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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醉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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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云月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她只是不善酒力, 一杯果酒下肚,人便头晕目眩,看什么都带重影儿, 胃里更是烧灼异常, 像吞了一块火炭。热潮四处蹿腾,胸臆里装不下, 就直往脸上冒,衣领一圈都是烫的。

    陡然撞见这么一抹冰凉, 还是软的, 她本能地就想亲近, 如同荒漠里的旅人盼望一汪活水一样。

    原本她也只是想蹭一蹭,舔一舔, 尝尝他究竟是什么味道,会不会比那盏果酒还香,身子忽然就凌了空。

    “啊——”

    慕云月惊呼出声。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后脑勺膈在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上。

    动作间带起的劲风,振得周围帐幔翩飞如蝶,秋香色的柔软绵绵落下来, 覆在她热烘烘的面颊上。冰凉丝滑, 像落了一层薄霜。

    慕云月抬手去扯,手伸到一半,就被一只横生出来的手给强行劫住, 霸道地压过头顶。

    他额前的一缕乌发顺势垂落下来,仿佛乌云蔽天, 又似山间直罩下来的夜色, 带领着她坠入覆着暗色的万丈红尘之中。

    没等慕云月琢磨过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下巴就被人捏住。温热顺势滑入,仿佛火绳一般,“轰”地一声引燃硝石。

    顷刻间烈火滔天,四面的帐幔也要被烧着。

    慕云月置身火焰中心,几乎喘不上来气。周围的世界好像都不存在了,只剩下唇间烫到吓人的温度,以及那只紧紧握在她手上、同她十指紧扣的手。

    有那么一瞬,她微微都有些晕眩,也许是屏息屏了太久,也可能是心中那一抹虚弱,藏也藏不住。

    “阿芜……”

    仿佛叹息一般,她听见他终于轻轻地,唤出这个名字来。

    菱唇摩挲她唇珠,声线喑哑。手臂用力将她搂得更紧了,仿佛一直想要将她嵌进胸口里去似的。

    “你现在究竟是清醒的,还是昏醉的?”

    慕云月没听懂他在问什么,睁开一双惺忪醉眼,惘惘地把他望住。

    乌黑的美眸里还覆着一层水光,薄纱一般,将他柔柔包裹在里头。让人想起盛夏清晨时分,从水中探出来的芙蕖,花瓣随风微微颤摇,轻轻一弹,就能抖下晨露来。

    卫长庚心中生出几分负罪感,实在不忍心再逼问她什么,叹了口气,俯身轻轻将她眼里的水意一点一点啄去。

    她纤长卷翘的鸦睫细细打颤,挠在他唇间,痒嗦嗦的。

    卫长庚心里软得不像话,忍不住抬起她下巴,再次含住她花瓣一样的唇,温柔辗转,细细摩挲。

    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可落在她唇上,就只有那么一点克制隐忍的力道。

    像一只已经长了牙的幼兽,收起所有锋芒,只为同她亲近。

    那盏果酒于慕云月而言威力无穷,可对卫长庚来说,不过白水一杯。经过刚才的热情,本就没有多少的酒劲,就变得越发寡淡没有滋味。

    可那一刻,他却醉得不能自已,湿润软滑的触觉,似有若无的甜,每一样都刺得他脑袋发晕。

    喝醉酒的小姑娘也是乖软得不行,他想亲,她就乖乖闭上眼,任由他亲,半点也不反抗。只在两人分开的时候,张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漂亮大眼睛,懵懂地看着他。

    目光干净清澈,不沾染尘世间任何欲望浑浊,却比任何媚眼秋波都牵绊人心,他怎么看也看不够。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啊……

    这一刻,自己便是死在她身上也值了。

    只是为何自己每次亲吻她,都只能在她吃醉之后?

    想起前世凉亭内的那一次偷香,卫长庚无奈地叹了口气。拇指缓缓摩挲过她泛着薄红的眼尾,他叹息着问:“等你清醒之后,你还愿意让我亲吗?”

