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谷底惊魂
翌日，清晨。
泉水叮咚，鸟雀啼鸣，树上八人陆续醒来。
阳春率先以一式渡星河从最高处跃下，落地轻稳，宛若清露入水。
众人久闻阳春盛名，今日得见其轻功，正在心中暗叹，又见江秋白、岸芷也以极俊俏的轻功跃下，对三人的实力更加深信不疑，一番收拾准备，也跟着下树来。
“各位，今日我们就前往灵渊寻找灵兽，离开这片迷毂树林以后，路上多的是奇花异草，请大家千万不要随意触碰，一定跟着我走。”
辛草朝大家叮嘱完毕，又转向阳春：
“阳姑娘，此处西去，即是灵渊，灵渊内灵兽出没，越往里越难对付，阳姑娘武功冠绝，本该带领姑娘直入最深处，但……”
辛草话未说尽，望向旁人，似有为难之意。
阳春何其灵慧，见众人满眼恳切，迅速领会辛草未言之意，平静道：
“不必多虑，我自是跟着大家的步子，等大家都擒得心仪的灵兽，我再往里。”
一语落，众人一下安了心，对这位传说中的阳姑娘，陡增几分好感。
她是当之无愧的强者，可她一点儿也不像其他强者。
奕星争先，元寅狠辣，今日若换了他二人中的谁，必是胁迫辛草直入灵渊深处，擒杀最高等的灵兽，他们才不会管其他人的死活，他们考虑的只有自己的胜利。
而阳春却截然不同，她淡然而退让，宁愿等一等，先达成他人的目标。
这样的人，在忘归岛上可谓凤毛麟角。这不仅源于性格，更源于实力，因为绝对强大，所以绝对自信，不必冒头相争，不妨轻步缓行，路上还渡了蜉蝣一程。
众人心知肚明，朝阳春投去感激的目光，便随辛草一路西去。
午后，日光正盛，一行人终于行至一处谷底。
根据迷毂的地形图，此处正是灵渊入口，难以想见，灵渊的入口竟在这样一处风景绝佳之地，两岸峰峦青葱，一条浅河弯弯，天光云影，宛若画境。
正是，两岸皆翡翠，中有白玉带。
“这水清则清矣，怎地水中一只活物都不见？”段想首先察觉古怪。
“段兄也发觉了？”江秋白侧头看了段想一眼，以内力撷起一截枯木，远远抛入水中。
这一下，人们显然被眼前的景象惊了——
那枯木入水不过须臾，凡沾水之处，尽被腐蚀而变得焦黑，伴着“刺啦刺啦”的气泡声，一截完整的枯木生生被腐蚀成炭，炭块越来越小，直到化为黑色粉末沉入河底。
“是强酸。”辛草平静应道。
“怪不得这河里不见一鱼一虾，怕是钢铁虾也抵挡不住吧！”段想感叹道，可看着两岸草木青葱，又觉得哪里不对，“可是，这河里既然是强酸，附近怎么还能长树呢？”
辛草笑笑：“此时是酸，未见得一直是酸……你们看——”
顺着辛草指向，原本澄澈无色的河水，自河床底部渐渐渗出一抹蓝色，那蓝色迅速扩散，很快整条河都变成蓝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蓝宝石般纯净而梦幻的光芒。
“现在可以走了，抓紧时间！”
辛草一声令下，带头淌进河水中，快步朝着河心一处裸露的巨石走去。
听身后没有动静，辛草连忙回头，只见众人心有余悸都不敢下水，着急喊道：
“不要怕，河水变蓝可以走，只有一炷香时间，过了，河水会重新变成强酸，快跟上！”
段想三人见辛草入水无碍，又听时间紧迫，才纷纷淌进河中，朝河心巨石快步走去。
阳春三人则相视一眼，均以轻功踏水奔行，顷刻之间，三人便稳稳落于巨石之上。
跟着，辛草、段想三人、殿后的小兰儿也陆续登上巨石。
说来也巧，小兰儿落脚没一会儿，河水果然开始变化，自河床底部开始，蓝色迅速消失，跟着，整条河迅速恢复最初的澄澈无色，速度之快，仿佛眨眼之间。
“这要是走得慢些，可就尸骨无存了……”段想倒吸一口凉气。
