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妘千里盯着呈克乌, 突然笑了笑。
是那种她来到柔然后一直用的,熟练、友善的笑容。
呈克乌收到了她的笑,神色顿时一怔。
妘千里恨这里没有烟, 不然摸出一支烟递过去点火,多么简单、方便。
妘千里想了想,缓缓伸手, 用袖子擦了擦呈克乌箭簇上的尘土。举止中透露出一丝丝自己的卑微、和对对方的尊崇。
呈克乌的表情一下变了。
他抬了抬下巴, “我听说公主身边有个哑巴很得宠, 就是你吧?”
妘千里不好意思地笑了,摆了摆手,头略低, 双手掌心向上, 往呈克乌身前送。
这是个跨越不同语言和文化通用的动作:哪里哪里,比不上您。
呈克乌甩了下头发,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 拍了拍妘千里的肩,熟络道:“不用这样,大家都是兄弟。同在公主这里做事。”
他看了看妘千里,搭上她的肩膀,“我比你大几岁,叫你胡度,你不介意吧?”
胡度在柔然语的意思的小弟, 成了,妘千里心头和脸上都漫出傻子一样的笑容。
呈克乌更开怀了,“公主活泼善良,就是太单纯,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凶险。我们在公主跟前, 主要是要保护好公主。哥哥我刚才看你射/箭的功夫,说实话,有点差。但是没关系,还有我,我功夫好。你呢,实力不行,我也不为难你,你就负责在外边守着。贴身保护公主的事情,交给哥哥了。”
真是太好了,竟然有人嫌日子过得太平稳幸福,赶到金玉儿面前找罪受。
妘千里被呈克乌这样大无畏的精神感动到,连连点头。
“走吧,公主在那边比赛,我们去跟上公主。”
妘千里骑上马,和呈克乌一起去找金玉儿。顺着人流走去,一路上,呈克乌不时和热烈的女子打招呼。一双眼睛四处乱飞,妘千里看了看他那一脸络腮胡子,不由感慨柔然人的审美真是……别具一格。
金玉儿骑着她的枣红马,立在众女中间,神采飞扬,说说笑笑。她周身同样是年轻的柔然少女,看见呈克乌和妘千里过来,纷纷笑着打趣,“来了,来了。”“公主就是公主,有眼光。”一道道含情目光直往呈克乌那边落去。
妘千里这个方向收到了大量的媚眼,她心中更加不理解,就呈克乌这个样子,她们能看清他长什么样吗?难道柔然女子不看男人的脸,胡子才是本体?
妘千里跟着呈克乌到了金玉儿面前,在妘千里眼中,呈克乌又一番做作表演,逗得金玉儿咯咯直笑,她笑吟吟道:“你觉得你的箭术好?本公主今天就让你看看,我的箭术,可不逊色于你。”
她目光一转,从呈克乌脸上,落到妘千里脸上,金玉儿嘴唇动了动,定定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打马去赛场。
一声响亮哨声,柔然女子的马上射/箭比赛开始。这场比赛比妘千里直立射/箭有趣的多,也激烈的多。所有人都坐在马上,在疾驰的马上松开攥住马缰的双手,拉开弓弦射中目标。
在剧烈奔跑的马上稳住尚且不易,她们还要不拉缰绳,在马上控弓弯弦。妘千里光是看着,忍不住心潮澎湃,被这种最原始、最粗犷的生命力吸引。
围观的人尖叫声早已层层传递,一浪更比一浪高,喧嚣直上。妘千里看见金玉儿用双腿轻盈地控住急剧奔跑的马匹,整个身子像是一片风筝,与马融为一体。她手上的弓稳的出奇,挽弓如满月,弓弦猛地松了,她再从背上取出新的一支,早先射/出一支已嗖一声扎入盘中。
第二支当即飞出。
金玉儿发上的珠玉垂下,随着她红色的衣服一起翻飞。成了赛场中最引人注目的那朵火焰,熊熊燃烧,让人不能忽视。
妘千里抿唇,柔然作为马背上的部落,确实出色。这等骑马控弦的集体水平,她在大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激动人心的比赛结束,胜者是谁毫无悬念。金玉儿飞奔而来,欢天喜地朝呈克乌和妘千里走去,仰头道:“怎么样,我说了吧。谁箭术好还不一定呢?”
呈克乌赞美道:“公主的箭术,就像是天上的神女下凡!让所有人都为之惊叹!我们柔然多么幸运,能养出这样的公主!您的存在,简直是神袛赐予我们最大的宝藏!”
呕!妘千里又差点被恶心吐。这个呈克乌是不是买了“对喜欢的女孩说话之道”的油腻文学大全?
金玉儿却很受用的样子,她仰着头,轻轻一夹马腹,朝妘千里身边靠去,眼中闪过明亮的光芒,“你刚刚看到了吧?我的箭术和你比呢,如何?”
“他的箭术怎么能和您相比?”呈克乌一愣,惊讶道,“他和您相比,像是大燕的一句话:萤火虫弱小的光芒和天上的明月做对比。他怎么能比得上天上的明月呢?”
