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宋昀说到做到，说在这间屋子就在这间屋子。
阿生扶着脸盆，头脑昏涨，凉水并不能使他清醒，他又捧起了一捧清水拍在脸上。
“第十一次，脸都要洗脱皮了。”宋昀斜靠在床榻上，手臂撑着头，安静如斯。
“就洗好了。”阿生取下巾帕，指尖攥紧，一点一点擦干水珠。
宋昀困意卷来，更无心戏弄阿生了，“记得把蜡烛吹了。”
说罢就在床的另一边静静躺下。
阿生一时间手足无措，巾帕挂好后，如大姑娘上花轿一般扭捏地来到床边。
这不能怪他磨蹭，只能怪哥哥心大，太信得过他。
宋昀对他说，晚上怕冷要一起睡，顺便取暖。
客栈的床并不大，而且他们选的本就是单间，两个人睡下肯定拥挤。窄小的床铺，宋昀一人已经占去了大半，如果真要他上来睡，那两人必然会紧紧相贴。
比任何一刻都要心焦。
阿生吹灭了跳动的蜡烛，独自坐在床沿，对面人家打碎花瓶的孩子不再哭叫，整个房间只能听到偶尔一两声的鸟鸣，还有宋昀平缓的呼吸声。
想了想，阿生轻手轻脚关上房门，去找了掌柜。
“再要一间房。”
“好的客官。”
掌柜找出钥匙，带着阿生去房间。
“客官，这么晚出来，是跟您哥哥吵架了？我开店这么长时间，就没见过像你们这么要好的兄弟。”
阿生兀自沉默，不想多说。
“不过你们哥俩真是一顶一的好看，您哥哥温润如玉，客官您丰神俊朗。不知道您兄弟俩成亲没，我可以介绍亲事的。我老家”
掌柜家有两个未出阁的妹妹，这两人不仅长得好看，而且出手阔绰，应该是好人家的公子，若是自家妹子能嫁过去倒是挺好。
阿生皱眉，打断掌柜的话，“有说好的人家了。”随即停在门处，拿过钥匙，在掌柜临走前补充道，“我们不是兄弟。”
掌柜僵笑着说抱歉，却被阿生挡在门外。
“阿昀……”
阿生垂着眉，不自觉的吐露出两字。
他没有脱鞋，直接埋在被子中睡去，借用困意赶走心中的烦躁。
紧闭的门缝中吹来一阵飘渺的气息，窗外鸟儿不再啼叫，似有屏障将房间与外界割裂开来。
金色长袍与屋内朴素的装饰格格不入，天尊拿出闪动的清尊镜。
天界先前就得知魔族人要潜入天界偷清尊镜，原本将清尊镜取下下一块，重新拼凑出另一块假的。只要魔族人用了这块假的清尊镜，不能说整个魔族，但将近有一般会被卷入镜中世界，沉沉睡去，坠入无限梦境。
这本来是重创魔族的大好时机，但正是因为上神的阻止，才会使得此计划落空。
现在假的清尊镜也因为天雷劈下而消失不见。
不过，天尊走近床榻，手中残镜闪出更加亮的光芒。这另一半镜子应该就在床榻附近。
天尊弹指施法窥探，只见阿生的心口之处闪出相同光芒。
“竟是将镜子装在了胸口。”天尊叹气，收回法术。
阿生睡觉习惯性的蜷缩，尚为青涩的面庞上蹙着眉。
“这样的上神如何担起天族大事……”
飘渺烟雾消散，屋外鸟声与敲锣打更声重新在黑夜中响起。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宋昀睁开双眼，摸了摸身旁，显而易见，阿生没有在和他睡在一起。
他穿上鞋，推开窗户，刚刚那一会儿的气氛十分古怪，他感受到了一丝仙气。并且这股仙气和在田地的仙气有些许不同，更为柔和些。
难不成天界的人在凡间有什么秘密的计划？不仅仅是天界，现如今许多魔兽出现在凡间也大有问题。
魔界和天界自千万年前便势同水火，摩擦争执不断。现下情况确有再次开战的迹象。
“呜呜呜呜”
屏风后传来小孩子的哭声，似利爪刮墙壁般令人汗毛倒立。
这哭声与小孩儿的声音大不相同，带着阵阵阴风。
中元节前三天，漂零在外的孤魂野鬼因为阴气的增强，他们本身也会增强，甚至有些魂魄可以与凡人沟通。
“你能带我回家吗？”小鬼魂知道引起了宋昀的注意，便不再在屏风后躲着，反而大胆的飘在了宋昀的身旁，苍白的小手死死抓住他的衣摆，一双空洞无神的大眼睛死气沉沉地盯着他。
“你是阴阳眼？”虽是问句，但是十分肯定。
小鬼魂分明是将另一只白色眼瞳掩饰住了，不让人发现。
“哇，你发现了？”小鬼魂眨眼间变回原来的眼睛颜色，惊讶地看着宋昀，更加出乎他的意料的是眼前这个人竟然不害怕。
“你不怕吗？”
