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必须死一个
每次融入黑暗中都是一场特殊的修行。
潮水般的杂念会在脑海中疯狂滋长,有恐惧,绝望,愤怒,焦虑,紧张以及深深的孤独。
而人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人能不断成长,从而克制甚至战胜这些情绪,他们是绊脚石是拦路虎有时候甚至是催命符。
老闫头教会他的第一招就是克制。
可以恐惧,可以害怕,可以绝望这是人之常情,但如何将这些情绪克制在自己可以掌控的范围内是驱鬼人必备的因素。
修行即修心,一颗百折不挠的心胜过世间万般法与天赋。
修行至巅峰甚至能达到,无念,无心,无我的境界,待到那时说不定能成千百年来传说中的仙人,踏仙路过仙门与天地同寿与万物同生。
老闫头当时说得一脸向往,可陆十一却觉得他在放屁。
你这刚刚才从妓馆里出来,你给我谈什么无念,我真想给你的大蛋结结实实来上那么一拳。
再说了,
无念,无心,无我。
那不是石头么。
与天地同寿的石头不也还是块石头。
陆十一不想做石头,做一只会飞的鸟就行了。
看遍山川河流,闻遍花鸟清香,走过千山万水,尝遍人间美好,如此时光才不负来这人间一趟。
而眼下他又见识到了一种他未曾知晓的生物,猞猁。
可惜这位朋友不太友好。
而对待不友好的朋友陆十一秉承着骂得过就骂,骂不过就打的原则。
显然骂的话,猞猁不会人话,陆十一也不会婴孩哭啼,他们之间无法交流,那就只有打了,看谁先揪下谁的脑袋吧。
近距离接触,果然声音更加的清晰,陆十一已经感觉到猞猁正在他身后窥探着他。
来吧,来吧!
害怕早已被驱散,心跳逐渐加速,陆十一还有点跃跃欲试的兴奋感。
可猞猁不愧是天生的猎手,仿佛嗅到了陆十一身上某种不寻常的气息,一直僵持在他身后久久没有行动。
陆十一自然也是有耐心,觉察到猞猁没有离开,他也乐得跟它耗下去。
黑暗中的时间流逝极难判断,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十一才听到新的动静。
沙沙……
非常轻的声音,就像风吹过树叶发出的声响,可陆十一知道这是那只猞猁走动的声音。
全身肌肉紧绷,脑中却一片空灵,朦胧中有一种感觉,仿佛后背长了眼睛一般,看到了猞猁浑身的线条,看到了它的眼睛以及它口中呼出的淡淡浊气。
但只有短短一刹,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可惜还是无法将这种感觉保留下来。”陆十一曾经也有几次搏杀间有过这种玄妙的感觉,可时间都很短暂,而那时老闫头已经不在人间了也没人能为他解惑,只能靠着自己摸索。
奈何一直毫无进展。
既然如此那还是真刀真枪的干吧!
紧了手中千人,杀畜生还是用这把刀比较顺手些。
嚓……
猞猁后肢发力的声响稍大,说明它已经弹射了出来,要不是全神贯注真的很难觉察到这种细微声响,陆十一已经感觉到了一股劲风就在身后三寸之处。
按道理讲此时扭身该是最佳时机,可依据陆十一的判断这个距离按照猞猁的速度它还是很有机会躲开。
陆十一不喜欢干没把握的事儿。
三寸……
两寸……
一寸……
陆十一都闻到猞猁口中的腥风了却还是没动。
猞猁眼中露出拟人的表情,仿佛得逞了一般。
直到猞猁的爪子勾住了他的左肩刺进他的肉中,陆十一这才突然发难,此时可以说是猞猁抓住了他,亦可以说有心算无心,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农夫钓鱼用蚯蚓做饵,而陆十一钓猞猁却用自己的身体。
只有疯子才会用自己的身体来做饵,恰好陆十一体内正好流淌着疯狂的血液。
在猞猁勾住他左肩的一瞬,他已经扭身挥刀砍去,正是猞猁薄弱的脖颈之处,可能是杀鬼杀习惯了,甭管碰到什么东西陆十一第一时间都是想先砍他们的脖子。
可他还是低估了这条猞猁的反应,挥刀的动作被它右爪挡了下来,只在那条爪子上留下了一道伤痕,这条猞猁比想象中更聪明,只用这么一点伤就换了陆十一冒着这么大风险发起的攻击,这点伤显然对这种大家伙没有什么影响。
可陆十一也不是没有想到这一茬,电光火石之间,右手一松,千人顺势落地,可就在半空时陆十一一脚踢出,刀身疯狂旋转以一种绝对的速度划开了猞猁的皮肤后“噗”的一声扎进了它的下腹,连刀把都快被吞没了。
而猞猁弹射的巨大惯性将它带着陆十一一起撞出去老远。
噗……
陆十一只觉好像肋骨都快断了。
但这也是变数所在。
猞猁坚硬粗糙的毛皮扎得陆十一生疼,但在空中混乱之时他也抽出了另一把刀趁乱往猞猁身上胡乱捅了几刀,这种时候人类武器和身形的优势就发挥得淋漓尽致。
相较之下现在猞猁就稍显笨拙。
哇……
尖锐刺耳的婴啼震得陆十一耳朵疼,手上有热流经过可捅刀的动作却不曾停下。
顾不上到底撞到了多少石头,多捅一刀算一刀,待到一刀落空,身上那股被压住的感觉才消失。
他迅速起身,可周围还是一片漆黑,耳畔只有不停的沙沙声和大型动物那股特有的喘息。
看来刚才那几刀是奏了效。
喘息声越来越远,看来那猞猁是想跑。
想跑?!