金玉儿一转头,冷冷道,“你可以闭嘴吗?我没和你说话。”
呈克乌来王庭时间不长,没见识过金玉儿翻脸若翻书的状态。当即怔住,投向妘千里一道晦暗不明的眼神。
很好,妘千里气笑了,金玉儿一句话,把她苦苦维系的同僚之情破坏掉。这就是王室的制衡之术吗?、
金玉儿看向妘千里,又换上那副明艳的模样,伸手握住妘千里的手腕晃悠,“快说啊!我知道你之前是故意不好好比赛,现在我好好比赛了,你能看见。说实话,我们两个箭术比起来,谁比较好?”
妘千里无言以对,她看向金玉儿,正盘算怎么糊弄过去,一阵极度危险的感觉猛地袭上来,妘千里尚未觉察到危险来源于何方,她瞳孔骤缩,心惊肉跳,身体已经比意识更先反应过来。猛地一揽金玉儿的肩膀,朝自己方向压去,她整个上身往金玉儿那边倒。
尖锐冰冷的锋芒箭簇,带着杀意,堪堪擦过他们俩人而过。
背后传来一道惨叫声,妘千里来不及看那道惨叫——箭簇既然没射中她们,必然会射中熙熙攘攘的其他人!她把视线扫向箭来的地方,一个面容端庄的女人,她同样骑在马上,目光直视她们,手中弓弦在荡起湖水般的波纹。
她穿着宝蓝色的裙子,头上的蓝色高冠一动不动,颊边落下的串串珍珠昭显她的身份高贵。她的双眼却不像她的衣服装扮那般雍容华贵,而是阴沉又隐含着恨意。
“阿敏那你疯了!你干什么?!”女人身边的人看见她的举动,不由尖叫惊呼。
“你箭怎么射到那边了?!”
“没什么,一时脱手。我去向人道个歉。”阿敏那淡淡说道。
金玉儿从妘千里的压制中起身,她的视线也落在阿敏那身上,她唇色煞白——是被吓的。如果没有妘千里突出起来的动作,这支箭百分百会射到自己身上。
“阿敏那!!”金玉儿策马朝她驶去,眼中愤恨至极,“你在干什么!?”
金玉儿身旁的人眼见不对,都跟着一起上。尤其是呈克乌,他看到方才所有画面,一时惊疑不定。既不清楚为何阿敏那的箭会射向金玉儿,又为自己未察觉到危险害怕,他眼睛扫过妘千里,看来是要重新评估这个他觉得靠美色爬进公主帐中的大燕人。
金玉儿冲到阿敏那面前,阿敏那淡定极了,“公主,我射中的又不是你,你过来干什么?别拦着我,我还要去找受伤的人道歉。”
“阿敏那!你刚才就是故意想害我!那支箭是朝着我来的!”金玉儿点破。
“公主不要乱讲,你现在身上有伤吗,你不是好好的么?”阿敏那轻轻扫过金玉儿愤怒到极致的面容,她沉静温柔,“公主别挡道,阻碍了真正的伤者就不好了。”
“你这个贱人!”金玉儿面容扭曲,她手中鞭子一扬,就要往阿敏那身上抽去。
一只手攥住了金玉儿的鞭子。
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妘千里目光凝在他脸上,这人自己方才见过,一个时辰前,他赤/裸着上身和人摔跤,随后和金玉儿相谈甚欢。
王庭附近的部落长,朱赤。
现在他穿着褐色的衣服,骑在一匹褐色马上。朱赤攥住了金玉儿的鞭子,金玉儿使劲想拔回,鞭子稳稳地被朱赤握住。他神色有些抱歉和仓皇,“公主,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误会,公主冷静。”
“有什么误会?!你问问我手下,谁没看到!阿敏那刚才想要杀我!”金玉儿盯着朱赤。
“她怎么会杀你?”朱赤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他安慰道,“公主你冷静一下,我妻子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现在她正在射/箭比赛上,一时失手我相信,但故意把箭射/向你,不可能。”
“失手?”金玉儿冷笑,她面朝阿敏那,一指赛场上的盘,“我记得你在你们部落是第一神射手,你告诉我,你是怎么从那里,把箭射向我那里?”她再一指,两者之间差着十米距离。
阿敏那神色淡淡:“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我身体不好。早不是第一神射手了。公主要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金玉儿深深吸了口气,她面色狰狞,“朱赤,我一直以为你聪明,这么看来,你和那些蠢货没有区别。阿敏那和你在一起十年,你连她是什么人都看不清。你部落在你手中,迟早要全灭。”
“公主,我知道你心中有气,尽管责罚我。但阿敏那真不是故意的。”朱赤咬牙道。
“怎么回事?”小王子被人推到了这方冲突之中。
一道轻飘飘带着吟咏般的声音仿佛自天外传来——“抓住他。”
妘千里毛骨悚然,这里熙熙攘攘,每个人都在说话,混乱一片。但从这种混乱中,她敏锐地察觉到这道声音指向的人,不是阿敏那,不是朱赤,不是金玉儿,而是自己!
大祭司要抓她!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元宵节快乐!我已经想到了元宵节的番外写什么,脑补的我笑嘻嘻,但距离完结大概还有二十万字
_(:3」∠)_现在写了也没那个意境。
两人好好收拾后出去逛街大概就是杨笠的那个段子:
多年后国泰民安,妘千里和谢遇随一起逛元宵花灯。火树银花下,贵女在街上走,一张张明媚胜春光的脸在灯火下熠熠生辉。眼波都瞥向同一个人。
当她们目光从绝色美人脸上转到他身畔那人脸上时,不由升起同一个念头:这女的,有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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