“待会儿要是手滑了，一样是尸骨无存哦……”辛草指向一条延伸到崖顶的藤蔓，一字一顿道，“这里，就是灵渊唯一的入口。”
那是一条从高崖垂下的藤蔓，如同上天有意放下的梯子，正好落在河心巨石上，而一眼望不到的崖顶，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葬送了无数七选人的——灵渊。
灵渊在上，毒河在下，一根藤蔓，连接了生与死，连接了天堂与炼狱。
猴星门下一师弟有些腿软：“这是要……攀上去？”
辛草点点头：“凡入灵渊者，必从此处去。”
“这么高……”那师弟面如土色，“如何能攀得上去？！”
“有藤，如何攀不上去？”
最小的小兰儿站出来，一把抓住藤蔓，一攀，一蹬，手脚并用，竟是蹭蹭蹭攀了上去，估摸着下面的人学会了她的动作，又嗖嗖嗖滑下来，落回河心巨石上。
“如此，便能攀上去，不要往下看，只一心往上看，往自己手上看。”
那师弟还是害怕：“兰师妹的动作，我领会了……可这藤蔓，能撑住我这体重吗？”
小兰儿上下打量一眼：“咦，你又不是猪阿樊那般的体格，怎会撑不住？这藤蔓曾撑得我们师姐妹十余人，就算我们八个一起上，也断不会有问题的。”
那师弟看看小兰儿自信的表情，又使劲拉扯藤蔓，甚感结实，才道：
“也只能如此了，还请兰师妹开路，带我们攀上去吧……”
正当大家围住藤蔓准备一一攀爬之时——
“慢着——”
一直沉默的阳春突然开口，一双清眸，泛出寒意：
“此处是灵渊唯一的入口，若有来人，我们八人又都依附藤上，岂不任人宰割？”
一语惊醒众人。
“对呀，若是对方有□□或暗器，只消轻轻一发，我们肯定逃不过！”
“就算没有□□暗器，他们在下面有意拉扯，令藤条失去平衡，我们还能安生？”
“如此说来，不可不可，切不可八人同时攀藤哇……”
众人讨论中，对阳春的冷静和远见愈发认同，纷纷转回身来。
“阳姑娘，可有妙计？”
“妙计有没有，还得问问秋白师兄了。”阳春转头看向江秋白。
江秋白看她一眼便知其意，立刻取出一卷雪白的铁丝状物什，正是银铁所制的千仞雪。
辛草眼前一亮：“想不到江师兄手中，竟有千仞雪这等宝物，有它，倒是增了许多保障，只是……”辛草眼中转黯，“谁来将千仞雪固定在崖顶呢？”
话音未落，一道璀璨星河骤然显现。
自河心巨石架起，一直架到高耸入云的灵渊之上。
那是阳春施展渡星河的轻功，不借藤蔓之力，便一步上崖。
好高明的轻功！
辛草惊叹，她才意识到自己的疑虑多么多余！此等关卡，也就是拦拦我等武艺平庸之辈，对于夜司教门下一个胜过一个的高手，不过虚设罢了！
很快，崖顶抛下千仞雪。
江秋白仔细为岸芷、辛草、小兰儿穿好腰环，将千仞雪扣上岸芷的腰环，又以两条特制的链条，将辛草、小兰儿的腰环与岸芷的相连，这样一来，千仞雪便同时护住她三人。
“如此，便妥当了，请三位姑娘先上去，我们暂在下面照应。”江秋白道。
辛草朝江秋白投去感激一瞥，又深深看了段想一眼：
“谢江师兄，师兄请放心，这条藤，我与小兰儿攀过许多次，今日有千仞雪护身，更是无碍，待我们到了崖顶，便立刻垂下千仞雪，引四位师兄弟上崖。”
语罢，三人便身系千仞雪，借着藤蔓之力往崖上攀去。
辛草和小兰儿经验丰富，攀爬起来最为熟练快速，但她们并不一意图快，而是一前一后，引着毫无经验的岸芷一起向上，岸芷初时恐惧，但在她二人的陪伴引导下，逐渐掌握了法门，加之修炼流雪回风诀从而体态轻盈，不一会儿便提升了速度。
大约一刻钟后，她三人便顺利登上崖顶，千仞雪及三个腰环也重新垂下。
跟着，便是段想三人，正要攀藤而上，却见岸上突然出现一队人马。
