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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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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昔关于父亲的一切放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出现在聂浅晴的脑海。

    母亲下葬那天,父亲在寒风中抱紧她的肩膀,红着眼圈,但目光无比坚定地告诉她:“宝贝儿女儿,爸爸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我会带着妈妈那一份,一起保护你、爱你。”

    枯叶从他们的头顶飘落,落在她的肩头。

    父亲温热的大手轻轻拂掉,强有力的手臂将她圈得更紧,用阳光一样的温暖驱散了冷风带来的寒意。

    高中毕业那天,父亲从外地出差连夜赶回来参加典礼,听到她作为优秀毕业生的演讲后满脸骄傲:“宝贝儿女儿,爸爸为你骄傲!”

    第一次去美国,父亲推掉了所有的工作送她到旧金山,帮她选地段找房子,确保她的安全。

    送别那天,父亲在她眼前落了泪,五官缩在一起,满脸不舍:“谁说儿行千里母担忧,父亲也担忧也舍不得啊!”

    大二那年,星辉娱乐上市了。父亲在圣诞节假期的时候特意跑来美国看她。

    他们一起去纽约过了一个银色的圣诞节。

    生在s市的她很少见到雪,更没看到过几寸厚的积雪。

    她和父亲穿着笨拙厚重的羽绒服,一起躺在了公园的雪地里,两个人凹陷了进去。

    她用手拨开阻隔在自己和父亲中间的积雪,露出彼此的面容,盈盈一笑。

    父亲开心得像个孩子,整齐的牙齿在莹白色的雪地里泛着光,眼睛都笑没了,只留下一道几不可见的窄缝儿。

    “宝贝女儿,开心吗?以后等爸爸退休了,每年都和你滑雪、过圣诞节!爸爸真的太忙了,上市后事儿越来越多,但是你一定记得,无论你在哪里,我在哪里,爸爸永远爱你。”

    大学毕业,父亲如约出现在大学的校园里,见到她穿学士服,又不争气的激动哭了:“天啊,我女儿穿学士服怎么这么漂亮啊!”

    她的导师过来跟她打招呼,父亲热情地摇晃导师的手,用蹩脚的英文充满期待地问:“老师,我女儿是不是你带过的最优秀的学生?”

    听到了肯定的答复,父亲一脸得意,眉毛扬得高高的:“我就知道!不瞒您说,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耀、最大的骄傲。”

    她回国后入职星辉娱乐那天,父亲当着全公司人的面骄傲万分地介绍:“这是我女儿聂浅晴,星辉娱乐新任ceo。你们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她,不要以为她年轻、经验浅就应付不来,她是我聂卫国的女儿,你们可以像信我一样相信她。”

    进入ceo办公室,父亲拍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孩子,生活里我为你搭建了一个家,现在爸爸把事业上为你搭建的家交给你,这个地方凝结着我的心血,布满我的回忆,我希望你在这里能感受到归属感,获得成就、满足,创造出更了不起的东西,超越我。也许以后,爸爸还需要你的保护嘞!”

    说着说着,父亲眼里又漫出了点点泪光:“哎呀,年纪大了,越来越多愁善感。我女儿回来了,我真高兴。”

    在聂浅晴脑海飞逝的每一段记忆里,父亲的眼睛都流露着纯粹的爱、关心、眷恋、信任、欣赏。

    可是为什么在这份遗嘱中,她完全感受不到一丝丝那样的情感和一丝丝温度呢?

