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情人港
周桉树看着我签下股份转让协议,半晌他才开口道:“你真的接手了,估计流言蜚语不会少的。”
“为什么这么说?”
“没什么,我以为林湛扬会交给是因为你看起来比较稳妥,至少看起来比较老实。”
“我看起来不老实吗?”我不懂周桉树的意思,什么叫看起来比较稳妥。
“比起老实,你看起来倒是······”周桉树顿了片刻,倒是吊足了我的胃口。
“你有话直说行不行,既然会有流言蜚语那你还不如早点告诉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免不了人家会说你是林湛扬包养的女大学生,而且是狐狸精投胎的那种,迷得林湛扬失了心窍竟然把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转给了你,只给自己的儿子留了百分之十。”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哪里晓得忍辱负重的接手不平等条约,最后还因为不能说出口被传这样的流言蜚语“我就不能是因为太有实力所以获得这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嘛。”
“这话说得你自己信吗?”周桉树感叹于我的天真“如果你和林湛扬沾亲带故的,可能声音会少一点。但是真正的林公子只分到少许的股份,甚至你还要因为遗嘱的问题送他留学深造,在别人看来,你迷惑了林湛扬,哄骗到了独揽大局的机会并把真正的继承人’发配边疆’置身事外。刚上台你可要做好一切准备,万事开头难,熬过来就解脱了。”
周桉树话说得虽然不中听,但是事实情况就是如此,甚至还有可能更糟糕。待我和周桉树一起返回国内刚好是林湛扬下葬的日子,我即将继位的消息已经在集团高层小部分传开,因此我反正是要荣登大位的,将来还有可能在别人的嘴巴里成为林鸣一个没领上证的小妈,所以来时我打扮的极为精致一袭淡粉色丝绒长裙,脖颈见用同色系丝绒系带系着,水钻耳坠装点着让着整体的造型不会显得太素,因为今天的眼线拉的特别顺手,所以整个妆容就更饱满可人,及腰的长发挽起来,又特地漏了几缕松松的搭在肩上显得既利落有妩媚,颇有些做实了狐狸精的意思。
“事实上我不应该置喙什么。”周桉树看着我的造型“但今天毕竟是林湛扬下葬的日子,去的人非富即贵。黑色是最······”
“不穿黑色又能怎样,我就不用接手这样不平等的协议吗?”周桉树被我问的哽住了“这是他欠我的,他清楚得很,我就是把他的坟夷为平地并在上面建一座酒吧让千万人在上面蹦迪他也没脸托梦骂我,今天没穿大红色你都要夸我仁慈才对。”
周桉树彻底没了气,老老实实的开车载我到州山墓地。州山临近海岸,风景视野极佳,因此墓地的价格也极高,安保也很到位。今天的州山天气微凉,现下飘了雨丝。不大,周桉树还是站在我身后大约半步的位置为我撑着伞。
“周律,你说这是不是山雨欲来的前兆啊。”
林湛扬的位置选的极好,跟他的夫人李媛雪葬在一起,正面对着内陆海,后背靠着一片梨花林,风吹的时候梨花的花瓣就像是漫天的鹅毛雪般簌簌下落。
墓前果然黑压压的站了一片,不少人震惊的看着我或是看着我身后的周桉树。他们可能不认识我但一定认识林湛扬的御用律师。独独正跪在林湛扬坟前的少年并没有回头,是林鸣。
我这人有个特性越是人多的场合,就越容易镇定,面不改色的做我想做的事情。周桉树则淡定向朝他打招呼的几个人回礼。周遭的窃窃私语因为我的到来而此起彼伏,林鸣也似有所感,缓缓转过身。长时间的跪地让他起身时有些趔趄,尽管如此,在看见我的第一刻,他还是快步过来抱住了我。抱上的一瞬间周围的窃窃成了无声。
“这位是陈月笙,陈董。是林董钦点的下一任董事长。”待林鸣恢复正常放开我的时候,周桉树才向在场的诸位介绍。
“桉树啊!我们知道你是林董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不过你是不是搞错了”说话的人是个看起来并不和善的老头,他不太礼貌的上下扫了我一眼,又说道:“这充其量就是林董包的某个二奶吧,不过不得不说,林董确实有眼光,这样长相的二奶不可多得啊。”
这种话说的实在恶心,叫我忍不住冲上去给他一巴掌,然后再将股份转让协议甩到他脸上。
“第一次见面就说这样叫人难堪的话除了让我们之后的见面更加剑拔弩张外你讨不着一点好。”我倒是一点都不畏惧跟这个老头对线“不过我还不知道你是哪位,今后能不能见着面的都不一定。”
眼见着那老头在这么多人面前因为被我下了面子准备无能暴怒时,周桉树适时的开口了。
“胡总,陈董拥有整个集团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是最大持股人,日后陈董坐镇普华胡总要还有什么疑问大可以去问问林董,我想我和陈董都不会介意你刨根问底的精神。”