爷爷都快被你撞散架了,你还想跑?
今天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咱俩必须得死一个。
忍着一阵胸闷,陆十一追着那声音就去了,远处的东西看不见,但脚下的路他还是能看见的。
雪地上冒着热气的血迹都在给他指路。
一切命数已定,剩下的只是时间罢了。
………………
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众人心中沉闷。
那傻子已经进去快半个时辰了,除了初时还有点动静,现在已经完全没声响了。
倒不是担心他,只是害怕那猞猁解决完陆十一就会来找他们的麻烦。
马车内的洛何低头啜泣着。
是可惜这位刚认识的朋友呢还是为自己的懦弱而沮丧,或者还是别的什么,她一时分不清。
柳氏将洛何抱在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像小时候一样哄着小妮子。
可惜,可叹,确实是一个有趣的傻小子。
可人命如草芥,太多的因素都会让人脆弱的性命夭折,她能做的也只是尽量帮助一些她看到的可怜人罢了。
“头儿,要去看看吗?”
一个护卫只觉心头压抑得慌,开口说道。
耿马略微嘲弄道,
“行啊,你去吧。”
说罢还推了推他。
护卫尴尬的挠了挠头,很识趣的走了回来。
他也就是提个意而已,过了这么久虽然那小子没回来,但是这猞猁也没回来,想来肯定是有什么变故吧,可头儿不采纳那也没办法。
熬吧,熬过今夜就好。
但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
众人纷纷述说着刚才的惊险,连书生和小贩都能参与进来了。
也勉强算是共了生死,自然也算熟络了一点。
只有耿马还是很沉闷。
要怎么跟侯平的妻儿交代呀……
毕竟是自己让他去查看情况的,虽然算职责所在,可耿马心里依旧有点不好受。
谈话间,也不知谁问了句。
“那小子到底是干嘛的?”
“听小姐说不也是个酸书生吗。”一个护卫略打趣的说道,惹得书生脸一阵阵发红,想发作却又不敢。
“你傻啊,你见过哪个书生腰间带刀的。”
“估计是附近村里的放牛娃吧,傻兮兮的,还真当那猞猁是他们村的土狗之类的,还敢一个人去找死。”
听到这话小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正在打盹的阿斗说道,
“这牛怎么办,既然他死了,要不吃了吧……”
说话间不停吞咽着口水,他老早就盯上阿斗了,他已经好久没吃过肉了,牛的主人已经死了,那这牛就是无主之物了。
眼看众人越说越热闹,耿马打断道,
“一个死人有什么好讨论的,再说那猞猁还指不定会不会回来,都给老子小心着点。”
他一发话,众人只能噤声了。
紧接着他又幽幽的说了句,
“这牛天亮杀了吃吧,带着也不方便。”
可说完这句话的下一息,他就感到了无尽的寒意。
一柄带血的剔骨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只需轻轻一用力,就是人头落地的画面。
如鬼魅般索命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你想死吗……”
耿马僵在了原地,这种性命尽在他人手中的感觉真熟悉。
他仿佛一瞬间回到了重新活过来的那一天。
不同的是那个男人当时对他说的是,
“你想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