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漂亮得不可方物的铜镜散发着柔和的神光, 白缪握着它,素手一翻,女鬼就被打到地上。
她一次又一次地想爬起来, 但是孽镜照着她,把她生前的不堪全都照了出来。
她只能惊恐地捂住脑袋缩在孽镜下,满脸鬼泪。
按理说她已经成了厉鬼, 没有神识,只有死前的怨气伴随着她, 她怎么死的, 便也想让别人怎么死。
孽镜反反复复放着她生前被那个鬼男人骗钱骗色, 还被威逼诱哄着戳破手指给他做血吊坠,说什么女人这一辈子,爱他就用血为他挡一次灾, 结果,她十根手指头都割破了,每个手指头都被挤得肿肿的,像个被糟蹋了的胡萝卜。
她还带着满足的笑,一脸幸福, 现在看来简直就是日他老娘的沟子!
女鬼被气得三魂归位, 七窍升天, 气急攻鬼心, 突然就识海一片清明。
女鬼愤愤的举起血糊糊的手指, 生气地拍在地上:“你们够了!”
这破镜子简直就是无耻, 没有一点隐私,揭她老底,连裤衩子都不给鬼留!
最无耻的是破镜子前的狗男女。
他俩蹲在镜子前,那个臭男人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袋南瓜子, 剥了皮,喂给那个狗女人吃。
这俩坏种!
一边吃一边评价。
气死鬼了!
“你居然是这样死的?”缪缪崽崽张圆了嘴巴,漂亮大眼睛里又是好奇又是惊讶:“我第一次看见这样死法成怨鬼的。”
孽镜里,女鬼是生前模样,正穿着体面的衣裳,羞羞答答地送上自己的血灌成的血坠子,男人吊儿郎当地接过来,看了一眼,转头就和身边不认识的人炫耀。
那人的脸被放大,佘舟野瞬间在脑海中搜索出一张曾在某个世家的宴席上看过的脸。
原来是他。
女鬼却羞愤欲死,她血肉模糊的手捂住脸,那个男人得到了她的血坠子,转头就抛弃了她。
而她当时还在心里窃喜,她不惜用血给他做玉坠,还能用什么表达爱呢,她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啊!
只要他爱她。
结果,还没等到那个男人死心塌地来爱她,她就后悔了。
女鬼撇了眼孽镜,呸了一口。
日了他老娘的沟子!
她送出去的当天晚上那个男人就把她抱上床,说一定娶她,不管怎样都娶她,吻着她已经结痂的手指。
十根手指头,他每一根都吻了一遍。
他说,他一辈子都记得她,会和她一样用生命爱她。
女鬼当时玩笑着说了一句:“好啊,那你也给我做一个吧。”
“你看,人家都说在天愿作比翼鸟,比翼鸟呀,就是要生生世世,生死都要在一起的,这血吊坠能挡灾,我给你挡灾,你也做一个给我挡灾,那有事我们就可以一起抗,你死我也死,你受伤,我也受伤。”
那个男人迟疑了,顾左右而言他。
后来,解衣裳解到一半,他突然惊恐地把她推开,女鬼摔在床铺上,脸上不由自主地苦笑,还忍不住流口涎。
那个男人以为她撞邪,抛下她就跑了。
后来几天,她体验了全身无力,出汗,抽搐。
她起初也以为是自己撞了邪,以为是那个血坠子挡灾真的出现了作用,她替那个男人遭了罪。
为心爱之人受苦受难一点也不甜蜜,当时她后悔死了,真的好难受。
她简直想掐死当初那个傻不拉几的自己。
结果还有更让她想掐死自己的,楼里的姐妹替她请了神婆,神婆又唱又跳,她的病却一点没好。
到后面已经严重到整天昏昏沉沉,就连有人和她说话,她都会抽搐,严重的时候,看到光,听到风,都会引起她抽搐。
她这才反应过来找大夫,大夫是秦淮河有名的大夫,那个大夫告诉她,她这病已经托得太久了,外伤受邪,引起的破伤风,已经治不了了。
就这么个小小的伤口,她死了。
最后因为一边抽搐,一边流口水,食道反流,她因此窒息死了。
场面太过难看,让她难以接受。
佘舟野喂西瓜子的手一顿:“”
这南瓜子剥不下去了。
白缪咀嚼的嫣红小嘴一停:“”
这南瓜子,也吃不下去了。
女鬼咳了一声,把脸埋到膝盖窝里。
“你这是属于什么死法啊”白缪挠了一下脸,“我得记录下来,移交下面。”
女鬼摸着自己的手指头,喏喏小声道:“破伤风。”
白缪歪了一下脑袋:“什么?”
女鬼羞愤欲死了再死,闭上眼,抬头大声喊:“破伤风啊!仙人,我的个仙人板板嘞!”
“噗”白缪迅速捂住自己嘴巴,神情严肃又正经:“对不起,我不该笑话你的。”
女鬼疲惫地趴在那,自暴自弃地道:“笑吧笑吧,我也觉得自己可笑。”
要早知道这个破东西会整得她没命,她万不会这样!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鬼了!
这个破男人他也配?
他配个屁,从她房里出来,他转头就扑进了别的女人的温柔乡。
那个血坠子还被他当做猎艳的谈资,她是他们口中可笑的存在。
女鬼沾满血的脸扭曲起来,身上层层黑雾弥漫,丝丝缠绕在她脸上。
白缪“嘿”了一声,小跑过去,蹲在她面前,一巴掌拍在她肩上。
女鬼吃痛,黑色血雾缩回她的身体:“小仙人,您干啥呀。”
缪缪崽崽甩了一下手,黑雾欸上她的手便自动消散了。
“你还没说你怎么变成怨鬼的呢!”缪缪崽崽问得理直气壮。
“”女鬼翻了个大白眼,这还看不出来吗,换成谁因为一个小口子死了,谁都会满身怨气,恨死那个男人啊。
而且,那个男人转眼就忘了她投入别人怀抱,为了这种人死,因为小伤口就死了。
这多气鬼啊!
