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凡间。
大雍守光七载正月朔, 首辅佘舟野溘然长逝,神界东岳帝君历劫归来。
天上。
二月初六是东王公的诞辰,东王公和西王母执掌仙籍, 所有神仙升仙的第一步就是拜东君,谒金母。
佘舟野作为东华帝君的胞弟,在拜谒之后便被东华帝君强留在他的洞府中温养, 直到他诞辰这一日。
遇上东王公寿诞,天庭地府基本所有神仙都会去拜贺。
但并不是所有神仙都有资格到东王公洞府中吃席。
就如西王母寿辰三月三蟠桃会时, 那孙猴子大闹天宫, 就是因为蟠桃会上没有他的席位, 问仙女都邀请了哪些人,那七仙女回他:“上会自有旧规。请的是西天佛老、菩萨、罗汉,南方南极观音, 东方崇恩圣帝,十洲三岛仙翁,北方北极玄灵,中央黄极黄角大仙,这个是五方五老。还有五斗星君, 上八洞三清、四帝、太乙天仙等众, 中八洞玉皇、九垒、海岳神仙, 下八洞幽冥教主、注世地仙。各宫各殿大小尊神, 俱一齐赴蟠桃嘉会。”(西游记)
由此可见并不是所有神仙都能赴西王母和东王公的宴。
地府中只有顶头老大十殿阎罗之主幽冥教主够资格参会。
白缪作为第一殿殿主执掌孽镜台, 并没有资格去参加宴会, 只能同其它仙友在东华帝君府门前叩拜。
白缪去之前看着殿里那件白色薄纱的长裤裙,透明的裙子在灯光下发着淡淡的莹光,旁边还挂着一件红色的小衣,白缪用手量了量, 突然脸色爆红。
这小衣,怎么这么不正经,堪堪能遮住也就罢了,腰还掐得那样细。
“我之前的呢!”
“我给你换了,就要这样的才有效果。”喵祖认真道,“你还想不想他了。”
“你不是一直很想把他那啥吗?穿着身去见他,保准他咳咳,你懂的吧。”
白缪捂着脸,圆溜溜的眼睛从指缝中溜出来,转了转,将喵祖赶出去。
半晌她才平息脸上的燥热,将手上烫手的衣裙丢到木托上,换上正常的衣裳出门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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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佘舟野历劫归来,已经从东岳帝君冥界片面最高领导人成功挤走佛教驻道教大使幽冥教主成为冥界全面最高领导人。
往年他是作为东华帝君胞弟出席。
今年,却是第一次以十殿阎罗之主的身份参加天庭最高级别筵席。
自从他历劫归来,白缪便与他相互躲着走,谁也没有要见谁的意思。
白缪是心虚,怕他不愿意见她,他肯定恨死她了。
她在他做凡人时骗他,让他受尽情伤,他一定不会想见到她。
她若凑到他跟前,他说不定还会把她丢到池子里去游一圈。
但东岳为什么要躲着她,她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幽冥教主之位易主,作为新上任的十殿阎罗之一,白缪自然应该遵从旧例去拜见新主,满心忐忑却扑了个空。
她自然以为是佘舟野躲着她,遁了,跑他哥的洞府窝到现在。
白缪仙君蹲在天池旁纠结,白色的纱衣被风吹起,小小一团娇艳可爱,她双手抓住耳朵下意识搓动,薄薄的耳垂被捻得微红。
他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也不能怪她呀,是他自作主张把她拉下凡历劫的,她都让自己不得善终成全了他的情劫,他还要咋样!
缪缪越想越气,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逼近。
天池重重叠叠的荷叶后,薄雾掩映着一只白色短毛细犬。
哮天犬低伏着狭长的脑袋,短而细密的毛发因为背部肌肉弓起而呈现缎子般柔亮的颜色。
见它那小冤家白缪仙君正背对着它发怔,犬齿一亮,咻的一声窜出去老远,兔趾般的足垫厚足坚韧,轻易就奔到了缪缪背后。
它小眼睛一眯,快活地长大嘴巴,“嗷嗷~”一声长啸扑过去,森白齿间对准缪缪白皙顺滑的后颈,顺势就要把她扑甩到天池里去。
哮天犬桀桀怪笑:“这次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哈哈哈!”
缪缪被扑倒在地上的瞬间,后肘撑在地上,手肘和掌心瞬间擦破了皮。
疼痛和种族压制让她瞬时变回原型逃跑,可在她窜出去的一息间,哮天犬一爪爪按在她脊背上,左爪拍完换右爪拍
“miu~u~”
它像突然变了性,牙齿轻轻咬住白色小猫的后颈,弯着眼睛沉醉地舔小猫脑袋。
“终于蹈搜搜(手)了,叼到窝里藏着就是狗勾的。”
缪缪吓得天灵盖发麻,恐惧占满心房。
“咪!!!”
