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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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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奕的面前出现了两条通往不同方向的岔路。

    他在沉默中陷入纠结。

    “凌先生?”丁春菲轻唤了一声,听筒那头的沉默让她感到不安。

    凌奕沉闷的呼吸在病房里回荡了许久。

    他可以让凌坤出面,但是这两年父亲已经几乎把公司全权交给他了,对日月岛的细节只能说一知半解,如果领导问起全局具体细节,他无法确认凌坤通过一天的恶补可以胜任。

    考察的结果关乎于项目的未来走向和扶持力度,以及成千上万人的岗位规划。

    那背后关系着何止一个家庭?

    沉默仿佛延续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后天计划不变。其他的行程都取消。”凌奕无法轻轻松松甩掉理应压在自己肩头的责任。

    挂上电话,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前所未有的感到头疼。

    “凌总,你没事吧?”肖寂一向不是很理解有钱人的艰难。

    但是此刻,他清楚地感受到了眼前这个孤独男人的本心在与理智拼命拉扯。

    “没事。”凌奕轻轻摇了摇头。

    语气与聂浅晴一模一样。

    “如果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

    “后天你和苏晓琪,能替我陪着她吗?那天应该是她爸爸的追悼会。我去不了了。”凌奕握着聂浅晴的手,语气里满是抱歉:“我又没办法陪她了。”

    “没问题。”肖寂毫不迟疑答应下来。

    他知道后天考察的事,这些日子腾云上下都在为那天做准备,他们部门主管为此专门开了好几个会让他们在领导参观时好好表现。

    他有点庆幸自己不是凌奕。

    他不用在责任和爱人之间做出选择。

    他可以随心所欲追逐自己的本能。

    工作不爱干就不干,老板不给假就辞职,随时可以拍拍屁股潇洒走人。

    “谢谢。”凌奕的声音短暂地在空气里坠落,而后又陷入漫长的寂静。

    他在病房里坐了一夜,只伏在病床边缘睡了一会儿。

    早上凌家人来探病时,他满脸倦容,乌黑的眼眶像得了一场大病。

    “儿子,你在这儿守着也没用啊,回去睡一觉,妈帮你照顾浅晴,好吗?”宋桂芝从没见凌奕如此脆弱邋遢的模样,身为母亲心都要碎了。

    哪怕当年夏西景离开,他都没有这样过。

    “她还在发烧。”凌奕避开母亲心疼的眼神,拿毛巾帮聂浅晴擦汗,温柔的手指帮她理了理额角被打湿纠缠在一起的碎发。

    “哥”凌霄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默默把手里的一束花插进了花瓶。

    她知道哥哥现在不需要安慰和关心。

    他只想嫂子好起来。

    凌云云站在宋桂芝身旁,破天荒地没有说一句话,面色凝重地盯着哥哥嫂子,死死咬着嘴唇。

    “唉”凌坤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发出一声轻叹:“儿子,明天要不要爸爸去?”

    “书记是个特别务实的人,这次还会带几个专家一起,泛泛而谈只会影响集团在他心中的印象。”

    凌奕的眉心不觉皱了一下。

    他当然想过让父亲代劳的可能性,只可惜,并不妥当。

    “这事儿唉怎么都赶到一起了。”凌坤再次发出无奈的叹息。

    “儿子,如果改不了,你也别担心,明天妈妈陪着浅晴。”宋桂芝试着让凌奕放心。

    她看得出,此刻凌奕心里放不下的只有聂浅晴,为了能让他好受一点,她必须代替他照顾好妻子。

    “谢谢妈。”凌奕这两天不知道和多少人说过谢谢。

    医生、护士、肖寂、家人

    他们都在帮他做他想做却又无能为力的事。

    昏迷中,聂浅晴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十年前一个寒冷的傍晚。

    母亲躺在医院的病房里,浑身插满管子,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包骨。

    青色的血管裹缠着枯柴般的四肢,在毫无弹性的皮肤下蜿蜒,如同一道道干涸的河道。

    曾经温婉而清丽的容颜在病魔的摧残下深深凹陷,苍白的皮肤经白炽灯照射几近透明,好像轻轻一碰,就会化成灰。

    她的眉心紧紧皱在一起,痛苦让她隐藏在呼吸器下的嘴巴微微张着,呼吸又轻又慢,每一次都仿佛最后一次。

    “浅晴卫国”母亲的声音几不可闻,就像她的呼吸一样无力。

    “老婆”聂卫国的眼睛噙着泪,很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妈妈,我在。”聂浅晴穿着校服,泪水已经从眼眶里扑簌簌地涌了出来。

    她握着妈妈的手,清晰地感觉到了血管中的血液不再充满生机地流动。

    “浅晴妈妈陪不了你了虽然虽然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但是妈妈想告诉你,妈妈爱你妈妈永远支持你你一定要开开心心,好好活着”

    母亲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挤出了一抹残阳般的微笑。

    她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苍白的脸色开始浮现出骇人的青灰色。

    “卫国卫国好好照顾她照顾她爱你”

    轻飘飘的声音在空气里微弱的绽放。

    而后一直和聂浅晴握在一起的手骤然松了。

    母亲的生命定格在了那个瞬间。

    心电监护仪上的图谱从微弱的波动拉直成一条毫无曲折的线,发出悠长的嘶鸣。

    “妈妈!”聂浅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用力摇晃着母亲的双手,头不住向病房门口张望,失声大喊:“医生!医生!医生呢!”

    另一只手攀上了呼叫铃,疯了一样一遍一遍按着。

    她不信,不信母亲就这样离开了她。

    人人都说好人有好报,为什么妈妈如此温柔善良的人年纪轻轻就要死?

    医护人员鱼贯而入,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主治医生遗憾地说:“聂先生、聂小姐,节哀。”

    聂浅晴听到节哀两个字,本能地后退几步,摇着头一脸不可置信:“不,不,不可能!”

    白炽灯如此刺眼,令人晕眩的白光包裹了眼前的一切。

    医生、护士、父亲以及病床上油尽灯枯的母亲都融化在了这片白色里。

    世界犹如空寂的雪原,漫无目的,除了白和刺目的光空无一物。

    强烈的晕眩感将力气从聂浅晴的四肢抽干,她感觉自己化身成了一片微不足道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茫茫的白色里。

    画面一闪,聂浅晴出现在停尸间。

    还没掀开白布,她就已经闻到了一股令人恐惧的烧焦气味。

    白布上浮出的人形加重了她的心跳,胸口莫名的剧烈起伏,她的手滞在半空,像被点了穴,完全无法动弹。

    突然间,虚空之中冒出一只布满血管的枯瘦大手,抓着她的手冲向了白布边缘,一把掀开。

    “你爸死了。节哀。”虚空中飘出鬼魅般的呓语,不大,但是清清楚楚钻进了聂浅晴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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