    慕云月歪着脑袋眨眨眼,没说话。

    卫长庚轻笑,无计奈何,抬手覆住她双眼,长叹一声道:“睡吧。”

    这话她倒是听懂了,往他怀里蹭了蹭,乖乖闭上眼,毫无防备地睡了过去。小嘴砸吧着,唇角还勾着笑,小小的手揪着他衣襟,对他很是依赖。

    卫长庚怕她这样睡不安稳,想将她的手挪开,抱她回榻上好好休息。

    慕云月却是哼哼唧唧,如何也不肯松手。

    卫长庚稍微碰她一下,她还会皱起眉,抬手用力拍开他,然后继续揪着他的衣襟,揪得比刚才还要紧,掰都掰不开。

    衣上的平金竹叶暗纹,都叫她揉得皱皱巴巴。

    卫长庚失笑,勾了勾她下巴,“你这丫头,睡在我这里,还要打我,真是越来越霸道了。”

    可回想她前世被世道搓磨后的萎靡模样,卫长庚又叹了声,由衷道:“还是霸道些吧。”

    至少不会被人欺负。

    与其循规蹈矩,把自己变成一种名叫“大家闺秀”、“贤妻良母”的传统家具,只等着哪天被显赫的豪门采买,供奉高阁,他更希望她快乐,不受束缚。

    就像过去的她一样。

    风“嘚嘚”吹动轩窗上的竹帘,月光自檐间落下。

    卫长庚将小姑娘抱到怀中,让她侧枕着自己肩膀,好睡得舒服些,自己则仰头望着檐下那轮明月,思绪逐渐飘远——

    皇宫是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封闭、冷漠,最容不下的,就是本心。想在里头活得安稳,就得把自己塞进套子里,去扮演另外一个人。

    没有人能够例外。

    包括他。

    时日一长,连卫长庚也分辨不清,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只日复一日行尸走肉般地活着,感觉不到悲伤,也品尝不出欢喜。

    大抵世间所有人都是如此吧?他也没什么好自怨自艾的。

    至于女子,就更应该谨小慎微,学着温婉,学着柔驯,做一瓶素净淡雅的花,无需太多浓烈的颜色,能装点男人波澜壮阔的朝堂岁月,就很是足够。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这般想的。

    直到遇见慕云月。

    她是他生平见过的、最奇怪的姑娘。

    张扬、灵动,是一只谁也管不住的雀鸟儿。

    生于上品有爵之家,却从不曾被规矩折损绚丽的羽毛,亦没有叫礼教搓磨锋锐的爪喙,想飞去哪里,就飞去哪里。同谁不对付,也是直接摆在脸上,从不装模作样。

    那样鲜活恣意,他两辈子都不曾体会过。

    而最初的最初,他也实打实地,恨过她那份鲜活……

    想到这,卫长庚不禁闭上眼,低笑出声。

    第一次听说她的名字,是从一群内侍口中。

    不过都是些不入流的末等奴才,平日连去干清宫门前洒扫的资格都没有,背地里却敢调侃他。

    说他不自量力,不过是薛家的傀儡,废立都是薛衍一句话的事,竟也敢妄想求娶慕家的女儿。

    也是那时候,卫长庚才知道,自己四岁那年,曾做出过怎样惊世骇俗的“壮举”。

    一个指着别人脸色过活的傀儡皇帝,指腹要娶一个手握重兵的名将之女,的确很可笑。

    卫长庚自己也自嘲地扯了下唇角。

    可他治不了薛衍,收拾几个小内侍,还是绰绰有余的。当晚,那些人就永远也笑不出声了。

    而“慕云月”这个名字,也如同梦魇一般,彻底笼罩在他心上。他明明没有见过她,却总是能听到有关她的事。越是回避,那些声音就叫嚣得越是厉害,最后终于熬成一桩心病。

    他开始不断派人打听她的事,好的,坏的,他统统都要知道。

    听说她小小年纪,就出落得国色天香,满帝京的青年才俊都成了她的裙下臣,他只哼了哼,啐她轻浮;

