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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王母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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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脏。

    君主之官。

    生之本。

    昔年黄帝著《素问》,曾言,心藏神,肺藏魄,肝藏魂,脾藏意,肾藏志。

    青楼一派便是取《素问》中《阴阳印象大论》篇,认为“心在志为喜”,“肝在志为怒”,“脾在志为思”,“肺在志为忧”,“肾在志为恐”,用人世间的酒色财气、大喜大怒,锻造出一副刀枪不入的五脏六腑,因此常以一副正邪难辨的模样出现在世人面前。

    若是被夺舍,神魂必然会先避到心脏处,待到心脏中那一点神智也消失,这个人就是彻彻底底地死亡。

    卞城王和秦杨的情况更复杂一些。

    秦杨本是濒死状态,但卞城王也并非时刻准备着夺舍的邪魔歪道,两个将死未死的人与神融合在一起,究竟谁是谁,尚且没有定论。

    舒以轻飘飘地落在了虹桥上。

    鲜花飘落时凌乱衰败的香气轻轻地浮着。

    远处仙子们若有似无的浅笑声。

    在骨车上看时,仙子们在虹桥上玩耍,待到上了虹桥,却发现那些看不清面目却衣着鲜艳的美人们离得更远了些。

    舒以向更远一些的地方走去。

    有风,但很和缓。

    卞城王落在舒以的左侧,大约隔了一个身位。

    玄色的衣襟上有暗金色的花纹若隐若现。

    他的呼吸有些乱,大约是在思考些什么。

    舒以目视着前方,却突然问:“卞城王……是哪里的王?”

    卞城王:“吾乃第六殿阎罗,司掌北方大叫唤大地狱,并非是人间的王。”

    舒以:“十殿阎罗……我听说过你们。”

    她也只隐约记得不知从何处听闻的传说,十殿阎罗嫉恶如仇、刚正不阿,是执掌生死的神明。

    上古天庭早已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连只言片语的传说也被当成乡野村夫的无稽之谈。

    这位刚正不阿的神明却在受到内心深处的鼓噪。

    “保护她……”

    漆黑的瞳孔锁定了舒以的背影。

    “卞城王来了,正好,瑶池宴已经开始了!”

    素色的锦缎从天空垂下,将两人引向高处。

    卞城王仿佛从梦中醒来,大汗淋漓,迅速将目光移开。

    仙子们温言软语,莺声呖呖,将卞城王与舒以往殿内引去。

    瑶池。

    山之上,云之间的一汪清泉。

    瑶池宴便正好设在了瑶池边。

    西王母是位宝相庄严的女神,姿态优雅,仪容端庄,正是最符合人们想象中的那种女神。

    她端坐在宴会首位。

    卞城王来时,她便将目光聚焦到了舒以身上。

    这宴会来的人千奇百怪,相貌狰狞凶态毕露者有,慈眉善目容色和蔼者有,妖魔鬼怪齐聚一堂,难得的是竟然并不嘈杂纷乱。

    西王母沉着地问:“卞城王,这位是阎罗殿的女仙?”

    卞城王微微行礼:“并非如此,只是得知此次王母设宴,考验天下之人,想起此子天赋尚可,因此带她过来长长见识。”

    西王母欣慰地点头:“不错。”

    西王母:“我执掌长生不老药数千年,前日突然心有所感,便设下这瑶池宴考验天下,将其当作奖品。”

    西王母:“来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等待卞城王和舒以二人落座,钟声响过三次,浓雾渐渐地涌了上来,不管是高居首座的西王母,还是形态各异的与会者,都渐渐隐去了踪迹。

    桌上的酒杯微微地晃动,琥珀色的酒水折射出点点碎光。

    舒以:“我有个疑问。”

    卞城王:“请讲。”

    舒以:“上古天庭在瑶池宴这天覆灭,你也因此而死?”

    卞城王目光沉沉:“不错……”

    卞城王:“确实是恍如隔世。”

    舒以轻轻地把酒倒在了桌面。

    淡色的酒液顺着桌面的弧度滑落到地面。

    舒以:“你若在地府因此而死,又怎能确定天庭已经覆灭?”

    卞城王目光凝住。

    倘若他在地府遇到灾变而亡,为什么在恢复神智后却能笃定,天庭也一同覆灭?

    即使他已死,又怎么能断定地府也因此而消失?

    他是十殿阎罗之六,其余九位阎罗王,果真就尸骨无存了吗?

