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宝具现世
“虽然不知道你对这个女人做了什么，但你身上那股作呕的怨气，你不是人，还还杀了不少人吧。”
话间，强良那双橙黄的竖瞳陡然迸发凶光，他的獠牙突现，只一瞬间就飞跃至空中人影身前半丈远。
蓝袍人影未动，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出手攻击的强良，他身上围绕着的那根像拂尘的事物像是有生命似的，自动扭转了起来，突然间分散成千千万万条长索，势不可挡地朝着强良袭去。
条索太快太多了，强良来不及躲避，就被死死地捆住。
丹凤禾艰难地偏头，看过去。
蓝袍人影的视线移开，正好对上了她的目光。
只一眼，丹凤禾如坠冰窟，周身血液仿佛被寒气凝固。
这是对极为不详气息的一种灵魂上的战栗和抗拒。
不知道为什么，蓝袍人脸色变了一瞬。
而后那千万条索竟凭空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眼睛，一瞬间无数黑色眼睛齐刷刷一转，盯着丹凤禾，满含杀意。
条索甩开了奋力挣扎的强良，一同向丹凤禾袭去。
被甩出去的强良在半空中稳住，一个利落偏身，同时幻化出阔刀，一刀斩断了无数条索。
然而断开的条索极快恢复原状，并且转眼间逼近丹凤禾的身侧。
老人毫不犹豫的伸出双臂，挡在丹凤禾身前。
一声利器穿体声响起，条索刺穿了老人的前臂，触及了丹凤禾的脖颈。
“住手！”强良啸道。
生死一刻，丹凤禾的眼睛倒映出老人不顾一切保护自己的身姿，以及强良踏空而来，万分焦急的模样。
震撼之余的万分之一秒，她前所未有的生出了求生欲，觉得自己该好好活着。
然而，似乎晚了。
条索的尖端已经刺入了半寸，再往前一点，她就会因颈动脉破裂大出血而亡。
千钧一发之际，一点淡蓝圣洁的光芒凭空出现在了丹凤禾的上方。
光芒散发，刺入丹凤禾脖颈的条索被瞬间击退，光芒幻化的屏障挡住了前仆后继的所有条索。
而后屏障如雷爆发，刹那间将成千上万条长满眼睛的条索击碎。
漆黑不见一丝光的黑云眨眼溃散，爆发出的光芒耀眼至极，整个天地大亮，而后恢复正常的夜色。
蓝袍人的半边身体几乎被圣洁的光灼成焦土，但他的面色只是稍稍变了变。
强良的眉心冒出了一朵青莲，而后那朵青莲很快消失。
丹凤禾上空则凭空出现了一轮蓝色弯月，从这个仰视的角度，丹凤禾想起了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莽原上空那轮诡异的蓝月。
两者给她的感觉一模一样。
蓝月的轮廓很快淡化消失不见，但丹凤禾能感觉到它没入了自己的身体。
那之后，她胸口的窒息烦闷感顿时缓解。
老人似乎忘记了双臂被刺穿的疼痛，自青莲凭空冒出，她就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睛，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强良也很意外，但他还是分神上前查看老人流血的双臂，他双指并拢压在老人伤口上方，血瞬间就止住了。
蓝袍人远远地俯视着这一幕，眼睑微敛目光复杂，最后身形变淡渐渐消失在半空中。
丹凤禾迅速起身，跪在老人面前查看她前臂的两个窟窿。
她僵硬的抬起手，又如触电似的放下，有点无措，她感觉全身发冷发麻，不是心有余悸，而是受宠若惊，不甚惶恐。
即便她知道，也许老人只是因为她那张和神主相像才这样舍命救她。
但这也足够令她万分感激。
盯着那伤口，丹凤禾想，她必须得回去一趟。
然后，她的周身像是罩了一层蓝色的柔光，很快她就消失在错愕的老人，以及冷着脸的强良面前。
丹凤禾在彻底消失前高声喊道：“我一定会再回来的！”
只是她竭力的呐喊并没有传到一人一妖耳边。
