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阵盘
见几人还有空闲调笑,那金毛松鼠两腮气鼓鼓,“咕咕”叫着,显得颇为焦急气恼。
前肢不停指指点点,示意六人赶紧加快速度,莫要这般不正经。
郇天也感到那股悸动之意越发明显,心脏跳动更为剧烈,且有越发急促的趋势,知此时还不是孟浪的时候,大声招呼众人“赶紧跟上”,便领头加速奔行。
那松鼠显然很会与人沟通,短短时间,就与郇天建立起了一种“心灵”上的交流。
在它一阵“声情并茂”地比划下,郇天竟然读懂了它的意思,知晓了此处树林果真是一个巨大的迷阵,稍不留神便会受其影响,出现方向和感知上的判断偏差。
松鼠指挥众人不停左拐右拐,绕了个大圈之后才到达巨大湖泽的最深处,此处生长着的巨树变得更加稀疏,到了这里,众人已经无法借助树冠奔行,一个个在水面上如蜻蜓点水般“漂”飞。
松鼠带他们来到一棵巨木前停下,郇天观察一阵,觉得眼前场景十分熟悉,似乎就是灵犀画面中的那棵翠云古树。
于是便毫不犹豫直接跃入水中,寻找起那避难之所的门户来。
其他几人见状也不疑有他,均深吸口气,干净利落地钻入湖面之中,跟着郇天往湖底深处潜去。
那松鼠似颇熟悉此处地形,竟也不畏水,一只爪子牢牢抓住郇天的衣衫,另一只小爪指路。
下潜数十丈之后,六人就来到一根巨大树根旁,下面压着一块覆满淤泥的半人高石头。
到达此处后,不等他们有何反应,那金毛松鼠便用力一蹬,离开郇天肩脖,朝那块不起眼的石头游去。
奈何湖水对它的阻力太大,困难至极的划动细小的四肢,奋力了半天才得前进数寸,看它努力地做着无用功,颇有些滑稽。
它转头用求助的小眼神,可怜巴巴地看着郇天,完全没有了在岸上指点方遒的帅气。
郇天见它这副模样,心里觉得好笑,嘴角一弯,伸手带着它小爪原地绕了一圈,然后轻拍它的肥臀,缓缓推了一把,便将它送至那石头前。
那松鼠对他 “轻浮”的举动颇为不满,哀怨地转头,对他咕噜咕噜一阵叫骂。
眼看脑袋就要磕碰到那脏兮兮的石头,整只小兽“咻”地一声,便消失不见了。
原处只留有些许口水和兽毛。
郇天几人互望一眼,当即明了,那块石头就是他们要找的“水晶石”。
正是进入避难所的“门钥匙”。
郇天心中赞叹,没想到师父竟将它布置得如此隐蔽精妙。
如果让他们自己寻找,还不知得何年何月才找得到。
郇天游上前去,正想触摸它的时候,就感觉一股极大的压缩拉扯之力笼罩全身。
将他快速压缩变小,塞入某个狭小通道,倏地便消失在原地。
其他几人也不再犹豫,纷纷效仿,只两三个呼吸的时间,便都进入那避难所之中。
郇天不清楚自己被那门钥匙传了多远。
只感觉进入避难所之后,【灵机暴动】症状得到大大地缓解。
也不知是距离太远,超出了感应范围,还是此处就有隔绝感应的作用。
一行人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传送走后不久,一道冰冷的神识,扫过此面深湖。
未探查到异常后,丝毫不作停留,便朝下一处地方飞速掠去。
郇天几人并没意识到刚刚躲过一劫。
此时正站在一块两米多高的柱状水晶大石之前细细端详。
此处密室不大,四面均是莹白而略微斑驳的石壁,触摸十分光滑。
细看其表面之下还嵌着些稀稀松松的玄奥纹路。
郇天觉着此处不像是近期刚开辟的,反倒更像是许久前,古人施展大神通开辟出来的一处小小洞室。
他们一进入这密室,就被这块发光的透明大石所吸引。
石头周身铭刻着密密繁复的虚淡纹路,延展深入至地底和四壁。
郇天一眼便看出,这块石头就是此处避难所护阵的阵枢所在了。
水晶石中央位置被人切割出一面三尺大小的圆面,极为光滑整齐,宛如一面镜子一般。
其边缘铭印着一圈金银相间的细密符文,微微闪烁着光芒,煞是惹眼。
众人好奇地盯着那镜面,上面竟实时显现着湖泊周边的画面。
镜中,湖面微波粼粼、树影轻曳摇动,照映得极为清晰真切。
几人都没见过如此神奇之物,不由得啧啧称奇。
郇天自觉还有些虚弱,随意找个地方盘膝而坐。
运功调理尚未彻底平复的心神起伏和气血躁动。
这【灵机暴动】颇为麻烦,没见到那个带来威胁的正主之前,事后都会虚弱上一小阵子。
他找了许多办法想要摒除这个弊端,奈何收效甚微。
庆幸的是,每每直面危机时,这种身体异状就会自行消除,并且能够快速恢复至最佳战斗状态。
否则,这些年下来,他不知该死多少次了。
