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马车快快跑在官道上, 马蹄哒哒哒带起尘土,一路扬沙往金陵城中去。
白缪只要想着一会儿回到府中要告诉谢嬷嬷她要吃些什么,捧着小脸趴在车载小几上开心得不得了。
因为娇娘的好生活开心。
因为回家开心。
还因为回家就能吃到好吃的东西, 看到喜欢的凡人开心。
今天开心的事太多了,开心翻了好几倍,使整个猫崽崽看起来都是甜丝丝的。
真是想让人抱起来狠狠亲一口, 佘舟野手指微动。
佘舟野拍拍她,从小抽屉里拿出一个纸包着的小物件:“想吃吗?”
白缪凑过去, 头发从肩上滑下来, 贴着佘舟野手腕, 嗯了一声,很疑惑:“什么啊。”
佘舟野:“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她伸手隔着黄纸戳了一下,是硬的, 拆开黄纸,露出里面薄如蝉翼的白色糯米纸,还有糯米纸包裹的红色小果子。
“糖葫芦!”
白缪下意识牙酸咽了一口口水,埋头就叼走最顶上那颗最大最圆最饱满的山楂果子。
甜甜的蔗糖和酸溜溜的果肉在牙间碰撞,缪缪崽崽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 肩膀往里挤。
她被酸到脑袋轻轻晃动, 直打颤颤。
佘舟野低头就看见缪缪崽崽这副搞笑的模样 , 不动声色地捻手指。
这次的糖葫芦糖也裹得太少了!
比上一次还少。
缪缪崽崽一下子把糖葫芦丢佘舟野手里, 把糖葫芦吐掉。
被酸到受不了, 蜷成一个白色小团子, 吐着舌头,全身的毛毛都炸开。
宛如一颗在水中灵魂都在乱颤的白色胖大海。
她用爪子扒拉着喉咙,好酸好酸哟。
张着嘴巴,舌头伸出来吐在一边, 舔着小尖牙上黏住的蔗糖,有点上头,又有点快乐。
缪缪崽崽呆滞地看着佘舟野伸出大手,在她脑袋顶的软毛上摸了一下,迅速收回手。
白缪反应很迟钝,迟疑了一下:“喵呜?”
佘舟野顿了一下,抿着唇,捧起她,先摸了摸肚皮,然后拿出偷偷藏了许久的猫猫衣裳,猫猫小套鞋。
慢条斯理地给小奶猫穿裙子,给小耳朵别小蝴蝶绒花,在猫猫尾巴上系漂亮铃铛。
他看着那小铃铛随着尾巴无意识扫动而叮当作响,眼中眸色渐声。
酸味过去后,缪缪崽崽皱着不存在的猫眉头,强烈指责他:“你故意的!”
她两下抖落身上的东西,还有套在尾巴上叮当乱想的小东西,小铃铛扑通一声落到地上。
佘舟野捡起来,眼中一闪而过遗憾和失落。
佘舟野漫不经心地撕开糯米纸,咬了一口:“没有啊。”
白缪喵喵乱叫不认: “故意的故意的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
这次的糖葫芦是特制的,没有籽儿。
佘舟野低头,将口中的糖葫芦都嚼碎咽下去:“我为什么要故意。”
缪缪崽崽仰着脑袋哼了一声,吐出人声:“你想摸猫,我又不想变成猫,你就使坏。”
佘舟野装模作样地“哦”了一声:“你这么自信我想摸你啊。”
缪缪崽崽点头:“当然了,我这么可爱,你肯定想摸啊。”
佘舟野被她的理直气壮可爱到,会心一击,血槽空了一半。
白缪突然回过味来,用牙齿狠狠撕扯他的衣服:“你就是想摸我!”
“你的心怎么这么脏啊。”
缪缪崽崽愤怒地用小鼻子看他,那么小,那么矮一只猫崽子,又坐在地上,小小的脑袋都快后仰到地上了。
但她不妥协,坚决用这种高难的姿态,用这种猫鼻子看人的姿态传达出的不屑情绪,从而鄙夷他。
丢人!
没志向!