并没有想象中像外太空的异空间过渡，眼前的景象陡然一变。
约莫三四米宽的水泥路，路边野草高涨错乱，放眼望去是连绵不绝的山林，期中不见有房屋瓦舍。
这是她之前去出诊的山区。
丹凤禾站在路上，忍不住捂额。
这要她怎么回去？
只是沮丧了一瞬，丹凤禾就狂奔了起来。
一边奔跑，一边感受没入她身体的宝具，并试图用意念催动。
受电视剧的影响，她想用宝具来个隔空闪现，直接到她工作的医院去。
然，无果。
果然现实世界还得遵守物理定律。
又或者是她太菜了？
一刻不停歇地狂奔了半个多小时后，体力实在跟不上，丹凤禾才缓缓减慢速度。
因为职业，考虑到老人伤口的血运和感染风险，她很焦急，期望有一辆摩托或者小汽车经过。
就在这时，一辆漆黑的大众辉腾从拐弯处迎面开来。
丹凤禾加快了步伐正要向车主招手，那辆漆黑轿车就在三米开外的地方停下。
车门打开，一双修长的腿率先从车里跨出来，脚上那双棕色的皮鞋沾满了泥渣，有些显眼。
这人深窝的眼下有一道浓郁的阴影，头发乱糟糟的遮住了一侧眼角，看起来几天没休息好，步履却稳健有力，很快走到丹凤禾面前。
长时间的奔跑，使得丹凤禾有些血供不足，加之汗水淋漓，她的视线比往常更加模糊。
她的视线落在了对方胸膛，还没看到脸她就急道：“您好，请问您可以送我去峰山医院吗？”“我有急事，只要您送我一程，我可以支付五千元的报酬……”
说着，她抬起头，看向对方的脸。
睫毛豆大的汗水一坠，滴入了她的眼睛，她没立马认出对方。
对方沉默，看了一眼她身上火云纹的橘色古服，和沾在脖子前面，蜿蜒近至锁骨的黑发。
由于眼前的人很高，丹凤禾仰头的弧度更大了。
对方的车从反方向开来大约有事，丹凤禾想她该加大筹码。
“五万也行，我绝对不会骗你的……真的……”说到五万她就认出了对方，声音渐渐微弱下去。
是卓自迩。
卓自迩转身，“上车。”
虽然意外，丹凤禾还是立马就跟着卓自迩上了车。
车内气氛莫名沉寂，在山道上行驶了十分钟后，丹凤禾率先打破沉默，“卓自迩，谢谢。”
卓自迩握住方向盘的手微紧，但他没答话。
车的隔音很好，但丹凤禾却能清晰地听到路边枝叶刮过车身的声音。
她其实想问卓自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偏远的山区，但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下了。
凝固的气氛，令她有那么很短暂的一瞬间想起了过去压抑黑暗的学生时代。
她下意识的望向窗外，将粘在颈前的头发拨开，衣襟经她的指尖一滑，微敞。
看起来有些热的模样。
车窗无声地开了一道缝隙，清风吹了进来。
吹散了丹凤禾的回忆，她把思绪拉回，期盼快点到达目的地。
似是卓自迩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在保证安全驾驶的范围内，车行驶的速度开到了最快。
半个时辰后，卓自迩冷冽的嗓音在车内响起，“丹凤禾，你消失了三天，怎么回事？”
三天？难道两个时空的时间有差？对了，我在那边明明是傍晚，回到这里却是白天。
沉默的这半个小时，足够丹凤禾打好腹稿，编造说辞。
“我出诊回院的路上，一道很亮的白光突然闪现，这个时候救护车一个拐弯，冲击有点大，我又开了窗，就从窗户上掉下去了。”
卓自迩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丹凤禾，“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丹凤禾后知后觉，停顿了一下，“工作服在我掉下来的时候被刮了，弄脏了，我顺手脱掉了。”“里面穿的衣服是我准备去漫展，玩cosplay穿的，我被临时叫回医院，所以没有换衣服。”
丹凤禾的语气四平八稳，神色也一派自然。
