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新的开始
这间办公室似乎是十分陈旧了，角落里飘着灰尘，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明显，一些早已不实用的木质课桌乱七八糟地堆积在一面墙上。
办公桌前，那位女老师放下了小欢，他喵呜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一般跳出了窗外，老师转头对着凌九温和一笑。
那老师逆着光坐在那里，带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温柔，身材娇小，气质知性优雅，穿着浅色衬衫，留着栗色短卷发，推了推黑框眼镜，笑得平易近人。
“凌九？坐。”
她身上似乎有一种莫名让人安心的气场。
“嗯。”
凌九点点头，坐在了办公桌的对面。
“来转学的那位？”
“嗯。”
“好。”
她长呼了一口气，蹙着眉，嘴角带笑，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没有长期工作的疲惫感，正低头处理着资料，在屏幕上翻看着她的个人资料，时不时的抬起头。
“凌九同学，你不喜欢猫吗？”她突然问道。
“谈不上特别喜欢。”
凌九意有所指的看向窗外，希望尹拾欢如果在那的话能听到自己言外之意。
真是死皮赖脸，什么样的猫会赶都赶不走，一直讨好你呢……就算是个狗，也不会这样天天缠着人。
办公室里又是一阵静默，只有飞快打字处理文件的声音。
“你的家人这一栏怎么没有填……”老师问着她，凌九叹了一口气，有些失落黯然。
只见老师犹豫了一下，随即脸色一变，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个暑假你一定经历很多吧，节哀顺变……”
凌九突然看向她，想起来这是一个异能特殊训练学校，立马意识到了什么：“老师，你的异能是读心术吗？”
“不是。”她笑了笑：“对了，还没有正式自我介绍，我叫程明理，是这里精神系异能的训练老师。”
“程老师好。”
凌九礼貌地点了点头，突然想起自己来到这里，一直是冷着脸，连忙挤出一丝微笑。
又是一阵安静。
程明理又主动开口了。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的异能是心灵治疗，而不是读心。”
程明理笑了笑，似乎是有闲聊的想法，凌九也不想出去面对尹拾欢，正好在这里可以打听一下学校的一些事情，于是就与她聊了起来。
“老师，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家人的事情……”
凌九有些不解。
“在面对面交流的时候，我天生会对情绪和人的想法有一种敏感……包括我看人也比较准，在我拥有这项异能之前，读懂朋友的想法和情绪也是很常有的事情。”
“那这算是您的天赋了。”
凌九点了点头。
世界上确实有一种人对他人情绪的敏感超于常人，擅长猜别人的想法，照顾别人的情绪，可惜她自己偏偏是那一种情感缺失的人。
其实倒也算不上是情感缺失，也许只是活的年岁太高了，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情绪的刺激和感性激素会使她越来越不敏感。
小时候，在夏天捉了一只蝴蝶，她会因为蝴蝶的死去而哭泣哀悼，撕心裂肺，那是第一次面临生离死别，那时候，她仍然心思敏感。
青春期，她会因为一次朋友的绝交，而觉得这是迈不过去的坎，捶打着枕头，啜泣到半夜，埋怨着她自己和朋友，一个星期连饭都吃不下去。
再后来哥哥离家再也没回来，她也好像只是难过了一段时间，便继续吃饭，做家务，上学，漠然地看着父母的争吵，悄悄的关上房门，去河边散心。
工作之后，她家里那只橘猫草草埋葬，她接到一个死讯的电话之后，她似乎可以继续在嘈杂的酒吧和朋友干杯，饮酒作乐。她也许会在某个半夜梦里突然哭醒，想起小猫，然后会嘲笑她多愁善感。
再后来，家人的死去，也能让她面上和善，若无其事的去上班，装作没有收到死讯，与她的仇人面上和善。
人是一点点坚强的，也是一点点麻木的。
在那样的环境下，不麻木的人早就提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有的时候隔离自己的情感，何尝不是一种自救。
阳光从窗户透出，凌九有些恍如隔世，程明理坐在她对面，和她说着话。
有一种即视感，她曾经也在这种天气，陪着一个人说说笑笑，是谁，她记不得了。
“嗯，是，所以当初我觉醒了这项异能的时候，心里很开心，觉得能够帮助到别人，而且这些异能也能治疗自己的一些悲观想法，也帮助自己的情绪变得更健康了……”
程明理她说着说着，就露出了充满希望的笑容，但是随即又收敛了笑容，露出了关切的表情。
凌九呆坐在对面，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走神，想要道歉。
“你似乎，对感情很钝感，是因为家人的事情？”
“不…我好像一直都这样……”
“可你觉醒的是读心术……凌九同学，如果天生对他人想法情绪不敏感的人，即便觉醒了读心术，也会经常忘记使用吧。”