经过多年的摸索,他对自身天赋的特性,早有了很清晰的认识,比如:
如果心悸剧烈到极致,然后突然消失,那说明自己已经被敌人锁定,逃遁已经无用,只能做好拼死战斗的准备;
如果症状缓缓消退,那么就说明敌人已经远去,暂时摆脱了追踪。
……
就在他思绪乱飘的时候,原本压制住的【灵机暴动】突然再次爆发,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慌乱之下,一时间竟难以控制。
暴动越发剧烈,他脸色铁青,知道追踪之人已近在眼前。
果不其然,没过不多久,水晶屏幕边缘就出现一道黑色剑光。
自天边往此处激射而来,他心中那股悸动变得擂鼓般,砰砰直响。
他赶紧示意众人收回目光,将神识、灵觉皆尽关闭,埋头盘坐在原地,不思也不想,就当自己是块石头。
好在这一轮剧烈心悸没有持续太久,那黑衣邪修丝毫没有停留,很快就从头上飞掠而过。
【灵机暴动】便自慢慢消停,郇天心中也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每次遇到这样的情况,队员们总会不时关切地瞄他几眼,见他气色转好,便知道危机过去了。
几人面色颇不好看,一个个心里暗叫侥幸。
要不是那只虎纹松鼠一直催促带路,说不定他们就栽在这大泽之上了。
危机暂时解除,他们方有心思细细查看起这处避难所来。
此地除了那块水晶石能发出莹莹白光,给洞厅带来微微光亮外,其他地方再无光源,到处是黑漆漆的。
他们不敢动用法术,怕灵力波动泄露了行踪。
修行者目力都不错,光线即使不足,倒也未造成太多麻烦。
凭借水晶石微弱的荧光,也足够他们四处寻找起有价值的东西了。
郇天特意提醒众人,需重点关注八角样式的阵盘,此物紧要,务必得寻到。
这处洞穴不甚宽敞,除了他们现在所处的这间四五丈方圆的“大厅”外,内里仅辟有两间不大的静室。
一间似是书房,里面摆满了各色话本书籍。
他们翻看了一圈,大部分是用于打发时间的闲书,功法、秘籍之类的有用之书,一本都没找到。
另一间是炼丹房。
正中央座着一口厚重巨鼎,三四人合抱大小,足有一人多高。
其炉顶有盖,表面一尘不染,光泽透着神秘,看上去质感极为不凡。
郇天围着巨鼎转了一圈,顺带打量房间内设,发现此屋除了这口丹炉,便再无它物。
手掌轻抚丹炉,触感冰滑细腻,炉底没有丝毫烟熏火燎的痕迹,应是从没使用过的崭新炉子。
郇天尝试揭开那炉盖,任凭他如何使劲,都无法撼动其分毫。
换了气力最大的王小达来,仍是一样。
最后,还是他们几人合力,才颇为费劲地挪开两拳大小的缝隙。
潘达彦不知从哪掏出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探入炉中,好奇的几人便争相趴在炉缘,瞪大眼睛细细打量炉内景象。
可让他们大为失望的是,里面竟然空空如也,光洁得如同铜镜,什么东西都没有。
几人均是露出诧异之色,然后不约而同面面相觑起来。
他们面现古怪之色,又同时扭头看向郇天,将目光移到他脸上,想看看他此刻有什么反应。
郇天同样一脸不解,心想:
“自己的【灵犀诀】从没出错过,难道这次要在这里栽跟头了?
这座小小的洞府,就巴掌点大,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没几处。
一群人都仔仔细细翻找了,灵机图中显现的那块阵盘仍是不见踪影。
难道师父给的信息是错误的?”
他不由得一阵头大,脸上表情也是阴晴不定。
其他人见他面上表演精彩,不自觉眼神交流起来:
【老大可算出错一次了,上次出错还是在上一次的时候……】
【这该不会成为他“探宝生涯”第一次走空吧?要不要喝个酒庆祝一下?】
【哎呦喂!你们看到没?老大吃瘪的样子老帅了!】
【冒这么大风险来这里,竟然就只弄到个破鼎,出门没看黄历啊,亏大发了!】
【取宝哪有看老大吃瘪精彩!】
……
还没等他们内心戏演绎完毕,不知何时回到郇天肩膀的金毛松鼠,突然往下一跳,轻轻落到地上。
自顾自抖动了一会儿全身金色毛发,像是即将展示羽毛的孔雀。
只见它稍稍运起灵力,顿时小小的身体金光闪动起来,接着身躯直立,缓缓漂浮了起来。
升到半空之后,随着它发出的光芒越发强烈,身形也跟着变大,慢慢化为人形模样。
郇天越看它身影越觉得熟悉,待它面貌初露端倪时,终于想起一位亲熟之人。
他脱口而出,不可置信地惊喜道:
“文伯!你是文伯?!”