有那么一秒，她微微垂眼，视线落到了前面的底座，而后抬眼扫过后视镜，后视镜旁挂着一个小挂件。
“前面那个瓷器的小招财猫很可爱，很像一部动漫里的一个角色。”丹凤禾很随意地说，继而又主动续起了刚才的话题：
“我被甩到了路边的坡道，滚了下去，昏了过去，那下面有很多沟壑野草，很隐蔽，李师傅应该是下车找了我，但是没找到，他还要送病人回医院，大概就先回去了。”
“我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下午，那里的坡其实有些陡，又有很多石头灌木什么的，根本就看不到上面的路，我是顺着沟壑下的水渠走的，找到了障碍物比较少的地方，就上来了，后边就摘路边的野樱桃挨到了现在。”
卓自迩静静的听着，他见到丹凤禾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她衣襟上的一滩血迹，要不是见她还能跑能说，他都以为她受了重伤。
三天前的凌晨五点，他接到了公司同僚的电话，让他去峰山医院确认一下丹凤禾的情况。
和丹凤禾打交道较多的编剧知道他们曾经是同学，正好公司得知了丹凤禾的情况。
丹凤禾是公司内顶流的编剧，她还有未完成的剧本，以及各种涉及商业金额巨大的合约，出了这样的事，出于各种考量，当然是要格外的重视，不能有一丝马虎。
卓自迩急匆匆赶往峰山医院，沉着脸质问为什么人没找到，他们却先回来了，要是有个危险该该怎么办？
医院的负责人看他的样子，以为他是家属，不知道他是广远传媒的人，更不知道低调的丹凤禾还有国内大热编剧这一身份。
又因为卓自迩脸色语气不好，他自己也摊上那么个麻烦事，大晚上爬起来处理，忙活到早晨，耐着性子解释了十几分钟，卓自迩还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态度。
他是知道丹凤禾和家里断绝了来往，也知道丹凤禾二十五不到，未婚。
卓自迩看起来也年轻，也没听丹凤禾提起过，顶多就是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男朋友，借机发挥来了。
院内人手不够，事多钱少，家里边也乱糟糟，心烦的很，如此种种，负责人血气上涌，冷哼一声，“先生，我不是跟你说了很多遍吗？”
“当时开救护车的司机被不知道哪儿来的强光闪了眼睛，又是拐弯下坡，车晃了一下，把人给晃下去了。”
“我们的司机发现人不在车内，就停了车找，那是山区，黑灯瞎火的，树多草多，没见着人，可能是滚下坡了，车灯往坡下一照全是树枝野草，密不透风，什么也看不见。”
“我们的司机也动员了病人家属一起找，找了好几个小时，没找着，这个时候病人突然呼吸困难，我们猜测是拐弯那一下的冲击造成的。”
“由于这个病人的病情和家属的强烈催促，我们就先把病人送回来抢救，我们的司机一到医院就跟我汇报了情况，我立马就报警了，现在还正在走程序，我们医院的人有的也自行开车去找人了。”
卓自迩冷笑，“你们没找到人就先走了，增加了她的生命危险这是事实，她要是昏过去了遇到山区的凶兽怎么办？摔到了要害么办？”
“先生我不是……”负责人的语调变得更加不耐烦。
卓自迩打断他的话，“医生呢，不是还有个医生吗？”“当时的情况完全可以留一个人在那里找人，可你们那么多人全回来了。”
“没有医生，只有开救护车的司机，需要急救的病人和十分紧张的病人家属，那个情况……”
卓自迩再度打断他的话，“据我所知，医院出诊必须配备医生和护士，你们为什么让她一个人去了？！”
“医院人手不够，她是自愿服从医院安排，我们又没有逼她去，她思想觉悟够高，就算是因为这个意外牺牲了，也是她的荣幸！”
这句狗屁一样的牺牲荣幸言论，彻底点燃了卓自迩，卓自迩不记得自己是个什么表情，只记得当时他完全失去了理智，“我看你们就是觉得她一个小姑娘好说话好揉捏，罔顾她的性命！”