你不就想撸个猫嘛,心机成这样。
佘舟野摸了一下鼻子,觉得下次可以换成猫薄荷了。
天很快就黑了,官道拐入山林道,山林道上没有灯火,漆黑的山路上,马车一点灯火,沿着山路盘旋。
“我错了。”佘舟野鼓着腮帮。
缪缪崽崽背对着他,独自坐在角落的褥子上,猫尾巴一下拍在左边,一下拍在右边。
她旁边是一碟佘舟野赔罪的奶糕,右边是刚刚他下车摸黑采的野草野花。
缪缪崽崽伸出一只小短后腿,将奶糕推开,把野花踩烂。
小爪爪上染上了野花的花汁和野草的青绿,她皱着小眉头,在佘舟野丢过来的帕子上蹭,小胡须呼呼颤动。
“哼,你错哪儿了。”缪缪崽崽蹭不干净后爪爪,矜娇又傲气地往前一步,舒展身子,慢悠悠抬起后腿,伸到佘舟野手上让他擦。
佘舟野被她逗得好笑又不敢笑。
一本正经地捏着猫脚脚,小小的,嫩嫩的,他隔着帕子捏了一下梅花垫。
佘舟野面无表情:“我错在,不该贪图可爱,用酸葫芦骗你。”
白缪噎了一下,脸红:“”
她用尾巴打了一下佘舟野摊开的手,以示惩罚:“你下次还敢戏弄我吗?!”
佘舟野垂下眼帘,握住她尾巴尖儿。
缪缪这么可爱,自然是下次还敢,下次直接上猫草,把她撸秃噜。
-
马车进入金陵城,在天女村呆了几日,乍然回到灯火辉煌的金陵城。
花灯像游鱼一样挂在鳞次栉比的高楼上,从山上看下去入一条条缠斗的游龙。
白缪嗅到空气中飘荡的香料味和炙羊肉味儿,从角落里一跃而起。
她两只后爪爪站在佘舟野膝盖上,垂着短短的前爪爪,隔着马车窗纸眼巴巴望外面。
直到眼熟的巷子闯入视野,歪脖子树上斜挂的灯笼歪歪扭扭。
佘舟野拍拍她后脑勺:“到家了。”
白缪叹了口气,旋身变回漂亮小姑娘,搭着他手跳下马车。
回到佘府要先沐浴一番才能去安华堂见佘老夫人。
白缪跟着佘舟野往竹里馆去,孟含几人在歪脖子树那搬着行李。
一进竹里馆,小满就迎上来,拉着她左右看:“姑娘终于回来了,您这一走让小满好担心。”
屋子里备了热水,听到前头穿大人回来了,小满就让人备上的,此时她领着白缪去净房沐浴更衣,佘舟野在另一边。
小满展开屏风:“您不知道,这几天您和大人不在,谢家那位表小姐就来闹了几回。”
白缪褪着衣裳,闻言歪过头去:“啾啾?”
她跨进大浴桶里,沉进水里又钻出来,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
白缪游到浴桶边沿,手指抓住木桶边边,仰头问她:“啾啾怎么会闹,谁欺负她了?”
小满噘着嘴巴,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一块盐渍桃花喂到她嘴里。
这种桃花是选的刚开的花朵,用梅卤腌制的,缪缪崽崽含在嘴里,小舌头压着桃花瓣,噘着吸味儿。
“不是啾啾小姐,是那位谢圆小姐来闹。”小满拿起皂角给她搓发:“渠芳姑奶奶带着她回来给老夫人拜年,她见啾啾小姐留在这,也要留在这。”
“谢园现在在我们家吗?”白缪瞪大眼睛,又马上被小满捂上眼睛,按低头。
“是呢,渠芳姑奶奶也在呢。”小满替她把头发冲干净,拧成一股,用干帕子绞着:“您一会儿去老夫人屋子就能看到了。”
白缪缩回水里,鼓着嘴巴:“完了,窝要完了。”
桃花瓣被她吞下去,满口清香,紧张得舌头打结。
“讨厌鬼找家长来对付窝了。”
缪缪崽崽突然有一种欺负了别人家小孩子,被对方仙长找上家门的忐忑感。
她前脚刚打完谢圆,后脚就跟着佘舟野跑了,然后谢圆就带着她娘杀过来了。
她们肯定以为她是害怕,畏罪潜逃了。
现在是什么?