缪缪寒毛倒竖,拼命挣扎,疯狂往掠去,颈后皮毛被伤了也没关系。
她往外拔足狂奔,哮天犬就在后面追,两道白色的闪电在天宫追赶,一猫一犬,两根尾巴八条腿快出残影,两条粉红的舌头一前一后迎风飘扬。
缪缪舌头都快被迎面吹来的风打成结了。
救救喵啊!
谁来救救可怜无助的小猫咪!!
不知道是老天爷真的听到了她的心声,还是就那么凑巧,她跑得眼冒星星的时候就撞到了一根有力的腿上。
撞得她四条腿东倒西歪站立不住,摇晃着脑袋往地上倒。
可预想中摔到地上的疼痛没有袭来,有一只温柔的大手扶住了她,后颈皮被人提住,一只手穿过她腋下兜着她屁股将她抱了起来,宽大的白色衣袖一闪,她坠入黑暗里。
但缪缪并不害怕,因为那只大手在黑暗中一并陪伴她,捏捏她爪子,捏捏她耳朵。
她坐在那只大手上,他还过分地用食指去揉她肚子。
此时正是天宫最美的时候,万丈霞光从织女的天梭上飞出,铺洒在天宫之上,东岳帝君一身绯红衣衫,腰间实束黑角带,不逊色一分。
嘴角含笑,气质清冷又让人觉得温和,可细看眼神中却带着寒凉。
很快哮天犬的气息由远及近,在临近男人时化作一道白光变成束高辫红衣少年。
明明是看起来与自己年岁相差不大的少年人,可东岳帝君受凡间帝王供奉,周身的气势让人不敢小嘘。
哮天犬两只白色狗耳朵都被他的威压吓了出来,呜呜的威胁声从嗓子里逼出来。
“大人看见一只白猫跑过去了吗?”少年的犬齿不受控制地露出来,森森尖牙抵着薄唇。
佘舟野撒谎脸不红心不跳,带着桃子酒味儿的手指甚至还戳了戳小猫儿的牙齿,惹得这个晕乎乎的小家伙龇牙咧嘴地抱着他食指磨牙。
“没看见。”佘舟野皱眉
他在撒谎。
狗子的第一直觉这样告诉哮天犬。
他明明紧咬着追到这儿,刚刚还看到白缪那只小猫跑过来,东岳帝君一出现她就不见了。
哮天犬忍不住动了动鼻子,小眼神忍不住往这位年轻俊美的帝君身上瞧。
眼神游离了一番最终停在佘舟野袖子中。
哮天犬抿了抿嘴巴:“你是不是把她藏在袖子里了。”
“还我!”
他咬着牙强撑,大大的眼睛瞪着佘舟野。
佘舟野威压全开,无形的压迫将他干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少年全身发抖,豆大的汗水砸到地上。
“就凭你也敢向我要她。”佘舟野声音清冷,语气无波无澜,微微低下头,淡灰色眼眸看向地上的哮天犬。
在那毫无情志的眼中,哮天犬察觉到了这位天之骄子对自己的不屑一顾。
他由不得多脑补了一番,那眼神好像在问他。
和我抢女人,你也配?
修为比他高,长得还比他好,身后傍的大腿子也比他粗,威压之下,哮天犬气得吐出一大口血,算你赢!
“喵呜”
绯红色的纱袍微抖。
哮天犬眼睁睁看着佘舟野眼角一跳,背过身去在摸什么。
他袖袍一挥,哮天犬就被一股疾风刮走,被打到二郎神殿受罚。
“你!卑——鄙!我、一定、会、回、来的”
“哞~~”缪缪吓出牛叫,薄而锋利的爪子陷进那只大手中。
佘舟野淡定地将她掏来:“白缪。”
看,他叫全名了,连名带姓!他要发火了!
缪缪瑟瑟发抖。
她是不是要步哮天犬的后尘了。
不不不,一定会更惨,毕竟哮天犬没得罪他,她可是狠狠地得罪了他的。
这个揣测让她吓得紧闭眼睛,完全装死不敢动弹。
猫咪怯柔地缩在他手上,整个后颈皮毛被狗咬得湿漉漉的,全身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好不可怜。
她明显被佘舟野的气势骇到,毛茸茸的白爪爪变成了灰爪爪,紧张地相互勾着。
佘舟野自打遇到她起,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她,奈何缪缪一直闭着眼睛,瞧不到,这也正好方便了佘舟野光明正大地看看她。
虽然是闭着眼,猫儿敏锐的感知,还有那犹如小太阳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照射着她的眼神,还是很清楚的。
他也许是在想哪里好下手,缪缪尾巴都急促地竖起来,却突然感觉尾巴尖触到水面,凉嗖嗖的。
“喵呜?”