“如果还有任何人要质疑大可以跟着胡总一起去询问,我将和陈董静待各位的答案。”
林鸣自跟我抱完以后就好像施了法被钉在原地了一样,不论周遭怎么说他都只是定定的看着我,并没有什么反应。算了,我来此也只是为了上柱香,林鸣什么的早就是过去的事了,到最后我还要亲手为他挑老婆,这种羁绊还是尽早断了的好。从始至终林鸣都不会是与我并肩同行的人。
胡德智很是不满意我的态度,端着个老前辈的架子说教道“阿鸣啊,你爸这位置怎么着也该是由你继承,这让外人捷足先登算怎么回事?不过阿鸣你也不用担心,只要你说一声,叔几个铁定帮你。”
我倒不免冷笑一下,连周桉树都笑出个气声来。狗急乱跳墙。但我和周桉树都不打算替林鸣回这个话,因为我们在这一刻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以此来考验林鸣的心意。如果林鸣要反,那么我和周桉树要做的可不只是一点点了。
“不用,胡叔。月笙姐的能力很出众,因此我和我的父亲一致认为月笙姐担得起大任。”林鸣的语气听不出喜怒,面上也不显神色“如果有人质疑月笙姐,那就是质疑我和我父亲,如我父亲泉下有知各位一直在为难、猜忌他所选的接班人,神鬼之论不好说,那就一起拭目以待吧。”
现在看来很明显,我和周桉树都免去了一大烦恼。现下我到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我朝着周桉树使了个眼色。周桉树替我向各位带了个礼到就随我一起离开了,林鸣眼见着我向周桉树使眼色然后跟着他一起离开,便也急着跟上前,在园门口截住了我。
“姐姐。”林鸣拉住我的手腕,“你还好吗?”
我设想过很多林鸣会问我的问题,却从来没想到过是这个。
“我能有什么不好,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林少爷。”我斟酌着略显刻薄的话堵住林鸣的嘴。
我从周桉树的手里接过林鸣的那一份股份的合同递给他。
“这是你的股份,签了就转到你的名下了。”林鸣接过合同却没有拆开来看“学校我会让符越帮你办理休学,然后安排你进国际班学英语。”
“学了之后呢?”林鸣似乎是不死心还是想亲自听我说。
“自然是安排你去国外最好的商科学习深造。”
“陈月笙,你非要这么狠心是吗?”林鸣勃然大怒,继而又是极为委屈的模样“姐姐,那我们之间呢?要以什么收场?”
雨已经停了有一阵了,接下来要谈的话已经不便让周桉树知道了,是以我示意林鸣先去车里等我,周桉树也很是谅解只提醒我务必不要忘了林湛扬的要求。然后就知趣的坐回到了车里。
“林鸣,送你出国是权宜之计。你不是不懂即便你留在这里高考也考不上清华北大,还不如花钱为你打通路送你去斯坦福念商科,这样你回来也能······”
“我现在说的是我们!”林鸣忍无可忍的打断了我“我们怎么办?你不懂我的心思吗?”
“你几岁啊林鸣,且不说你懂不懂爱,就当你懂好了,难道你还要因为一个夏天的故事就葬送自己的前程?”我实在气结,他爹他妈都是精明的人莫不是给林鸣生了个恋爱脑出来?着实可笑。
“什么叫一个夏天的故事?”林鸣的语气瞬间叫我想起那种丢在路边遭人打的流浪狗“胡叔说的那些流言蜚语这些天我听到的太多了,我从没觉得那是真的,连听到都觉得脏耳朵。普华是我爸的心血没错,我现在没能力接手也没错,但是你可不可以等我两年,别这么快对我死心,等我学成归来好不好。”
“林鸣,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有能力接手普华。”我平淡的回答道,林鸣倒是延袭了林湛扬自私的特性,得不到的爱,就希望爱一直在等待他“林鸣,你要知道,我们只此一个夏天,只此一个花季。”
我准备转身走,林鸣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
“陈月笙,你信不信我把股份交给胡叔让他集出百分之五十股让他跟你做持平董事。”林鸣似是有些疯魔了,见我停下了脚步再接再厉道“一旦有了持平董事就必有董事内选,胡叔积威甚久,你是争不过他的,到时候你一分都赚不到且不说还要出手股份,我劝你···”
“好啊!”竟然有这种好事落在我头上啊,与我而言能解脱自是巴不得,不过林鸣这蠢小子实在气人,我快步上前抓住林鸣的领子“不过你要搞搞清楚普华到底姓什么,是谁家的。我又是为谁守天下放弃我在加拿大的逍遥日子。普华落在你什么胡叔手里你猜猜日后你到了泉下,你爸会不会给你一个大大的巴掌将你扇入畜生道,搞搞清楚吧林鸣,谁都有资格向我叫嚣,除了你和林湛扬。”
“你大可以把股份给你的什么七大姑八大姨让他们同我拼个你死我活,我不在乎。”林鸣其实已经冷静下来,我自是转头就上了车,催促周桉树驱车离开。
“小男孩倒是很让人难忘的。”周桉树一边开车一边不忘打趣我。
“是很难忘。”窗外的光景在我的眼中成了光怪陆离的模糊模样。我还是没什么出息,只这么两句就簌簌落泪“我跟林鸣是一个夏天的故事了。”