    桌面上凌乱的酒液像空气一般消失了。

    酒杯自动回到了刚才的位置,杯内的液体容量与刚才分毫不差。

    仿佛一切发生的都是——

    虚假。

    看不清面目的女仙高声道:

    “王母设宴,以长生不老药考验众生——”

    “设题共三——”

    女仙尚未将考验说完,那已被关闭的宫门突然响起了沉重的撞击声。

    “砰!砰!砰!”

    沉闷的三下巨响。

    似是有人在用头颅奋力地撞击宫门。

    宴会上那欢快地、轻浮的空气突然停滞了。

    看不清面目的人与仙,互相窃窃私语着。

    身着正红的西王母冷静地吩咐她的侍女:

    “想必是参加瑶池宴的人来迟了。去开门便是。”

    门外也也不知是哪里的妖怪,走近了还能听到低沉的、类似野兽咆哮的吼声。

    侍女忍着不适,将门打开。

    门外是一位披头散发的女人。

    赤足,衣衫褴褛,身后有一条豹子一样的尾巴。

    她抬起头来。

    嘴里有长长的獠牙。

    仅从外表来看,这位像是猛兽修炼成的精怪。

    她还保留着一些兽类的习惯,不断地从胸腔内发出威胁似的咆哮。

    她看向西王母,就像是看着一位仇人。

    她说:“我才是西王母,小儿,为何要冒充我?”

    这位自称西王母的妖怪,尾巴重重一甩,竟在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西王母大约是觉得有些可笑,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轻轻地喝了杯酒。

    舒以看着正在发生的一切,感觉就像在看一场荒诞的喜剧。

    卞城王:“你在想些什么?”

    舒以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在想,这瑶池宴可真有意思。”

    “我们和西王母说话,便只能看到西王母的模样;真假西王母说话,便只能看清真假西王母。”

    “这可是仙家的把戏?”

    卞城王沉思:“王母娘娘能有这般手段,倒也不足为奇。”

    他已经从之前的混乱之中完全地清醒过来。

    有些事情,时间到了,自然就能找到答案。

    卞城王看着那绝无半点仙气的假西王母:“若是要找人冒充王母,也绝不该找这般人物。”

    舒以:“孰真孰假,现在可还没有个定论。”

    卞城王看着舒以,心底一些情绪又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卞城王:“这幻境蹊跷古怪,万年前的宴会,竟然延续到了今日,现在所见所闻,必定均是假象。你应当谨慎小心,万不可冒失。”

    舒以打量了卞城王一眼,神色淡淡的,倒也没有多言。

    卞城王却猛地收了声。

    他想,这份关心爱护,定还是那名叫秦杨的少年的情绪。

    他喝下了面前的美酒,仿佛在掩饰什么。

    正是应了舒以这句话,孰真孰假,可还没有个定论。

    这瑶池宴上,约有一小半人物如同卞城王一般,觉得这后来的西王母荒唐可笑;但另一小拨人,却发出了完全不同的声音。

    “就是就是,我就说西王母何时变得这么和蔼可亲,还说什么执掌长生不老药。”

    “不错不错,要我说,她准备把我们都做成长生不老药还差不多。今天一见她,老虎的牙齿没了,豹子的尾巴没了,长得还挺俊,没想到竟然是个假货!”

    “哈哈哈哈!”

    那群人一同粗鲁地笑了起来。

    仙人模样的西王母完全没有将这些轻浮的玩笑放在心上。

    她敛眉沉思,随后又沉稳地应对:

    “其他尚且不论,但我长生不老药不会有假。”

    “待到我的试炼完成,谁真谁假,我们再来做个定论,可好?”

    兽人模样的西王母看着正居首位的女人,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她也不说好不好,只是环顾了宴会一周,便用她兽人模样的瞳孔锁定了舒以。

    她冷冷地说:“我要和你坐一起。”

    没等舒以地回答,这位不请自来地西王母便贴着舒以坐下了。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

    云镜瑶台的飞梭误入蜃楼境,舒以将朱二救出,随后两人分别。

    接着舒以便遇到了这卞城王的尸体与被卞城王附身的秦杨,随后上了卞城王的骨车。

    这车带着他们来到了万年前一场未完的宴会。

    这宴会究竟只是一场幻象,还是上古时神仙们残留的神魂?

    仙人模样的西王母吩咐了侍女几句。

    侍女:“王母娘娘有言,千年前曾种下蟠桃树,如今正是开花结果的时候。诸位远道而来,不妨先品尝蟠桃,再参加试炼不迟。”

    雾愈发地浓厚起来。

    舒以没有去看她身旁的那位西王母,只是听着她那像小兽一般的低吼声。

    蟠桃被端了上来。

    那是红里透白,散发着微微清香的——

    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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