    在她心里,她一直觉得即使父亲再婚了,对她的爱依然如以往一样深沉,不论她去了哪里,都把她视作星辉娱乐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她也一直盼望,即使自己现在入职腾云,最终仍会如河流入海一样与星辉娱乐的命运交汇在一起,像守护信仰一样守护这个由父亲创建的家园。

    然而遗嘱冰冷的字句让她不由得陷入惶惑与怀疑。

    也许,自从父亲再婚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失去视如珍宝的父爱了。

    在父亲眼中,她变成了一捧泼出去的水,在夫家呼风唤雨,获得了优厚的馈赠,应该心满意足,再不应觊觎星辉娱乐了。

    她珍视父女感情,把星辉娱乐当做家的延伸,都只是她傲慢的自以为是。

    她在父亲心里没那么重要,对星辉娱乐也没那么重要。

    这个微末的念头像雪崩时第一片坠下的雪花,随着它的崩落,压在山头的皑皑白雪以铺天盖地的势头形成一股股雪浪,眨眼间将她孱弱的身躯淹没在无垠的白色中,除了由内而外的寒冷什么都感觉不到,就连骨头缝里仿佛都挤满了风。

    视线遁入黑暗。

    记忆里不合时宜的杂音涌进了她的耳朵。

    夏西景在凌家大宅里唱着歌,经久不息的掌声和不属于她的热闹在她耳畔回荡。

    她孤身一人坐在钢琴旁喝着甘冽的威士忌,弹着那首象征想念的《valentine’s day(情人节)》。

    她站在寒冷的伦敦街头,驻足聆听和她一样落单的流浪歌手的演唱。两个人一只狗在沧桑的声音里与世俗喧嚣格格不入,被拉长的影子提醒着他们的孤独苍凉。

    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其实一无所有。

    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家,没有人在乎,更没有人需要。

    世界有她没她毫无差别,公司有她没她如常运作,每个人离开她都一如往常生活。

    强烈的被遗弃感为她的世界带来永夜。

    巨大的孤独与痛苦宛如一双有力的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巴。

    空气一点一点离开了她的胸腔,阻隔了她的呼吸。

    心脏如奔腾咆哮的野马踏过平原,掀起一阵风沙。

    凌乱的马蹄以超乎寻常的速度疾驰到一处悬崖。

    深不见底的山涧之前,前一秒还在腾空的马蹄猝不及防停在了那里,不再跳动。

    现实中电灯发出的刺眼的让她无法逼视的光点占据了脑海和视野里的每一寸。

    世界顿时天旋地转,密密麻麻的感觉拉拽她的身体,紧接着她黑色的瞳仁不受控的猛然向上一翻,咚一声重重摔倒在了地。

    沉闷的响声让周围的空气都震了震,掀起一小片不易察觉的尘埃。

    轻飘的遗嘱从她手里掉落,凌乱地掉落在一旁。

    本来在你一言我一语争执的马妮和宋桂芝被这忽如其来的响动吓了一跳。

    马铭泽瞪大了眼睛。

    徐杰在原地愣了短暂的一秒钟,立即作势俯身搀扶聂浅晴。

    休息室虚掩着的门砰一声被重重撞开。

    “别碰她!离她远点儿!”文贤澈开门的瞬间已经冲了进来,拦住了徐杰。

    肖寂和苏晓琪跟在他身后也鱼贯而入。

    “小澈,你进来干什么?”马妮惊呼。

    “你是?”宋桂芝认识文贤澈。

    他和聂浅晴传过绯闻,她还清楚的记得自己从朋友口中得知绯闻时气急攻心的状态。

    “别管那么多。我有急救资格证。她现在很危险。”

    文贤澈头也不抬,稍稍摆平聂浅晴的身体,扒开眼睛检查了一下她的双瞳,小心翼翼把耳朵贴在她心口的位置聆听,快速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和脉搏,伸手就要去解聂浅晴衣领的扣子。

    “你干嘛呢?要对我姐干嘛?”马铭泽大呼小叫,目光中透着不易察觉的猥琐。

    “这位先生,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宋桂芝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出言喝止文贤澈的动作。

    “衣领解开两颗,是为了保持她呼吸通畅。你们俩,不要堵在门口,保持通风。”文贤澈依然没抬头,淡声命令着杵在门口的肖寂和苏晓琪。

    随后,他的双手交叠在了一起,一下一下规律地按压着聂浅晴的心脏。

    “哎哟,什么啊?摸哪儿呢?揩油呢吧?”马铭泽撇撇嘴,语气中夹杂着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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