又是两个呼吸,金光敛去,一位有着两撇夸张八字胡的金袍老者,施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笑吟吟地看着被惊呆了的众人。
孙东子瞪大眼睛,赶忙上前又捏又扯,确认自己并非眼花时,讶道:
“竟然真是你这个猥琐老头,我还以为眼花呢?”
其他几人也纷纷围上去仔细审视,对于他的变化之术纷纷大加赞赏:
【真是文伯耶!】
【刚才那只松鼠好可爱,文伯再变一次,给我好好撸一撸……】
【文伯,你这手变化之术好棒,教我!教我!】
……
文伯似乎极为享受这群孩子的吹捧,微眯着的眼睛,透露着一丝愉悦和骄傲。
尤其看到郇天惊讶到下巴着地的时候,心情更是舒爽。
见自家小主人仍在好奇地打量自己,突然想起正事儿。
微微一抬手,手心清光一闪,便现出一只朴实无华的储物袋。
随手便将之抛给郇天,动作流畅自然,一气呵成。
郇天还没有完全从震惊中醒过来,下意识接过储物袋。
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有些佝偻猥琐的老人。
如果不是刚看到他由松鼠变化而来的全过程,仅凭他那双充满着灵动和机敏的眼睛,还真觉得这只是个精明顽皮的老头儿。
郇天回过神来,仍是不可置信问道:
“您真是文伯?”
那老儿点点头,眼珠子一转,双手往后一背、眼皮耷拉下来,身上气质随之一变。
那神态不正是陪伴他和师父十多年的文伯,还能是谁?
郇天突逢亲人,情绪变得又激动又难过起来,忙问:
“文伯,你怎么在这里?是师傅让你过来接应我的吗?”
“你知道吗?师父他老人家去了……”
老者也不语,只是点点头,神色黯然地拍拍他肩膀。
它似乎并未受悲伤情绪影响,很快就又恢复大大咧咧的模样,指了指郇天手上的储物袋,示意他打开看看。
郇天将情绪微微平复,抬起手将神识探入储物袋中。
神念一动,一物便出现在手中,正是他要寻觅的那块八角阵盘。
这阵盘入手极沉,竟有千斤之重。
其质坚硬冰冷,通体漆黑,细究其材质,非石非玉,更不像金属。
以他的眼界见识,实在是看不出是由何物制成。
这阵盘内外均刻画着细密有致的阵纹,此刻通体散发着微弱毫光。
到了此刻,他才恍然过来,自己的灵犀画面并没有出错,只不过文伯比他们来得早一些,率先将藏在此处的阵盘收了起来。
想到这里,他瞪了一眼面前的坏笑老头。
恼他这个时候才幻化成人形,害得自己这些人白忙活了一阵。
郇天见他仍是玩世不恭地的模样,哪里有半点歉意意思,明显就是故意看他们笑话来着。
他知道文伯一直就是这副德性,再赏了老顽童一个怪眼便不再理会他。
就一小会儿的功夫,郇天都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阵盘,一股比以往更为强烈的心悸,便再次袭来。
他脸色瞬间变得一阵青一阵白,全身气血剧烈腾涌,震得他神魂意识几乎失守。
转眼间,身上皮肤就已经如同半熟的螃蟹,变得一块黄一块红。
气血在经脉中涌动翻腾,如同一个个小老鼠般到处乱窜。
他呆立在那里,半点动弹不得,脸上表情就变得极为痛苦狰狞起来。
文伯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异样,赶紧取过阵盘收进储物袋,将之塞入郇天怀中。
二话不说就将他抱起,示意众人将炉盖再打开大一些,要将郇天整个人藏入炉中,躲避敌人的探查秘术。
几人会意,立刻行动起来,挪开小半炉盖之后,便将郇天抬入那巨大炉鼎中,潘达彦和齐木儿还一同钻进去,颇为贴心地帮他盘膝坐好。
二人正想出去,却被文伯止住了。
只见他目光微闪,似乎想到了什么,赶忙冲孙东子三人一番比划,焦急地示意他们也一块儿进入鼎中。
三人也只是犹豫一瞬,便不疑有他,赶忙按他的指示跳入炉中。
文伯见五人都入内之后,立刻指挥众人将炉盖合上大半,自己则重新变化成松鼠,迅速从拳头大小的缝隙钻入炉中。
众人急忙合力将炉盖关上,就发现郇天的暴动状态,立时有所好转。
脸色也很快缓和了下来,令一锅人大大舒了口气。
心里均不由得好奇这大口鼎是何来历。
就在这时,所有人脑海里同时回荡一道飘缈天音:
“小郇天~~你在这附近吗?”
“快出来吧~~你师父让我带你回家啦~~”
这声音让人觉得既亲切又熟悉、既朦胧又极富诱惑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