小鬼魂不知何时来到的人间，他只知道这里所有的人都害怕，每当他和客栈里的人玩耍之时，这些人便会惊叫着四处逃窜。他以为是自己眼睛的缘故，所以便将另一只白色瞳孔遮住。
宋昀看着这双眼睛极为熟悉，回答道：“不怕。”
小鬼魂只到宋昀的膝盖处，揪着两个冲天辫，除去苍白的皮肤和诡异的眼睛外，还是软软糯糯的可爱小孩样。
“你不怕，那你能带我回家吗？”
“是地府吗？”所有的鬼魂皆由地府掌管，但也有些鬼魂生前坏事做尽，死后又怨念深重，便化为魔，但是这种化魔法力较弱，刚踏入魔界便会被吃干抹净，当然也有习得其他法术后突破极限，在魔界获得一席之位的个例。
“是！你带我去，我会让我生父报答你的。我生父什么都会。”小鬼魂一只肉手激动地比划。
“你走丢了？”
小鬼魂摆出沮丧表情，眼泪扑朔扑朔地往外流，就这宋昀的衣角擦干净了小脸，“是我很想他。”
宋昀心下一软，拎起小鬼魂，“我帮你，但是你得乖，不可惹事。”
小鬼魂将弄皱的衣角抚平，拨浪鼓似的点头，“好，我很乖。”
——
阿生端着早餐站在宋昀的门外，举起的手又犹豫着放下。
“不进来吗？”宋昀的声音穿过门，“我饿了。”
“我也饿了，啦啦啦。”脆生生的小孩声音。
哥哥的房内怎么会有小孩子。
还没等阿生开门，木门便凭空打开了一个缝隙，两个冲天辫伸出门外，“吃饭喽。”
阿生满头问号，“哥哥这个孩子？”
宋昀不甚在意，一把将小鬼魂抱起，“昨天晚上你离开后捡到的。”
小鬼魂躺在宋昀怀中，小手一会儿摸摸宋昀的脸颊，一会儿张着嘴要吃的。
宋昀夹起一个小包子，放到小鬼魂的手中，见他小嘴一嚼一嚼，很是可爱，“比你当初乖多了。”
阿生醋意大发，“哥哥也一贯爱捡小孩。”
“没办法，可爱的孩子太多了，”宋昀又给小鬼魂喂了一口豆浆，又拿帕子擦掉了他嘴角的豆浆沫。
“我还要，小包包。”小鬼魂撒娇道。
从阿生进门，宋昀便一眼未瞧他，反观这个小孩子却占尽了宋昀所有的目光。
“哥哥，张嘴。”
宋昀错愕抬头，嘴里瞬间被塞下了一个包子。
“只剩两个了，”阿生没有恼怒，一把将小鬼魂从宋昀的怀中抽出，“我带他出去，你好好吃饭。”
小鬼魂被突然抱起，扑腾着小短腿，“我不要，我不要，我要吃包包。”
“我带你去买，别闹了。”阿生原本僵着脸，现在慈眉善目地哄孩子。
宋昀半信半疑，不过随他去了。
可是越吃饭他心里越堵，阿生应该吃醋才对，怎么会如此平静，难道是他魅力不够，倦了厌了？
这叫他以后怎么甩了他，看他笑话？
桌上的两个小包子就像在看他出丑，宋昀一口一个，狠狠吃掉。
——
中元节前几天，街上尽是卖香烛和纸钱的摊子，还有各式各样的精美河灯。
“想要什么？”
小鬼魂大大的眼睛中充满了好奇，他还是第一次在这么热闹的街上玩，很多新鲜的事物他都没见过。
“我要那个，小猪面具。”
这一路上或多或少的人对他露出鄙夷的神情，小鬼魂很不舒服，想是因为眼睛原因。
阿生付了钱，帮小鬼魂戴上，他立刻又重新活泼起来。
“我还要好多好多。”
阿生想起自己生辰那日，哥哥也是这样带着他在街上玩，那时他相中了一个玉簪。
本想着套中后送给哥哥，但是哥哥好像不太高兴。之后他在吃午饭前独自去了，不过很可惜，玉簪已经被别人套中拿走了。
“那个好好看，我娘亲，娘亲……”小鬼魂哇的哭了起来，停在一个首饰摊子前一动不动。
“公子，看看吧，这都是现下时兴的首饰，姑娘们都可喜欢了。”
“娘亲……呜呜呜……我娘亲最喜欢蝴蝶簪子了，我要我要。”
孩子的哭声引起了很多人注意，阿生忙买了那根蝴蝶簪子。拿过来时便看到了手边的另一根玉簪。
“公子，这支也很好看呢，是上等的蚕丝玉做的簪子，玉质清透，雕花也不繁杂，很是秀丽呢。”
“这支也要了。”
“好嘞，公子，是要送出去的吗？”
“是，”阿生顿了顿，“……心上人。”
“行，那我给您装起来，一定装个好看的盒子。”
小鬼魂拿了簪子，不哭也不闹了，吃着糖球，含糊开口：“你也有心上人？她好看吗？”
阿生脑海中显现宋昀红衣模样，声音不自觉的上扬，“好看。”
“我不信，我不信，我娘亲才是最好看的。”小鬼魂抓着阿生的手，跳着反驳。
“你不信也得信。”阿生美滋滋地揪了下小鬼魂的冲天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