    听说她又同谁家贵女吵架,回家还挨了重罚,他比教训了薛衍还高兴,直笑她活该;

    有一回,她为了寄养在她家的“妹妹”讨回公道,居然一鞭子,把南缙来的郡主给抽下马。汝阳侯让她去登门给人家道歉,她宁可挨十军棍的罚,也不肯说一句“对不起”。

    末了,还颇为豪迈地放言,说什么:“我管她什么郡主,敢欺负我慕家的人,便是玉皇大帝,我也照打不误!”

    简直胡闹!

    这样的女子,莫说做他的皇后,就是来他身边当宫人,给他端茶倒水,他都不稀罕!

    自那以后,卫长庚就再没打探过她的消息。偶尔有人闲聊时提起,瞧见他过来,也会自觉噤声。

    有了那些内侍的前车之鉴,宫里宫外更是没人敢再妄议什么“指腹为婚”。

    她就这样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消失得彻底。

    像一缕风,来得快,去得也快,没留下一星半点痕迹。

    原以为这辈子,他们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直到十六岁那年,卫长庚在卢龙城第一次真正见到她。

    彼时北颐和大渝正值明争暗斗的顶点,随时都有可能擦枪走火。

    而京中,他与薛家的矛盾也达到巅峰。他急需一个契机,为自己建立功业,名正言顺地从薛延手中夺权,正式监国。

    他便采纳了舅舅的建议,暂且离开帝京,远离薛家的掌控,微服去卢龙城寻找机会。

    那是一片毫无生机可言的土地,终年都见不到多少艳阳,从天到地,再到城里的人,都蒙着一层灰蒙蒙的雾,如何也抹不干净。

    倒是跟皇宫很像。

    唯一不同的,就是她。

    她是灰败世界里,唯一的鲜亮。

    平日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手被绣花针扎了一下,都会疼得哇哇大哭,来了卢龙这样条件恶劣至极的地方,居然能忍住不哭,也不闹,还颇为欣喜,像只花蝴蝶,兴奋地到处飞。

    那段时日,卫长庚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见她脆生生的笑。

    有时是在城门上,有时是在迎接巡逻归来的军队的人群中,有时则是在他最爱去的那间小酒馆……

    卫长庚实在不懂,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她怎么就无时无刻都能满面春风,不知忧愁为何物。

    委实可恶!

    他厌烦至极,每次大老远听见她的声音,就直接绕道躲开,眼不见为净。

    然隔着茫茫人海的惊鸿一眼,他还是记在了心上。

    虽然看得很模糊,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生得很漂亮,担得起京中那些人冠给她的所有美名。

    甚至再夸狠一些,也不为过。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那乍暖还寒的春日里头,冰雪都尚未消融,城里的杏花却开了。

    绯红妖娆,好不明艳。

    而她就踮足站在杏花树下,仰头轻嗅花香。

    风卷起漫天落英,吹得她裾带翻飞,云鬓凌乱,她也不见恼,还享受地闭上眼,迎着那股风翩翩起舞。

    舞技算不上有多好,可他就是莫名其妙,在旁边站了许久。

    风雪满袖,也不觉得冷。

    指腹为婚……好像也突然没那么难以接受。

    自那以后,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不自觉开始跟着她的步调走,吃她吃过的饭馆,点她点过的菜,去她夸赞过的酒楼,品最新的佳酿。

    他虽瞧不上那丫头的做派,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比自己更懂得生活。

    也是第一次,他发现自己的人生,还可以这样有滋有味。

    后来,她也不知是每天吃吃喝喝,玩腻了,还是突然有了别的奔头,居然开始卖花。每日挎着一个小篮,站在杏花树下,见人就问要不要杏花,风吹雪落也不见走。

    明明踮脚就能摘到的东西,谁会愿意花钱去买?傻不傻?