负责人用同样的音量说，“你吼什么呀，哪儿冒出来的毛头小子，也没见你平时和姑娘来往，怎么一出这种事就来了，找茬呢？想要赔偿？吃血馒头？”
也没见你平时和姑娘来往，这句话宛如一击必中的必杀绝技，卓自迩填胸的怒火和恐慌瞬间就被冻结住了。
很快，他就找回了理智，比起争吵问责，他更应该先找人。
于是，他问清楚了地址后就一秒不耽搁火速开车前往，找了三天。
怕前日和医院负责人的争吵会对丹凤禾产生影响，卓自迩说，“我被公司派来确认你的情况，那天我去了你们医院，和你们医院的负责人吵了一架。”
吵架？卓自迩和人吵架？丹凤禾的大脑宕机了几秒，很快她猜出了大概的原因。
她在出诊的途中消失了三天，遇到这种事她能想象到负责人有多么手忙脚乱，也能理解到他烦躁焦急的心情，何况据院里传言，负责人家里好像出了什么事。
可能和卓自迩沟通的时候负责人一时气血上头，态度不好吧。
但要让惜字如金，十分内敛的卓自迩和人吵架，这负责人当时的火气得多么憋不住啊。
丹凤禾瞬间有了给人添了麻烦的内疚。
“我消失的日子，还有没有惊动其他人？”“不会还惊动了警察或者搜救人员吧？”丹凤禾语气艰难，有点抵死最后挣扎一下的意味。
总不至于惊动媒体，成为了新闻事件吧。
“警察立了案，因为你的身份，他们和一群搜救人员出动，找了你三天。”卓自迩轻描淡写地说，他伸出手接上了车内的通讯设备，而后在嵌入车身的屏幕边按了一下开关。
是社会新闻。
“今日报道，据业内人士透露，广远传媒旗下某知名编剧于凤凰山区失踪，相关搜救人员已经搜查了两日，一无所获。”
频道一转。
“昨日，有相关匿名人士爆料，在凤凰山区失踪的是，前段时间大热剧《逆水行舟》的编剧丹某，这是相关搜救图片，可以看出现场搜救配备明显更为高科技，人员配备也多于一般搜救案件，我们怀疑……”
丹凤禾：…………
“我已经通知了相关人员已经找到你了。”卓自迩说。
山区的信号不好，听了刚才的新闻，丹凤禾才注意到车前中控台上放了一个对讲机。
她的心情很复杂，她不想出现在公众视野，成为谈资话题，更不想给人添麻烦，这突如其来的一出使得她有很多事情要考虑，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得备足处理伤口的器械和药品。
她要回到那边去。
丹凤禾闭了闭眼，压下这些乱糟糟的思绪。
……
峰山医院门诊大楼前。
丹凤禾一边动作麻利地下车，一边向卓自迩致谢，而后狂奔向急诊科。
路上有擦肩而过的同事见她出现，神色就跟白日见鬼似的，亲近熟络一点的则是又惊又喜，张嘴想和她说话。
情况紧急，丹凤禾通通无视。
医院门口周围的路边，有一排的出租摩托车和出租车等着光顾的客人。
卓自迩把车停在了医院门口，他笔直地站在车窗旁，一身灰色风衣，将他本就修长纤瘦的身形衬得像是一个走秀的模特。
只是俊气的脸有些憔悴，在光线下有些棕灰的眼瞳目不转睛地盯着医院门口，徒添几分弱气的阴郁，还有两分破碎感。
在来往经过的旁人眼中，这般情景下的他，无疑是个重情义的人，而他的至亲至爱之人，许是遭遇了身体上的不幸。
这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气质长相出众的憔悴美男子的不幸，更容易引起人们的同情。
很快，丹凤禾就提着药箱跑出了医院门口。
“丹凤禾，你去哪儿，我送你。”卓自迩说。
丹凤禾偏头望过去，举起的手停在了半空，没一秒她就继续向一辆出租车招手，“不用了，很感谢你。”
话间，她转过头去，坐上那辆黄色出租车。
从车外后视镜上，她看了眼站定在原地的卓自迩离她愈来愈远。
这倒显得她太过生分疏离，不通人情了。
但她提了个药箱，又这么急，解释起来会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