他个王八羔子滴!
缪缪崽崽想了一下,要是她因为划破手指,就香消玉殒,是很难受的吼。
她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跺了一下脚,鼓起白腻腻的脸蛋,猫猫,超级气气。
佘舟野缕了一下缪缪崽崽的脑袋,她小脑袋被摸得一点一点的:“蒋家小公子还活着,所以你的怨气不是冲的他,你是因为别的怨气成鬼。”
女鬼捏紧了手指:“对,人的死因各样,可我不甘心就这样下到阴曹地府。”
“我躲着鬼差,一直在天女村飘荡,我出不去,不能去找蒋郎,后来,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女人的血能为心爱的男人挡灾,有许多女孩上当了,那些男人以此当谈资。”
“我不想她们变成我这样,就想方设法吓他们,想让他们停止,后来我发现,是董家兄弟为了发财才想出的血吊坠这个损招,他们是开玉石铺子的,这样的噱头一出,这些石头就卖光了。”
因为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愿意拿自己当待宰羔羊,所以,董家兄弟又想出了别的方法。
用未婚妻马大妞的一点血,卖现成的挡灾血坠子。
一通威逼利诱下,马大妞还是不愿意,争执中,他杀了马大妞,跌跌撞撞回家,没有处理尸体。
因为慌乱也因为恐惧,他找家里几个男人喝酒,他告诉了他们这个事。
醉酒后,他们一起蹿进马家,杀了马大妞的母亲和妹妹。
杀人时,被马大妞和前一任丈夫和离后带回来的孩子看到了,他们眼不眨杀了他。
女鬼看到了,但她无能为力,因为这种无能为力,以及血坠子的传播也有她的一份,她也是这个孽障中的一环。
所以她黑化了。
她看着马家人的鬼魂,迷迷糊糊被鬼差领走,留下几缕恶意。
她带着这些恶意,去袭击那些伤害女人的人。
第一个就是董家的那些人。
她变成马大妞的样子,爬到他面前,让他以为她在用嘴撕咬他的脖子,将他的血吸干,他就这样被吓死了。
这一家无一例外,全死了。
后来就是李三,可惜,还没来得进弄死他,就被抓来喝茶聊天了。
白缪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你也算情有可原,但你确实犯了大错。”
“这样吧,你做一件事,我可以酌情减一些你的惩罚。”
女鬼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她还以为自己要被打得灰飞烟灭了。
连忙点头:“您说,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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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
女鬼和鬼团们一抽离,李三就软绵绵地躺在地上,微微睁着眼睛,恍惚地看着天,意识半晌都没回神。
等他回过神来,手腕又疼又湿。
他企图坐起来看,娇娘大声地对着天女庙的方向扣首作揖感谢天女娘娘,引得无数邻居偷偷看门来看。
李三不知发生了什么,看她们对自己的手指指点点,他才感觉到疼疼。
定眼一瞧,竟然是自己手腕在流血。
李三他醒神了,娇娘团在心口的气一下子散了,跌跪在地上。
她抱着女儿,小脸煞白,抱孩子的手微微发抖,瞳孔诡异放大,内心深处是一种抑制不住的畅快。
失了这么多血的李三不足为惧,但是积年已久的,被李三暴打的恐惧还在。
所以,李三恨着眼睛,戾声吼她:“想老子死啊!抖什么抖,过来扶老子进去,先去找大夫,老子回头再和你算账。”
娇娘瑟缩了一下,本能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哭一边扶他进屋。
佘舟野在楼上看到这一幕皱起眉头,这李三还算个男人?
世上只有最没本事最没出息的男人才会吼女人,一看就欠收拾。
他看了一眼缪缪崽崽:“真就把她放出去?”
白缪点点头,她抱着糖葫芦啃:“我在她身上下了禁制,吓了李三她就会被鬼差带走。”
佘舟野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小嘴巴咬着山楂,酸到五官揪起。
她到底是什么妖,真的是小猫妖?
她能消减女鬼的业障,还能使唤鬼差,那几个由恶念化生的鬼团被她一把捏碎。
但不管是什么,有一点毋庸置疑,小妖怪最棒最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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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被白缪放了出来。
白缪靠在佘舟野怀里,让他用手拿着孽镜给她看戏,有时候佘舟野手累了,抖一下,她就会嘟着嘴巴捏他手臂:“别抖呀。”
女鬼幽幽飘到李三床头,她现在已经不是那副专门用来吓人的扮相了。
整个鬼轻飘飘的坐在床头,穿着雪白的寿衣,头上带着白色的纸花,用艳丽的胭脂给自己涂了两个圆圆的大红脸蛋。
她偷摸吃了一个血橙,嘴巴粘上汁水血糊糊的。
这完全是仿照了她死时楼里姐妹们给她烧的纸人姑娘。
就连嘴角那诡异的笑都复制过来,皮笑肉不笑地。
李三看过大夫,眯着眼睛在那睡觉,半夜起夜,他踹了一脚睡外面的娇娘,准备让她起开,但一脚踹了个空。
他睁开眼,晃了一下神,骂骂咧咧骂道:“大半夜不睡觉,你坐床头给老子装神弄鬼,想吓老子啊!”
“你背对老子干啥,转过来,扶老子去放水。”
作者有话要说: 牛牛回来了,再也不吹牛了,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