大师却是问道：“小施主如何理解灵魂二字。”
陈弈棋略微思量，答道：“凡俗之人以为人便是有肉身和灵魂组成，肉身为灵魂之所寄，灵魂统御肉身，失了肉身，灵魂无所寄托，遂消散于虚空；而失了灵魂，便是空有肉身，也只不过是活尸一具。”
智空大师微笑点头，道：“小施主既说这是针对凡俗之人而言，那若是对于修者而言呢？”
陈弈棋虽不知智空为何要发此问，但还是按照自己的理解答道：“于修者而言，小子认为，灵和魂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事物。”
禅室内檀香静静燃烧，发出淡淡的清幽香气，让人头脑为之一醒。
指着檀香旁边的两株粗大的蜡烛，陈弈棋道：“魂便好似烛台上闪耀的火焰，是一个人能够通过肉身外显的精神气质，而灵则是火焰下面的烛台，供养魂火一直燃烧，灵尽则魂灭，灵是魂的根本。
小子认为，魂火熄灭，只要灵未散尽，则可以重燃魂火。”
智空大师微微颔首，道：“是，也不是！小施主对于灵魂的理解不可谓不深刻。然而，灵从何来？你可否想过？”
陈弈棋挠了挠头，他虽然研究灵魂宝珠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毕竟这个领域极其深奥，他一个半路出家的二把刀，能够从灵魂宝珠里面琢磨出来一些用法，已经算是颇有成就了，哪里还能说得出灵魂二字背后的理论依据。
看出陈弈棋为难，智空微微停顿后追问道：“识海为何？”
这个问题陈弈棋很快便答了出来：“念头，识海便是一个人所有念头的集合。”
这个答案很标准，所谓识海，便是一个人念识的集合，从婴儿在胎中之时，便有极为细小的念头产生。
随着一个人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多，所学知识的增多，念识便越来越多。
不过识海也并不是人人都有，普通人的识海最多可以称之为念识之河，在脑海之中随意流淌，不成体系。
但是修者却要将这些念识汇聚起来，百溪成河，千河成海，终成识海。
只有识海成型，才能与肉身中的丹田相辅相成，成就修者之路。
智空大师点点头道：“识海便是念头的集合，从生到死，所有的念头都汇聚与识海。
然而每个人的识海却又各不相同，其差异主要取决于两点。
第一，精炼念识的能力不同。一个人从生到死，不知要产生多少个念头，有的人只能抓住其中亿万分之一，有的人却能抓住更多。这些能被主观意识所攫取的念头，便是一个人可以用以认知世界的能力。
有人的识海小如水缸，有人的识海却浩如烟海。
第二，虽然念识越多，识海越广，但是念识却并非越多越好。
多而杂的念头，只会让一个人不知所从，行事没有章程，颠三倒四。所以还需要对这些念识分门别类，形成可以指引修者向着合乎天道的方向发展。
这便是天人合一的基础，一个人的道，便藏在识海的念识之中。他的道越是符合天机道则，那么他能跟天地产生的协同效应便越大。
这便是念识的精纯度，念识越是精纯，便越是能够驾驭肉身乃至于天地之间的元气。
所谓一念而神生，神生而御万物。修者便将这些念识称之为神识。”
虽然不知智空大师为何要对自己做这一番讲解，但是对于陈弈棋来说，听一听大师对于修炼的理解，也是有益无害。
“而灵则是跟神识共生，灵本存于天地之间，无形无相，附念而长。灵可以解释为规则，也是我先前说的道。
天地有灵，附念而长，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道。
便是猫狗也有自己的道。
猫爱吃鱼，狗爱吃肉，却也能吃污秽之物，这便是畜生的道。
念识杂乱，不成体系；灵是规则，形成人格基础，比如善、恶、美、丑；魂则是规则的组合，好似一个模板，将每个人自身的规则套入其中。
凡俗者曰灵魂，只因灵和魂虽然共生但是并没有合而为一。灵散则魂灭，魂灭则灵散。
修者则称之为神魂，是因为这二者已经融为一体，成为道之基，神之源。”
说罢智空大师看了看陈弈棋，微微笑道：“适才施主所言，魂火可以重燃，确实不错。
只是于凡人而言，重燃魂火之后，还是不是原先的那个人，却是不一定了。
便如得了失忆症，或者疯癫之人一般，这些人的灵少了魂的约束，散乱不堪，重新点亮之后，也只是简单地恢复了意识，而规则的排列组合却跟原来大不相同，不能称之为原来的人了。”
陈弈棋细细思考后问道：“若是护住了修者的神魂，岂不是可以让他永生不死。”
智空点头道：“理论上是如此，但是凡俗之人，神魂未经修炼，一旦肉身溃散，灵气散逸，魂也自然消散了。而修者在常年的修炼过程中，神魂经过不断淬炼，早已经跟自身的灵融为一体。
虽然依旧无形无相，但是已经形成了某种具体的存在，可以通过特殊的法门护持住，让神魂不灭不散。
佛门从来便有转生之说，也是基于此理。”
陈弈棋想起来，怪不得他可以用神念将三姐的神魂团团包裹住。原因便是三姐为修者，她的神魂已经不再如普通人那般，是一个缥缈无根的念头，而是某种可以具象化的存在。
虽然依旧不可如物品一样被触摸，没有具体的形态，但是也能够被同质的神念所触及。
当时自己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今日却是被智空大师掰开了揉碎了，讲了个分明。
只是，到现在为止，他仍然不知道智空大师跟他讲解这些到底是何用意。
似乎猜出陈弈棋心中所惑，智空大师缓缓道：“我有一法，三日之内，可暂时聚集死者散逸的灵魂，如此一来，或许能够通过查阅灵魂中的信息，得到凶人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