她错愕地睁开眼,歪头看着眼前。
清俊的绯衣少年睫毛微垂,飘逸的衣角垂在两侧,露出绯衣下黑色的长裤和皂靴,正一手托着她背心,一手掬着天池水给她清洗被叼伤的脖子。
他一言不发,眼神克制,衣料蹲着的膝盖上滑到水里打湿了也不在意。
受伤的爪爪也被他轻轻地捏着清洗,极其有耐心。
“喵”失落出声。
缪缪摇摇脑袋,她一定是被哮天犬追傻了,才会花眼。
佘舟野好温柔。
这样的他,就像还在凡间时一样,让她忍不住放软身子伏在他手心里,脑袋轻轻磕在他虎口上蹭了蹭。
如果一直这样就好了。
时间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缪缪一颗心空了又满,满了又涨,酸酸涩涩。
佘舟野给她洗脚垫的时候,黑发从身后散落下来,擦着缪缪鼻尖,她忍不住微微扬起头看着他。
被清水濯洗干净的前爪饱满可爱。
佘舟野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一团软肉,一段时间不见,她沉了些,也长了些个头。
察觉她的视线,他眼神慌乱地撇开,缪缪失望地低下头。
果然,刚刚都是她的错觉。
她低着脑袋任由他用没打湿的那截衣袖小心擦干她身上的水。
就在佘舟野从怀里掏出一方樱粉色的帕子小心地替她包好一只脚脚,将她小心放到地上后,两人都没说话。
缪缪是不知道说什么,而且心里难过。
佘舟野是舍不得打破这片刻的静谧时光。
终于,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惊讶地闭嘴。
“你说!”
“你说!”
缪缪悬在半空中包扎得厚厚的那只脚脚下意识动了动,胖乎乎的爪子往里收缩。
没事,说出来就好了。
“我我想说,我对对不”
“嗳?”缪缪要出喉的话顿住,圆溜溜的猫眼瞪得大大的。
傻乎乎的模样,还有一个包得肿肿的爪爪,看起来滑稽又可爱。
她曲起爪子放到眼前,看了看佘舟野,又看了看自己的爪爪。
白色的香帕上一个个小桃子不作假,那是她的帕子。
别的仙子帕子上请织女绣花绣草绣云纹,唯独她的绣的是桃止山上的桃子。
她记得这条帕子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佘舟野帮她打架时弄掉了的,后来她嫌麻烦没去找,却被佘舟野找到保存至今。
缪缪崽心头狂跳,爪爪抬起又放下,语言又止。
她觉得自己可能探知到了什么。
心头被这这股力量支撑着,一股名为孤勇的力量不断蛊惑着她。
她偷偷看了佘舟野一眼,咽了口唾沫。
猫猫拼了!
只见她踩在地上的三只脚脚不稳地晃了晃,“哎哟”一声往一边倒去,眼睛还纯纯地看着佘舟野。
猫猫站不稳,快点来扶猫猫。
佘舟野明知道她是装的,可还是忍不住在她摔倒前捧住她。
他眼睛都是红的,低头看着怀里的白色小猫,低声道:“变回来。”
白缪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爪子捂住眼睛往他怀里深处缩:“就不要。”
佘舟野很久都没有抱过他了,在做凡人的最后几年里,做梦都想见到她,可她从不入梦。
其实现在这样也很好。
佘舟野叹了口气,揉了揉她肚子,知道她最吃哪一套,小声道:“很想你,想抱抱你。”
白缪马上被哄好了。
爪爪勾住他心口的衣料,小心脏怦怦跳,坏心眼马上就来,她攀住衣服凑到他下巴前,口吐人言:“你说的哦。”
“砰”地一朵白云炸开,白色小猫咪化作一阵清烟,袅袅烟雾中,白缪从天而降。
宽大飘逸的大裙摆像大朵大朵的粉白色的花瓣一样散开,她伸开手,扑往佘舟野的怀里,佘舟野下意识伸出手接她。
等香香软软的小姑娘扑倒怀里了,佘舟野僵硬着咽了口唾沫。
小姑娘的衣裳已经坏了,细细的绳子被扯开,衣襟散在两边,任谁见了都会觉得他干了什么。
缪缪虽然胆子大,但还是怕被人看见的,笑嘻嘻地咧着小白牙,马上又紧张兮兮地看了看四周没人:“你说不清楚了。”
果然她还是那个焉儿坏的小滑头。
她往佘舟野怀里藏,雪白的一截脖子,从上面看下去能看到柔软的起伏和细腰。
佘舟野缓慢地吸了口气,按住她细细的腰,帮她拉好衣裳,搂进怀里抱着,手一扬,掠风而过,缩地成寸回到桃止山她的寝殿中。
白缪被追了一圈,在地上摸爬滚打,虽然被他拎着在天池里洗了洗,可她还是觉得自己脏脏的。
一落地,连忙拽着衣裳跑去结界后的露天温泉里。
她一边脱着坏衣裳跳进温泉里,一边道:“佘舟野,帮我递一下衣裳,放石头上。”
佘舟野摇了摇头,转过身看了一圈,问她:“哪儿呢?”
“木托上吧,我记得我在那放了一套。”隔着水声,白缪的声音不甚清楚地传来。
佘舟野手伸向木托,呆住:“你确定。”
作者有话要说: 缪缪:有本事你拿你拿你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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