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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 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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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刘绍祺睡熟之后,虞眠和李怀策悄悄摸进了屋内。

    虞眠右手不方便,做什么事情都只能依靠左手。

    李怀策低声询问道:“可以吗?”

    “嗯,放心。”

    虞眠压低了声音,凑到床边,刚抬起左手,预备给刘绍祺诊脉。

    不成想,一双枯槁苍老的手,在她近身的瞬间,猛地捏住了她的手腕。

    “义父?”

    “你们呐……”

    刘绍祺悠悠睁开眼,语调含着一丝无奈:“怎么?你们俩是想联手偷袭我这个老头子吗?”

    “不敢不敢,原来您没睡着。”

    “睡是睡了,不过你们俩的动静也不小,我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呢。”

    刘绍祺笑着仰了仰头,李怀策顺势将他搀扶起来。

    李怀策温声道:“义父,是我不放心你的身体,所以自作主张让虞眠过来帮忙诊脉,您别怪她。”

    “……”

    刘绍祺睨了他一眼,笑着说:“就知道护短!我还能吃了她不成?”

    李怀策低低的笑了。

    刘绍祺转头看向虞眠,语重心长道:“丫头,我知道你是好心,不过我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没必要替我担心,是死是活,我早就不在乎了,只是想剩下的日子里,少些折腾,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虞眠沉默了一瞬间,缓缓道:“义父,您可以相信我的医术,或许我……”

    “不不不,丫头,你还是不懂。”

    刘绍祺笑吟吟的解释道:“对于我来说,再活三年,还是五年,又有什么区别?我已经无所谓了,我这把老骨头苟延残喘了如此之久,已经是上天的恩德。”

    言罢,刘绍祺似乎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欲望了。

    他朝着两人摆了摆手:“你们出去吧,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虞眠忍不住看了李怀策一眼。

    李怀策对着她点了点头,临走之前,他又弯下腰替刘绍祺盖了盖身上的毯子。

    出了住屋,将门帘放下来之后,虞眠才朝着李怀策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你过来。”

    李怀策牵上虞眠的手,拉着她去到旁边的空屋。

    屋内虽然杂物多,但还是很整洁的。

    李怀策拿来两个小凳子,拉着虞眠面对面坐下。

    “义父他……”

    李怀策沉吟片刻,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往事。

    虞眠就这样静静的望着他,也不催促,等着李怀策想好之后再开口。

    “阿眠,你有小字吗?”

    古代的人,一般除了名字之外,还会有一个小字。

    一般没有特殊情况的话,都是成年之际,家中长辈取给自家孩子的一些带有寓意的文字。

    虞眠摇了摇头。

    她虽然和原身同名同姓,但她们都没有小字。

    “我有。”

    李怀策唇角露出浅浅的笑,他从旁边的柴火垛拽了跟细长的纸条,然后一笔一划的在地上写了起来。

    虞眠歪着头,仔细辨认。

    “明……澈?明澈?”

    “嗯,对。”

    李怀策抬起头,眸子黑的发亮,“这是我另一个名字。”

    一个他几乎从未主动和人提起过的称呼。

    虞眠沉默着,又听李怀策继续道:“你想听一听关于明澈的故事吗?”

    虞眠温声道:“你和我说的话,我就仔细听。”

    李怀策笑出声,桃花眼璀璨。

    “李怀策这个名字,其实是我随口胡诌的,当初二牛哥把我捡回来的时候,原以为我是个哑巴,因为我几乎一个月没有说过话。”

    李怀策缓缓解释道:“二牛哥,就是孩子们的父亲,也是我名义上的二哥。”

    “你们不是亲兄弟。”

    “不是。”

    李怀策幽幽道:“我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当时我年纪还小,因为怀揣着一个秘密,所以每天都在忙着东躲西藏,几乎没有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直到我被二牛哥救下,他将我带回了绿水村,因此我可以隐姓埋名,以李怀策的身份平安的活下来。”

    一个秘密……

    虞眠察觉到了这句话当中的重点。

    她抬起头,看着李怀策的眼睛,“然后呢?”

    “没有然后,我想讲讲从前。”

    “好,你说。”

    虞眠并着腿,手肘担在膝盖上,掌心托着脸,做出一副好好聆听的架势。

    “小时候,我住在一个大宅子里,有花有水,山石草木,样样精致,宅子里人很多,倒也不是宾客满堂,相反是有很多穷苦人家。

    穿着破破烂烂的找上门求施舍,我爹娘几乎来者不拒。

    宅子的后门特意设了粥棚,每天都有清粥小菜,提供给四里八乡的穷苦人家。

    若是有人生病,没钱医治,求到我家门上之后,我爹也会施舍钱财,他们从不求回报,大有一股要把家财散尽的架势。”

    李怀策脸上的笑意逐渐染上了一层阴霾,眸子显得灰扑扑的。

    他停顿了稍许,又继续道:“后来,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我爹救了一个人。据说这人浑身是血的瘫在地上,几乎已经奄奄一息,可能是他命大,最终被救活了。

    他在我家修生养息一个月,后来又在一个寂静无声的夜晚悄然离去。

    我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他了。”

    清冷的音调浮浮沉沉,断断续续,却没有掺杂太多的个人情感,似乎只是再说一个稀松平常的故事似的。

    但虞眠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悲凉。

    虞眠禁不住伸出手,勾住了李怀策的指尖。

    李怀策长长的睫毛忽然颤动了下,情绪像是猛地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瞬间握紧了虞眠的手。

    但他又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力气有些大,忙撤去了几分力道。

    “疼不疼?”

    “一点也不疼。”

    虞眠温声道:“你继续说吧,后来呢?”

    “后来……让我想想……”

    李怀策泻去了半身力气,斜斜地靠在身后的木板上,“他离开的第二天,忽然有一队人马闯入了我家,声称是捉拿叛贼,不准我家多问半句,一窝蜂的人冲进各个房间开始搜查,莫名其妙的开始打打砸砸,最后他们不知道在哪里翻出了一本莫须有的名册,就这样我爹也成了通敌叛国的罪人。

    所有人被锁拿下狱,三日后,斩首示众。”

    斩首两个字,像是一根刺似的,直接扎入虞眠的心里。

    她猛地睁大眼看向李怀策,却见他的眼底是无尽的悲凉和哀痛,以及那种从心底缓缓溢出来的愤恨,几乎让他的眼尾瞬间腥红一片。

    “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李怀策嗤笑一声:“不都说好人有好报吗?我的爹娘做了一辈子好人,为何会是这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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