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痛苦的记忆
交代完除虫的事儿，聂浅晴接着安排：“晓琪，春菲，麻烦你们把我会议桌上的文件都送到走廊尽头的小会议室，文件帮我检查一下，确定里面没有蟑螂然后，麻烦让保洁阿姨帮我检查确认一下会议室没有蟑螂，没除完虫以前我在那儿办公。”
她有几摞资料要啃完，虽然心理防线被击穿，还是要尽快振作起来，完成预期工作。
她告诫自己，她已经不是十二年前那个只会颤抖痛哭的柔弱少女了。
“好的，聂总，我马上办。”苏晓琪恢复些许镇定，说着就要往办公室走。
“把她东西送我办公室好了，我那儿干净。”凌奕出言拦住苏晓琪。
聂浅晴愣了一下：“这样不合适吧，会影响到你的。”
“不至于，走吧。”
凌奕温柔的拉起聂浅晴的手，走进了办公室。
她的掌心出了细密的汗，想必是吓的，他不由得握得更紧了。
走进凌奕的办公室，聂浅晴悬到嗓子眼的心脏松弛了一些。
这个空间有他的味道，在午后阳光的沐浴下光明而温暖，给了她莫名的安全感。
她坐到沙发上，静静的闭上眼睛，缓慢地调节着自己凌乱的呼吸。
凌奕给她倒了一杯水，轻轻放在了她的手里。
在她的记忆中，那也是一个明媚的午后，天空湛蓝。
她被几个女生围堵在女厕所最里面的隔间。
从建筑装潢角度，这间厕所很漂亮。
鹅黄色的大理石贴面，日本进口的智能马桶水箱隐藏在墙里，红外线感应冲水，红外线感应垃圾桶，隔板和门板木纹很漂亮，如同有人不经意吐出的薄烟。
但在聂浅晴心里，这个厕所隔间是她见过最像地狱的地方。
在她头上，有几个罐子口从隔板和门板上方20厘米的空隙伸进来，几十上百只蟑螂自罐口冲出，像小冰雹一样砸在她的身上。
“啊”她吓得歇斯底里，嗓子都喊破了，双手已经彻底失去控制，全凭本能在空中胡乱的飞舞，但根本挡不住来自蟑螂的攻势。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一个个迅捷爬动的东西在她的头顶、肩头、衬衫口袋横冲直撞。
来自昆虫微弱的触碰让她浑身的神经都开始作祟，一种绝望的瘙痒感蔓延了她的全身，她好想吐，眼泪噼里啪啦落下，在脸上形成一道道沟壑。
因为她的动作幅度太大，红外线感应一直反复冲着水，哗啦啦的水声伴随着她痛苦的哀嚎充斥着整个厕所。
“哈哈哈哈，她叫出了猪声。”
“哈哈哈哈哈哈，太有趣了！”
“你哪儿弄来这么多蟑螂，怪恶心的。”
“花了几百块钱让小混子弄的，下次我加几百，让他们抓几十只老鼠都行。”
“哈哈哈哈哈，暴发户，你叫啊，叫啊！”
“叫啊！再大点声！”
“她是不是疯了？”
在如风铃般轻快的女声的嬉笑吵闹中，聂浅晴因为剧烈抽泣胸腔开始缺氧，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她绝望的蹲在马桶盖子上，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古怪的形状，像根植在沙漠中的诡异仙人掌。
她将脸深深埋进臂弯之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摆脱四处横行的昆虫，与门外赤裸的恶意隔绝。
这个姿势几乎阻隔了她的呼吸，但无论窒息感多么强烈，她都不想抬头。
有某一个瞬间她似乎看到了绮丽的召唤，她觉得如果她会死，那死期可以是今天。
是厕所外他人经过的声响救了她，那几个女生做贼心虚，迅速逃离了现场。
聂浅晴没有死，死没那么容易。
但是从那天起，她对蟑螂产生了强烈的生理性厌恶，看一眼能失魂落魄一整天。
甚至，更久。
“聂浅晴，聂浅晴”凌奕唤着她的名字：“别怕，这里没有。”
聂浅晴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定了定：“对不起，今天我失态了。”
“为什么会怕成这样？”凌奕不在意聂浅晴失态不失态，那根本不重要。
他只想弄清楚为什么她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
看她这样，他会感到心疼。
聂浅晴没有回答，艰难的挤出一丝笑：“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没过一会儿，苏晓琪和丁春菲把聂浅晴的资料都送进了凌奕的办公室。
聂浅晴不放心地问：“都检查过了吗？”
她的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但依然很憔悴。
“嗯，放心吧，我每份都看了。除虫公司已经派团队出来了，今天加班我也会盯着他们做完的。”苏晓琪拍拍聂浅晴的手，温柔的传递着安抚的力量。
苏晓琪带着除虫公司团队风风火火给聂浅晴清理办公室的时候，凌奕走了出来，把苏晓琪叫到一旁：“苏助理，过来一下。”
“凌总，您有什么吩咐？”
“你知道聂浅晴为什么这么怕蟑螂吗？”
“这个”苏晓琪面露难色。
她确实知道，但是如果她把聂浅晴那段不开心的记忆告诉别人，算不算泄露私隐？
可是凌奕又不是别人，是聂浅晴亲爱的老公啊！
“她这样我很担心，我从没见过她这样。她怕的很不正常。”凌奕虽然语气很淡，但目光看起来很深邃，很真诚。
“嗯，好吧。”苏晓琪只做了半秒钟思想斗争就决定把事情告诉凌奕，在她眼里，如此深情款款的好老公怎么能被拒绝呢？
她把凌奕带到一个更加僻静的角落，低声说：“我也是有一次听聂总酒喝高了说的，她曾经被霸凌过，有一次被人围堵在厕所，被扔了一身的蟑螂，人都吓疯了。从此患上ptsd，一见蟑螂就这样。”
“霸凌”
凌奕记起来了，早在新婚第一天，聂浅晴就说过被霸凌的事。
那时他对她没感觉，只想快点签完那份婚姻协议，很快便把她说过的话抛诸脑后。
今天，他重新听到这两个字，才知道她那时的经历，对她影响有多深多远。
“嗯，聂总说如果不是她后来遇到了一个教她独立、强横起来的人，她可能永远都学不会站起来报仇。”
凌奕知道，那个人就是他了。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对于聂浅晴的意义。
他是她在绝望黑暗中漂流时唯一抓到的救生筏。
“她说过那些人是谁吗？”凌奕的眉心皱了起来。
“没说。不过她说其实霸凌者并不是强者，只是自以为是的蠢材，试着反抗后会发现，曾经带给她无限恐惧的存在居然那么不堪一击。”这段话在苏晓琪印象里尤为深刻，以至于现在仍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
“我知道了，你忙吧。”凌奕离开了，表情十分严肃。
走到丁春菲的工作位时，他冷着脸吩咐：“去查一下，十二年前谁霸凌过聂浅晴，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