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阿生能感受到胸口涌动的力量，眼底染上血色，隔着厚重的烟雾直直对上阎罗王那双惊恐万分的双眼。
“你……到底是谁？”
话语刚落，眨眼瞬间阿生的身影已经凭空消失，宋昀贴在结界处，四处寻找，最后迟疑地看向了阎罗王的身后。
阎罗王后知后觉，错愕之下又怒气丛生，枯黄指甲瞬间化为无数条交错小蛇，犹如天罗地网般散布在空中。
但大网还没伸展布下，一双浸着寒霜的手横亘在阎罗王的喉咙之处。只待轻轻一转，脖骨便会碎裂。
阎罗王屏息凝神，不敢稍动。
能够从他的淬魂锅中完好无损出来的人他今生没见过第二个，第一个是天界的上神。而现在捏着他要害之人却胸口含圣器，一定不是什么善茬。
“放开他们。”
阿生贴在阎罗王的宝座之后，幽深开口。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阎罗王自是先要自保，静默紧张的气氛之下他吞咽吐沫，打了个响指，结界顷刻如霜花般零散飘落，大桥也回归平衡。
“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宋昀平稳站直，小鬼魂不再哭闹，两人终于重回安全。
阿生瞧过去，犹豫地松开了手，但临解开之前，威胁道：“胆敢乱动，你的脖子就别想要了。”
没了阿生的掣肘，阎罗王身形一松。
阿生仍然伫立在阎罗王身旁，紧紧看着他，以防作乱。
宋昀震惊之际，想到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
“阎罗，我们来此是为了借道而过，还请你放行。”堂堂魔主第一次求人，虽然现下的情况更像是胁迫。
阎罗王轻哼一声，“你以为我傻吗？第一次是我们地府疏忽，现在如何也不会让你过去！”
“就算是你把我杀了，挫骨扬灰，我也不放行！”
阎罗王情绪激烈，头上的枯树枝乱颤，脸色越发难堪。
阿生示意宋昀，想要动武。
宋昀摇头。
这件事情并不简单，不是胁迫阎罗王就可以做成的，要想借道，需要阎罗王的亲自许可，凭借印证通行。
若是强闯，便会惊动天兵。
一步一步，步步不可有差错。
若是以前，宋昀可不会因为小拇指一点的小事费心竭力，而现在却不得不说好话，温声相求。
阎罗王松松垮垮躺在座子上，陡然放松。手握把柄，他笃定宋昀不敢动他。
他甚至跟宋昀谈起了条件。
“要我放行也不是不可以。”阎罗王高深莫测地把玩着手上的指甲。
宋昀皱眉，“说吧，怎么做？”
阎罗王瞥了眼身旁的阿生，毫不顾忌地从空中降到宋昀面前，细细打量。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魔主殿下真是有一副好皮囊。”
“你别害怕，其实简单的很，咱们交换一日身体，我想用你的身体见一个人。”
“不行！”
阿生抢先拒绝。
宋昀没有出声，他在权衡利弊。
交换身体，先要将原来的魂魄抽离出，再将另一个魂魄放进去。
痛苦至极自是不必多说，更恐怖的是，万一阎罗王不想从他的身体中出来，那么宋昀三日后会成为一只在地府晃荡的野鬼。
“我答应，不过……”宋昀沉声，“我要签魂魄书印。”
千年之前，地府常出现借身之事，为了应对此问题，魂魄书印应运而生。虽不是万全之策，但可以担保一二。况且……
宋昀看向阿生。
还有一个人能保护他。
——
华丽诡异的阎罗宫殿之中，一把把锐利的刀具排开在桌上。
“魔主殿下，选一把吧。”阎罗王指甲刮过刀刃，声音毛骨悚然。
“不要，魂魂不想在这里，咱们走吧。”小鬼魂不安生的在阿生后背上蹬腿。
皮肉之痛，宋昀向来不放在心上。
“这把。”
“哟，不愧是魔主，这么迅速。”
阿生抢过宋昀选择的一臂长的大刀，将他拉在身后。
“我说了，我来，不行吗？”
阎罗王摆摆手，恶笑道：“不行，你不是一般人，你这副身体以我的功法镇不住，反正你的殿下也愿意受罪。”
一根粗绳穿过宋昀的手踝，下人轻而易举系了个活扣，捆绑在阎罗王先前准备好的棺椁之中。阎罗王弹指，另一个下人从阿生手中抢过大刀，寒光凛冽闪过眼皮，宋昀的手背皮肉绽开。
阎罗王转而又划破自己的手背。
下人摆阵，将二人圈在一处，电光火石之间，一股青烟自宋昀的头顶飞出，被阎罗王扣在透明瓶子中，转手交给了阿生。
阿生小心翼翼捧着透明瓶子，知道那就是宋昀的魂魄。
阎罗王一步一步踏上前，眼中的肆虐疯狂增长，下一瞬盾入了宋昀的身体。