程明理似乎有些替她忧心。
“这倒确实，老师知道是为什么吗……”
“没关系没关系，理性的人按理来说，觉醒读心术也是有用的，也能够补足一些社交上的问题……”
程明理又对着她温和地笑起来。
凌九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上辈子的母亲。
什么乱七八糟的。
别想了。
别想。
-
费伍德异能特训学校是一所老旧校区改造的临时特训学校，并没有那么高大上，好在老师都算是平易近人，学生也没有那么复杂。
凌九抱着手里的东西，回了宋小莹的几条信息，又看见凌安发了一个视频过来。
凌安躺在躺椅上，与宋小莹合影，然后摆出了一个十分搞笑的姿势，跳进了游泳池。
随即又发了一条：姐，这以后就是咱家了，你记得常回来看看哦。
凌九默默打字。
“不了，你姐姐我自力更生，你要是想我了就来看看我吧。”
凌安过得好，她也放心了。
凌九一向是视金钱如粪土，不是那种在典型霸道总裁文里小白花的一边拒绝金钱又一边暗自心动的喜欢钱，她是真不喜欢。
就算是钱，也做不到人人都喜欢。
大富大贵，山珍海味，固然很好，她当年体验过也疯狂过，但是在一阵挥金如土的疯狂之下，是无尽的空虚。
她那时候也想找点乐子，她离凌迹那样的疯狂只差一步之遥。
不过，她及时打住了自己危险的想法。
人是很可怕的动物，在冬天的时候就会忘了夏天有多热，在夏天的时候就会忘了冬天有多冷，在能够吃饱穿暖的时候，就会随意挥霍浪费，逐渐忘记饿肚子的感觉。
她要让自己记住痛苦，要让自己时刻保持警惕。
毕竟，不管依靠什么，凌九相信的一切都有可能被颠覆。
凌九尊重一些用自己实力赚取财富的人，并且希望自己能成为这样的人。
她不喜欢追求世俗意义上的躺赢。
比起一个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幻想乌托邦，在那样的安全感中逐渐忘记自我，凌九更渴望一个混乱的，极端的，充满竞争的，能把自己训练成一个猎手的环境。
因此，异能学校也是如鱼得水。
-
凌九走出校门外，想去附近的超市采购一下东西，却一下子被人绊倒。
是严郁，前段时间俞丽丽的跟班。
那天晚上，她也算是救了尹拾欢一次。
严郁眼中闪过一丝嫌恶，突然又无辜看着她，然后有些伪善扶起了她：“哎呀，对不起，你没事吧……哎…好巧，你怎么也在这里？”
凌九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她那眼神，悄悄读了她的心。
严郁面上还是微笑着，似乎对她并没有恶意。
凌九似乎读错了什么东西，里面的场景血腥又恶心。
严郁委身于一个油腻的富家子弟，一边感到恶心，又一边对着他说好话，然后从高楼摔下。
突然，画面一转，是俞丽丽从高处滚了下来。
俞丽丽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严郁模模糊糊的心里，似乎滋生着很可怕的，深不见底的恨意。
严郁在俞丽丽耳边说着什么，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俞丽丽，你别哭啊……其实，说个开心的吧，宋小莹，和你的下场也不会差太多。”
凌九感到了一阵窒息与恶心。
“你没事吧。”
严郁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没…没事。”
凌九被这一段记忆的画面冲击到了，勉强露出笑容，什么也没说，甩开了她，匆匆忙忙冲出了超市。
严郁低着头，看着她的背影，犹豫的转过收银台拿了账单，突然动作一顿，似乎是猜到了什么，皱起了眉头，又转头望向她离去的地方。
一阵呆萌的机械音传来。
“同学，哎……哎？不排队别在这挡着。”
机器人手里拿着小票，有些不耐烦。
“好的。”严郁面上微笑。
机器人屏幕上显示出不耐烦的表情，歪头看着她离去，动作迟缓的从肚子上撕下新的小票。
“人类真奇怪。”
-
尹拾欢连忙穿过拥挤的人群，在身后追上了凌九。
“凌九……凌九你没事吧……”尹拾欢一边追，一边在身后喊到。
凌九感觉躲不掉了，就干脆站住，
尹拾欢担忧的问道：“受伤了吗？”
凌九抬起了眼睛，对上尹拾欢那双看似清澈单纯又愚蠢的眸子。
尹拾欢露出小虎牙，傻傻一笑。
还是什么信息都读不到。
就像以前一样。
“好着呢。”凌九冷笑了一声。
尹拾欢从来没有看过凌九那么冰冷的表情。
他似乎也颇受打击，垂下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头。
今天他穿了一个干净的黑衬衫，头发蓬松又慵懒，站在自己面前犯委屈，不像是那只小白猫，倒像是一只无辜的萨摩耶。
“尹总，您该不是真的关心我吧？那还是求您放过我吧……你的关心我受不起。”
“凌九？你到底怎么了？”尹拾欢不解得问道。
凌九不想再解释，她说的已经很明白了。
尹拾欢怎么就认定她在乎他呢。
就算她在乎……
不，她不在乎。
凌九转身想走。
尹拾欢又悄悄跟了几步。
凌九刚想开口骂人，却突然听到小声的抽泣。
是尹拾欢。
他在极力克制的小声抽泣。
“尹拾欢！你……”
凌九一地揪过他。
他眼眶红了，是真的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