    卫长庚嗤之以鼻。

    也是后来,他打听才知道,她是在帮一个残疾老兵的女儿卖花。本想直接给人钱,人家不肯收,她只好用这种方法,拐着弯儿帮忙。

    可诚如他取笑的那样,没有哪个冤大头愿意花这冤枉钱。

    他就看着她每天早起,挎着满满一篮杏花,斗志高昂地出门;到了晚上,又挎着满满一篮杏花,失魂落魄地回来。

    十根手指头冻得发红发痒,也不见她放弃。

    愚蠢。

    他在心里鄙夷地暗骂。

    然后他就成了那个冤大头,买走了她所有杏花……

    整整半个月,她每一篮杏花,他都一枝不落全收了。害怕被她认出来,他还让手底下人乔装打扮,每天分批分次地出去买。回京之前,那些杏花都塞了快满满一屋子。

    他自己看了,都觉得自己有病。

    可是没办法,谁让她冲自己笑了呢?还笑得那样好看,眼睛同远处的灯火重叠,仿佛夕阳余晖里飞舞着的萤火虫,美丽而耀眼。

    而那时,他也仅是被那一瞬的光辉捕获,鬼使神差地上前,问:“这枝杏花多少钱?”

    出口的声音都是抖的。眼神左躲右闪,竟是到最后,都没敢看她。

    天晓得,他当时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当初决定来卢龙赌一把,都不见得有这般英勇。得亏那时候旁边没有河,否则他真不知道自己倒影在水面的表情,该有多么狼狈。

    说来也是可笑,刀口舔血这么多年,他竟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吓成这样。

    也是直到很后来,卫长庚才明白,原来那种想触碰又收回手的感觉,就叫喜欢。

    至于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只是听到她的声音,他就会不自觉转头。她结交了新的好友,他会格外在意。尤其当那人还是个郎子,品貌双全,家世也不错,他能烦躁好几天。能看到她的日子,总是开心的;倘若见不着,他做自己的事,明明与她无关,也会拐弯抹角地想到她。

    于旁人眼中,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瓜葛。

    可在那些不为人知的沉默中,他的目光早已拥抱她的背影千千万万遍。

    而等他意识到这些的时候,他已经舍不得、放不下。她的鲜活,她的灵动,都是他心甘情愿用一辈子去守护的至宝。

    哪怕她已经是别人的妻。

    风从窗外吹来,案上的烛火摇了摇,发出细碎的“哔啵”声。

    小姑娘似是被光影晃到,紧了紧眼皮,睡得不甚踏实。

    卫长庚侧过身,拿后背帮她挡住光源,抬起一只手,指背缓缓流连过她脸颊,却始终保持着那一点距离,不敢真正触碰。

    “阿芜?”他轻轻唤了声。

    小姑娘似听见了,嘴巴砸吧着扬了起来,手臂本能地顺着声音的方向,攀上他脖颈。脑袋蹭着他颈窝,依赖又满足,像奶猫找着了窝。

    卫长庚笑了笑,眉眼柔软下来,学着她的动作,也蹭了蹭她面额。唇瓣翕动,声音忐忑又期待:“倘若我告诉你,我到底是谁,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我的气?更不要怕我?”

    “我会待你很好很好,比世间任何人都好。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天涯海角都没关系。哪怕你把天捅个窟窿,我也能帮你顶着,所以……”

    他鸦睫搭落下来,遮掩满目落寞,声音也泛起几分委屈:“所以,你不要怕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曝光某人的暗恋史!谁也逃不开真香定律~

    无良作者:你打算什么时候掉马?大家想看你谈恋爱。

    星星哥抱紧马甲瑟瑟发抖:我不掉马也能谈恋爱的。

    这章依旧全员红包呀,星星哥之所以叫星星哥,是因为“长庚”是一颗星星的名字。

    由于12号要上千字收益榜,所以下章更新时间是912晚上23:00,我会尽量多更补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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