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口是心非
“婉娘,我以前夸过你聪慧的,这世间之人,似你这般已很难得。何必自讨苦吃呢?”
他修长有力的大手,抚上她的面颊。
似是情人间的呢喃,却终归带上几分讥讽,“你何时这般蠢钝了?”
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徐婉身子都在发颤,心里漫过一阵又一阵的惊惶。
那张娇媚无限的容颜,此刻白的似薄纸,“我……”
她想开口替自己辩解什么。
却终归哑声。
“我曾说过的,你是个很聪明的女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懂得恪守本分。所以我会帮助你,可你居然却算计着想要逃离……”
“让我猜猜,为什么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我?”
“还是说你认真了?”
他的每句话,都宛若一把刀子在凌迟她的心。
“不要说了,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就像一个小孩子,极力想要隐藏的秘密,却被大人当做一个玩笑似得,摆在了明面上。
是羞辱,是悲戚,更是一种深深地恐惧。
出身显贵的少年将军,和低入尘埃的青楼名妓,他们逢场作戏三年。
他需要一个沉湎美色,不被上位者忌惮的理由。
于是堂而皇之的包下她,将她从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一步一步捧成了金陵城中人尽皆知的花魁娘子。
而她……
她本该顺着这条道,借着他的权势扶摇直上,呼风唤雨,查清楚当年的死因真相,还自己一个公道清白。
可偏偏她爱上了最不该爱的人,对最不能动心的人动了心。
他将她送到齐国公府的那日,就是为了提醒她,他们之间不过寻常名妓与恩客。
是她心存妄念,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你放我走吧!”
她像是经历了一场大病,目光涣散,脸色苍白。
声音也透着颓败与无力。
如今的她别无所求,只想离开他。
注定是条不归路,那就在自己还能控制得住自己之前,斩断这一切吧。
大手将她拦腰抱起。
徐婉就这样被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沉稳苍劲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别离开我,婉娘!也别爱上我……”
她分明从那道声音中听出了几分后怕。
仿佛真的很害怕失去她。
但是紧接着的一句,让徐婉如梦初醒。
“就当她还活着,还在我身边,陪着我!”
一个锤,锤在她胸口上。
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想起百里晋的那句话,他说,她真的很像“她”,他还说,难怪沈湘会喜欢她。
可是她要这“喜欢”做什么!
她徐婉怎肯甘心做一个影子!
徐婉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身上的男人推开,花荫下,一双眸子泛着些许红光。
沈湘眼中一瞬错愕,很快便泯灭下去,微微拂袖,嘴角带着调笑。
“婉娘,想明白便好,你向来不令我失望。”
徐婉无言转身,生生将眼泪逼回去。
这男人一瞬温情,一瞬残酷,自己已经见识过了,若再抱什么期许,那便是她自己蠢,再受什么罪过,都与人无尤。
“天不早了,爷歇息吧。”
徐婉淡声说罢,自顾自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沈湘望着那袅娜的背影,眼中一瞬晦暗不明。
这女人,绝不会再如前那般,在自己怀中温柔小意,光是前夜那筹谋,已经是对自己起了二心。
可为何自己对她恨不起来?
身后悉索数声,沈湘迅速收敛了神色。
“将军,宫中传旨,明日太后在澄园设宴,命将军带家眷同往。”叶秋庭垂手站在暗处。
家眷?
沈湘哂笑一声,这必不是太后的原话。
徐婉是何身份,怎能算他家眷,更何况太后已经赐婚,此番召她同去,必然又想演绎出什么戏码。
小小徐婉,竟然令隆裕太后心中起了波澜。
沈湘倒觉得这戏越发有趣了。
“准备一身华服,送到东院。”沈湘说罢离开。
“是。”
东院,便是徐婉的住处。
稍晚,叶秋庭便将华服送到。
一同送来的,还有些上好伤药,以及一个丫鬟。
“将军让姑娘先好生养着,缺什么,便让梨儿去置办。”
叶秋庭一如既往的神色恭敬,徐婉对他心有感激,他似乎一直未将她看作烟花女子。
“养着?”徐婉明眸微转,蹙眉道,“我已好了,况且明早回过将军便离开了,不需要人服侍。”
闻言,叶秋庭稍稍致意,便转身退下。
这是何意思?
沈湘居然派了人来服侍自己,难道打算将她安置在府中不成?
虽然自己的身契在他手中不假,可自己以什么身份待在将军府?
“明早还要早起梳妆,梨儿服侍姑娘歇息吧。”
徐婉愈发诧异,“一早梳妆为何?”
梨儿微怔,“明早宫中赴宴,姑娘不是要与将军同去?”
徐婉心头一突。
先前沈湘在玉春楼包下她,不过是为了让京中众人知道,他永昌候世子、大将军是个流连烟花不思进取之人。
而现在禹王已经除去,沈湘便是太后面前炙手可热的功臣,那画皮早也可以扔了,为何还要带着自己在人前晃荡?
“歇息吧。”徐婉说罢上榻。
看样子,沈湘暂时是不打算放她走了。
晨光微熹时,梨儿已经打了水入房,然后温声唤徐婉醒来。
徐婉一身薄暮云纱,一头缎子半的黑发倾泻身后,看得梨儿有些眼直。
世上竟然真有这么好看的女子。
难怪徐婉虽然没有名分,可管家来时还是叮嘱她好生伺候,不然大将军处可不好交代。
“不必麻烦,我自己梳妆便好。”徐婉娉娉婷婷挪步妆镜前,一张小脸稍显苍白,但带着娇怯仿佛更加动人。
既然脱不了身,那便安生待着,谋而后动。
“你帮我取件素雅些的衣裙。”
徐婉说着抬了抬手,肩头的暮云纱稍稍滑落,莹白雪肩甚是诱人。
蓦地,她只觉得一道灼热目光,刺得雪肩烧着一般!
回头一望,沈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边,逆着光,眸光也看得不大清楚,只是那种灼热,令徐婉有些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