“哈哈哈哈哈——”
狂妄笑声自宋昀的喉咙中传出，与往日的清冷神情大相径庭。
阿生低声警告，“闭嘴！”
本就是他哥哥的躯体，现在却由着阎罗王操控，阿生是强忍才忍住撕裂那人的冲动。
阎罗王封闭地府大门，长久之来可让他等到了这一天，他终于可以见到自己的心上之人了。
“小子，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说罢，阎罗王转身离去。
小鬼魂根本不懂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只知道他想要见生父，“大哥哥，怎么办，那个大哥哥怎么出去了？”
阿生无言，神情严肃。
——
梦泽川川口处。
河川对面极光绮丽，而地府这侧则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昏暗之中，一盏小灯亮起，沉杨作为守川侍者，点亮川口的守夜灯，准备执行职责。
忽然，他手一抖，夜灯的火焰溅出，险些烫了他的手皮。
“是谁？”
虽然他在这里守护了千年，但是并没有什么人经过这里，满打满算，他这一千年只见过两个神仙，除此外连个牲畜毛都没见过。
可现在明显有一阵不同寻常的气息萦绕在他的身后。
“是我，沉杨。”
那人迫不及待地拉过他的手，清凉的气吹在他烫伤的手皮上。
“疼吗？”阎罗王一边担忧地说，一边帮他揉搓。
“阎罗。”
沉杨语气平缓。
也是，在梦泽川还能有谁来找他？也就阎罗王了。
千年了，这家伙竟然还想着他。
沉杨收回手，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你来干什么？”
阎罗像个小尾巴一样，沉杨去哪里他去哪里，“我当然是寂寞难耐，来看看你，可把我想死了。”
沉杨心情没有一点起伏波动。
“哦，现在也看见了，可以走了吧。”
真是冷漠，阎罗王想到什么，凭空变出一盏庞大的灯，照在自己的脸上。
“你看看我，沉杨，我现在变好看了，你可不许再拒绝我了。”
沉杨一点都不想看那张令人生恶的丑脸，可光实在太亮，他无意中瞧见了那张脸。
“阎罗！你这脸！”
沉杨见过这张脸，曾在上神的宫邸内，上神亲自画的画，他不会记错。
阎罗凑近，“好看吧，你上次拒绝我说我的脸不好看，现在怎么样，我抢了魔界魔主的脸，不错吧。”
一语惊人，这家伙竟然敢用上神记挂之人的脸皮。
上神现下行踪不定，谁也不知，但若是回来发现自己牵挂之人被别人杀害，这地府别想好过。
“阎罗，你可知这面皮动不得吗？”沉杨严肃道。
阎罗嘻嘻哈哈，“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把他的身体也抢过来了，他现在的魂魄被我囚禁在了瓶子里。你无需担心，这脸以后就是我的了。”
瞧着沉杨这副紧张的样子，他就知道这具身体选对了。
可是刚沾沾自喜，沉杨便执剑点在他的眉心处。
“还回去，还有，请这面皮的主人来见我。”
阎罗的换身术并非无解，这眉心便是借咒的紧要之位。
阎罗心下烦躁，耐心劝道：“不是，这么好看的面皮，还回去多可惜，你先把剑放下。”
沉杨依旧不依不饶，手上力度加重，但他也不敢放松，保持着适当的力度，“不行，换回去！”
阎罗王委屈至极，好不容易见到了心上人，现在又被刀剑相指，他只好认命，“行行行，我这就回去，我换回来。三界之中我真是没见过比你更无情的人，我都追了你这么久了，你一开始总是拿相貌搪塞我，现在我换了你还不满意”
阎罗王喋喋不休，沉杨听的耳朵吵。
“现在，马上。”
阎罗王奇怪极了，但也无可奈何，可转眸便欢喜袭上心头，“沉杨，相比现在这副清冷样貌，你是不是喜欢我原来的黑暗风格样貌？”
一定只有这一个理由，所以沉杨才上赶着逼迫他换回来。
看来自己还是有些样貌的，沉杨一定是不好意思说。
沉杨脸色不变，无情断绝了阎罗的幻想，“不是，叫你换回来就给我换回来。”
其中原因他不能多说，上神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阎罗的一点希冀也破灭了，他熄灭大灯，一步三回头不舍地与沉杨招手道别。
梦泽川对面仍是平静如常，川内的牢狱也如往日一般，但这静默之中有些东西已然悄然发生变化。
沉杨心头波动，上神是不是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