周桉树或许也是听出什么了,此后都没有再说话。
“事实上,我不打算告诉我的家里人我在这里工作了。”直到车开到周桉树的律师事务所时我才开口。
“你的决定,我不过问。”周桉树也并不奇怪我的想法“因为我只是执行监督的职责,如果有需要你尽管跟我说。”
我跟周桉树在他的办公室做交接等一系列的事宜做到了凌晨一点半。深圳这个地方是个不夜城,外面的灯光一点也不叫人觉得夜幕降临。
“我记得你是北京事务所的。”
“我前些日子才寻觅来这样一个地方,用以做安格律师事务所的深圳分所,怎么样?”周桉树颇有些自豪的语气“你还是第一个来这里的顾客,可要好好评价。”
“夜景很好。”实在很好,中心写字楼的21、22两层。“你站在这个地方俯瞰深圳,会不会有将所有事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呢。周律。”
“林湛扬从前跟我说,你是浅薄且迟钝的。”周桉树缓缓踱步至身边,“我那时候只告诉他,你还没有身居高位,并没有在他的办公室办公,浅薄是难免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林湛扬的办公室比你这个还好。”
“好的可不只是一星半点。”周桉树说着说着也面露羡慕之色。
“好想吃章鱼小丸子啊!”突然很想念这一口“多加点柴鱼片和海苔,真的很香。”
“碰巧我知道哪里有章鱼小丸子。”周桉树从衣架上拿过外套,走到我面前打了个响指“所以陈董要不要跟我走?”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像精英律师?”我边跟着他走边忍不住发问道。
“是吗?”周桉树绅士的替我打开了车门“像诱拐未成年少女的怪叔叔?”
“我可没这么说。”
事实上,周桉树懂我的意思,只在夜晚出售章鱼小丸子的店就在鹿岩山,这家店只做章鱼小丸子且只在夜晚出售,时间、商机都不对却并不会亏本,据说老板的儿子都在深圳市内买了两套房了。
说是想吃,其实只吃了两个就吃不下了。面对着从前很是喜欢的章鱼小丸子也没了口味,最后还是周桉树吃掉剩下的丸子。
“想吃的不是丸子吧,小姑娘。”周桉树吃不了太油的,本着不浪费的生活态度还是吃完了,是以总归有些怨气的。
“我跟林鸣从前常在这里吃宵夜。”我满含歉意的向周桉树笑了笑周桉树不懂,可他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那时候深圳的夏夜不算很热,傍晚也总是凉风徐徐,林湛扬叫我去他的公司说上班,业务不熟悉,常常要弄到很迟,很累也很饿,不过我不知道你懂不懂那种累的吃不下东西的感受,所以林鸣就带我来这里吃宵夜。味道没变,柴鱼片和海苔的量也没变。”
周桉树只是默默的听着,喝着老板娘送来的大麦茶。
“可是什么变了呢?”我的语气开始哽咽了:“我是真的很喜欢林鸣的,真的很喜欢。我本来打算念完本科就回来跟林鸣再续前缘的,可是从今天开始我就跟林鸣玩完了,你说我们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我越想越难过越说越伤心,我真的不明白就算是双向爱恋的两个人原也是会走到有缘无份的境地。我们的船在通向情人港的路上因为不可抗因素沉没了。
“僭越了。”周桉树说着向我缓缓靠近,最后轻轻地将我搂在怀里,不知道是因为怀抱温暖,还是因为周桉树的安全感,总之我还是很没出息的在他的怀抱里哭了鼻子。先是觉得不好意思,是以只是小声的哭,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想着他反正是我的员工了我放肆哭怎么了,最后以他半个肩膀的衬衣都湿透了为结束,有点不好意思,但不多。
到最后我连本科都没有念完,还是办了休学坐镇普华,这些年一到寒暑假就要掐着时间回家,公务都要符越两头跑。往后的几年我只说是出去念硕士研究生才堪堪瞒过家里人,在机场等着航班飞走,等着符越向我汇报家里人已经离开机场我才出来,直到现在。
林湛扬的办公室,视野极佳。往下俯瞰深圳这座城市才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月笙,手好点了吗?”许连雨走了进来。
“好多了。”我眯着眼笑了笑,颇有些躲避性的躲进许连雨怀里,像是在北极迷路却躲进了不冻湾一般舒适。
许连雨可不好糊弄,他轻拍了一下我的背,继而说道。
“是不是没好好涂手。”许连雨问道。
“好好涂了的。”我轻声回答道。
许连雨似是不信,想抓过我的手仔细查看却被我制止了,我缓缓地踮起脚,在许连雨的嘴唇上啄了一下,继而说道
“连雨,专心一点。”
对不起啊,林鸣。我还是选择把船开进不冻湾,至于我们的情人港还是继续沉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