不速之客——
正是龙星门下和虎星门下。
因着阳春的异星突起，奕星和元寅彻底结盟，奕星六人，元寅三人，一行九人，组成了阳春联盟之外，最强大也最狠辣的一支联盟。
“星哥，是那个叛徒！”
玲珑眼尖，一下认出藤上的段想，一枚暗器出袖，顷刻间割断段想脚下的藤蔓。
江秋白默默攥紧断水刀，沉声对藤上三人道：“你们快上，下面我来对付！”
段想哪是背信弃义之徒，既认定了江秋白这朋友，便绝无独自逃命的打算，他一把解开自己腰环，重新跃回河心巨石上，稳稳立于江秋白身侧。
“怎可，留秋白兄一人断后？”
说着，段想袖中射出无数枚流火弹，火弹极小，射速极快，顷刻间击毙对岸三人。
岸上众人见此骇然，纷纷退后几步。
“星哥，他有流□□，怎么办？！”玲珑急呼。
奕星到底是四届之王，比起玲珑无一丝慌乱，他冷静地盯着河心二人，试图寻找破绽。
旁边的元寅扫视同伴的伤口，却先看出什么似的：
“这流火弹……似乎与狂锤的风火神雷……快动手！他的枪膛空了！”
一语落，只见一道耀眼的长虹显现，自河岸横跨河面，直斩河心巨石。
见奕星的长虹剑势斩来，段想以为今日命绝，就要悲戚投河，却见身旁江秋白执刀一挥，那道长虹便被冻结一般，架在河心之上迟迟未落，跟着，一道莹蓝的水幕自河中掀起，极度和婉却不留一丝缝隙地，顷刻没了那长虹剑势。
“你……你是何人？！”奕星大惊失色。
江秋白不应，欲出第二招逼退岸上的人，见河水似要涨潮，水中蓝色也逐渐退去，决意不再恋战，收刀，拉起段想，一式轻功便腾至半空。
段想只听耳边风声呼啸，脚下的水声越来越远，伸手一抓便是藤蔓，待他在藤上稳住，又感身旁一空，那是托他上藤的江秋白，又回头去对付奕星元寅了。
惊心动魄，不过须臾之间。
段想迅速镇静下来，他用尽全力，以最快速度向上爬去。
他一心只往上看，他确信，只要他爬得够快，他的朋友便不必分心救他。
他确是对的。
若是他偶尔低头，他会看到一道道巨大的水幕自河中升起，在河心与河岸之间形成天然屏障，刀枪不入，箭弩不穿，那是断水刀独有的力量，驾驭流水、凝结时间的力量。
而水幕那一头。
岸上几人从未见过如此玄妙的武功，几乎怔在原地，等看清段想在藤上离崖顶越来越近，方才如梦初醒，纷纷想渡河攀藤，抓住前往灵渊的一线机会。
可惜，没有辛草那样的向导，他们哪里知道河里的危机——
“啊！我的腿……星哥救救我……”
最先涉水的一人发出哀嚎，从腿部生发的巨大痛苦席卷了他，他眼睁睁望着自己的双腿，皮肤，血肉，骨骼，从外及里，迅速变成焦炭，他绝望地望向奕星，眼里充满惊恐和哀求。
这一幕太过骇人，以至于奕星的眼里都闪过一丝惊恐，然，片刻之后，这一丝的惊恐，便被他惯常的狠辣掩盖。只见他轻功跃起，朝着那人飞去，旁人还道他要援手，却见他一脚，重重踩在那人头上，借力高高跃起，腾过断水刀掀起的水幕，稳落于河心巨石之上。
而水中那人，被这一脚，彻底踩进河底，从头到脚，蚀得骨灰都不剩。
岸上四人见此，差点吓破胆，惊恐之后，更是相互提防起来，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旁人推下水当了垫脚石。好在，活人不好下手，死人可躲不了，思来想去，他们将命丧流火弹的同伴尸体抛进了河中，轻功借力，也终于到达河心巨石。
只是，一番波折之后，崖上崖下，哪里还有段想和江秋白的身影！
“星哥，就要涨潮了，怕是要淹过石头了，咱们还是早点上崖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