现在是守株待缪缪啊!
跑得了缪缪跑不了家,完了,如今被她们等到了。
眼见水慢慢凉下来,小满催着她起来擦身子。
佘舟野洗漱好,换了衣裳,隔着屏风在外面喝茶等着。
听到里面小满催促的动静,他敲了下桌子:“孟含啊,祖母那边,厨房现在上的是清炖小乳鸽吧?”
孟含站在院子外不知里面状况,接话道:“应该是吧,大人得快些了,鸽子汤凉了会腥。”
白缪听见了,从水里钻出来,张开臂膀,让小满用宽大的细布将她裹起来,吸干水。
净房里烧着好几个火盆,还染着香炉子,她赤脚踩在席子上一点也不会被冷到。
但是小满怕她冻到,着急地搬来绣凳和毯子,让她趴在香炉子上,裹着毯子烤头发。
香炉子上搭着一块布,防止白缪的头发落到炉子下被烧到。
白缪脸颊贴在香炉盖的布上,小满绞动头发的动作使她颊边软肉颤嘟嘟地。
她手指扣着布上的花纹,幽幽叹了口气,嘟囔道:“小废物,怎么这么怂啊,她们就是凡人,有什么好怂的,打翻她们!”
“对,才不是我做了错事。”缪缪崽崽皱着小鼻子,不一会儿又泄气,眉心都夹起了淡淡红痕。
小满取来梳子给她梳发就发现她满脸忧愁:“姑娘怎么了?饿了吗?要不先用些东西垫垫肚子。”
缪缪崽崽摇头,她靠着香炉子,叹了一声:“你不懂。”那是对方家长找上门啊,吃饱了会显得更抗揍哒!只有饿到弱不禁风一点,才能看起来不经揍。
但是不吃,好亏啊。
那么多美食进不了她的肚肚,那些食物岂不是会很伤心?
在佘舟野过来敲屏风的时候,缪缪崽崽终于绞干了头发,小满为她梳了一个好看的发髻,上面坠着南珠和银丝雕花的小扇子,红色绣山水鱼纹海藻的衣裳,领口袖口缝着白色毛毛,衬得她像画里跑出来的小仙人。
屏风嘎吱一声从中间推开,小仙人蹦蹦跳跳地从屏风后迅速扑出来:“大事不好啦!请家长啦。”
“哎呀~”
红色衣裙翻飞,软底绣鞋从裙底露出来,踩上长裙摆,蹦蹦跳跳的小仙人身形一矮,她摔倒了。
佘舟野吓得连忙去接,却没接到。
玉雪可爱的小姑娘摔趴在地上,小小一只绣鞋摔掉老远,整个缪缪摔在软和地衣上,手直直放在地上,一只脚光着,一只脚穿着绣鞋,翘在空中。
“我摔倒了!”
“我爬起来了!”
她屁股摔撅着,拱在地上,自己爬起来,拍了一下腿。
缪缪扬起头,拽着佘舟野的袖子自,来不及装痛哄亲亲和抱抱,她抓着佘舟野的大手,贴在自己脑门上:“我病了!我病入膏肓了,不宜和人接触。”
小姑娘雪白的脸蛋上,被热气熏出了两团樱粉,健康活泼,惹人爱怜:“你看,我已经虚弱到摔倒了,我就不去哎?哎!”
话还没说话,她纤细腰肢被修长有力的臂膀圈住,那只手臂用力,她双脚离地,下意识双腿圈住佘舟野后腰。
佘舟野还以为她是懒症又犯了,不想走路,才来了这招。
他抱起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她看起来是这么有活力。
一边大步往祖母的院子走,一边淡淡点头:“没事,一定是饿的,大吃一顿就会好。”
缪缪:“”
qaq不会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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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草花炖乳鸽汤鲜美无比,缪缪崽崽埋着脑袋啃鸽子,这是刚刚出生不久的小乳鸽,连骨头都是嫩的,佘老夫人和啾啾左右围着她给她添汤夹菜。
谢圆脸色难看极了,跺了一下脚,嘴巴翘得老高。
啾啾用公筷夹了一筷子瑶柱放她小瓷叠里,谢圆推开。
佘老夫人看了一眼,拆了一只鸽翅膀,放啾啾碗里,一边替白缪擦嘴一边道:“别理她,自小没规矩”。
谢圆吃了句训斥,佘渠芳面色也不好看,瞪了眼谢圆,隐晦地看向她摇头。
白缪只管埋着头吃,碗里的肉肉和菜堆起了一个小山尖尖,反正她就只管敞开肚子塞就是了。
最终她还是吃不下了,手指从桌下踢佘舟野脚踝,偷偷对他眨眼睛:吃不下啦。
佘舟野放下筷子,制止了小表妹再往缪缪崽崽碗里堆虾仁的举动:“不能再吃了。”
白缪小鸡啄米一般点头:“不吃了,不吃了。”
众人这才配合着放下碗筷,谢圆忍不住嗤笑她:“我就没见过哪家贵女吃这么多的,你也不怕胖死。”
白缪擦了嘴巴,嘟囔着:“才不会比你胖。”
她小气地叫了一声谢圆的小名:“是吧,阿胖。”
这个小名只有家里人知道,谁告诉她的不言而喻,谢圆气得眼睛怒睁,手指指着她:“你!”
“好了圆圆。”佘渠芳拉着女儿:“给白姑娘道歉。”
谢圆震惊地看向她娘:“娘,你说什么啊?你不是来帮我教训她的吗?”
佘渠芳隐晦地看了谢圆一眼,颇为严厉,这一眼将她吓住不敢再说话。
佘渠芳余光看了一眼自己那个少年有为的侄子,少年沉着冷清的眸子并未因圆圆的莽撞而有所波动。
她又觉得,也许圆圆理解错了,这个大侄子并非她们想的那样,钟情于这个不明来历的女子。
谢圆知道自己在人前说错了了话,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埋着脑袋站在自己母亲身后,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失礼了,母亲、外祖母、表哥。”
这个礼不是为她行的,道歉的也不是为她道歉,白缪侧身,她才不受。
白缪躲到佘舟野身后,她总感觉佘渠芳要为谢圆出头的。
可她不想和她对上。
佘渠芳还是佘奶奶的亲生女儿,欺负了她,佘奶奶一定会伤心。
哎,猫猫真难。
丫鬟们鱼贯而入将饭菜撤下,摆上茶与点心。
佘渠芳扶着佘老夫人坐到榻上,奉上茶,坐下后掐着帕子托起自己那杯。
她也不喝,就拿着,染上凤仙花汁的手指捏着盖子,拂着茶沫,看了一眼佘舟野替那小姑娘剥芭蕉。
内心有些震撼。
她知道那日大侄子为了一个美人驳了谢圆的面子,但那日却是圆圆不对在先,为了给谢九和大侄子一个交代,她没有过问。
但那不代表她能放任这个美人欺负了她的圆圆,圆圆到底是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在她最伤心难过的时候陪伴她。
白缪张开嘴咬住芭蕉吞下肚,樱红小嘴在胖嘟嘟的芭蕉上咬出一排小小牙印。
突然她感觉不对劲,警惕地抬头往前看,嘴巴里咀嚼的动作停住 。
佘渠芳对她慈祥一笑,掀开茶盖子,小缀了一口,嫣红的嘴巴一开一合,慢幽幽地用手指夹着帕子按压唇边水渍。
她开口说话,却是打算口出恶言,淡绿色泛着黑的雾气从她嘴巴里随着说话飘出来。
那是冷淡无情和对人满满恶意和贬低的颜色。
佘渠芳笑得甜人,问自己母亲:“前几日是儿的不是,不知娘有看上眼的贵女,就将圆圆和粥粥凑在一起,不知娘可怪罪。”
作者有话要说: 自炖小鸽子,含泪码下这一章。
前几天,我用压岁钱买了平板,啊呀,我就去碧水开了图楼,鸽了文去画人设,那个开心呀!结果乐极生悲,我还没捂热的二代笔,被家里的客人啪弄到了地上,我的快乐结束了。我把碧水咕咕们鸽了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