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小巷的孩子
“伊丽小姐，你为什么对我的过去这么感兴趣？”
“并非我感兴趣，就像我说的，卡罗琳太太不会为贵族制作服装，所以我们才会让你讲一下自己的故事。”
菲娜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在她看来赫蒂这样的人非常可爱，她就像一只小刺猬，鼓起全身的刺保护自己，但对菲娜这样的老油条来说，她还是太嫩了些。
不过一般这个年纪的贵族小姐大多如此，像菲娜和贝莉这样老成的，才是例外。
“的确是这样，我讨厌那些狗屁贵族，如你所见，这里只是一家平民开的裁缝店，我也不认为我有给贵族老爷们做衣服的本事。但是如果你真的喜欢我的设计，就和我讲讲吧，平民出身的贵族小姐，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
“果然传开了吗？”
“是的，传闻那位小姐是这条街出身。”
“我原来是这条街上靠着卖花为生的平民女孩儿，与其说是卖花，其实和乞讨差不多。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孤儿们聚在一起，偶尔有看起来有钱的人出现或者贵族，我们就会派出看起来可爱一些或者干净一些的孩子，拿上花店前天扔掉的看起来还能用的花，卖给那些有钱人。好心的有钱人或者贵族老爷不会要花，反而会赏给我们一些零钱，靠着这些钱，我们买来面包，大家一起分着吃。”
“你原来是小巷里面的孩子啊。”
“是的。”
赫蒂带着有些悲伤的笑容。
“小巷的孩子？”
卡罗琳太太看向菲娜:“是，最近我们是这么称呼他们的，是一群生活在小巷里面的孩子，我还托人给他们送过毯子。”
菲娜捏着下巴:“但是我记得柯隆有收留所，还有教会的孤儿院才对。”
“收留所根本不会要我们这些孩子的，收留所有着严重的贪污问题，我们的一些同伴还是从收留所逃出来的。”
菲娜坐到了赫蒂的对面。
“那教会的孤儿院呢？”
“教会和埃尔的关系近些年急转直下，柯隆的孤儿院早就不接收孩子了。”
菲娜眉头紧蹙，柯隆是埃尔王国的首都，虽然贫民区的改造已经很成功了，但是孤儿们的问题并没有那么容易解决。无父无母的孩子们最需要照顾，但不幸的是没有人能够照顾他们，首都柯隆尚且如此，其他地区呢？
“请继续。”
“如你们所见，我的容貌还算不错，在那些孩子中，我也算是不错的，没有明显的外伤，脸也还算可爱，只要不是太脏，就不会被有钱人嫌弃。那天他们告诉我看到了贵族，就让我带着几朵花去要个赏钱，也就是那天，我遇到了男爵夫妇。他们的孩子早夭，而我似乎和他们的孩子很像，于是他们就提出收养我，对我来说，这是改变命运的机会，我自然不会拒绝，于是，我就成为了男爵的养女。”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三年前吧。”
“成人礼之前你都被男爵隐藏在家？”
“是的，父亲大人让我学习礼仪和知识，直到成人礼，他才公开了我的存在。”
菲娜微微点头，这是非常合理的，男爵也很聪明。
贵族收养平民并不常见，收养亲戚的孩子倒是很平常。
如果收养赫蒂之后立刻公开，那会非常难办，但是如果将赫蒂培养到可以出入社交界，那她就很容易站稳脚跟。
怪不得菲娜在柯隆的时候没有听说过赫蒂的事情，原来是男爵为了保护她将她雪藏了，是在今年成人礼之后，才让她正式亮相。
“你还和那些孩子有所联系吗？”
“没有了。”
“为什么？”
“这是我们的规则，离开了小巷就要忘记小巷里面的发生的一切，如果谁运气好被收养了，再见面也要装作不认识。当然，如果有谁死在了外面，我们也会装作看不见。”
菲娜靠在沙发上，而卡罗琳太太的脸上也带着忧伤。
“我的故事就这么简单，现在，可以为我制作服装了吗？”
“当然，您多久后要呢？”
“最晚七天后，我需要参加宴会。”
“七天？！”
卡罗琳太太看向菲娜，显然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很难做到。
“设计图给我看一下。”
菲娜接过赫蒂递来的设计图，拿起桌上的铅笔。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我觉得可以修改一下。”
卡罗琳看着菲娜的修改痕迹，不住地点头。
“你还是这么厉害啊。”
“我可能也就只有在这方面有些天分了。”
“你如果想的话肯定能成为出色的设计师。”
“可惜我的梦想不是那个。”
菲娜笑了笑。
“但是七天我做不到，你们也看到了，这家店只有我一个人。”
“放心，我会找人来帮你的。”
“好吧，看来又要加班了。”
安洁从厨房走了出来，将茶点放在了桌上。
“那么，赫蒂小姐，礼裙的事情就这样敲定，如何？”
“真的能赶上吗？”
“请相信我和卡罗琳太太。”
“如果她说要帮忙的话，那你就什么都不用担心，她很厉害。”
卡罗琳太太按着菲娜的肩膀，她似乎非常相信菲娜。
“好吧，谢谢你们。”
菲娜喝着安洁泡的茶，脸上带着笑容，眼前这位赫蒂小姐比她想象中更有意思。
“赫蒂小姐，能聊聊你和那位波琳小姐的事吗？”
“这次我又有什么理由必须告诉你呢？”
“我帮了你，就当是给我的谢礼，怎么样？”
“你还真是滴水不漏……”
“感谢夸奖。”
菲娜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卡罗琳太太也坐下，卡罗琳无奈地坐了过来，安洁也给两人倒了茶。
“没什么好说的，波琳·亚菲力，这个名字就说明了一切。你看起来对柯隆的事很熟悉，所以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亚菲力公爵是贵族派的首领，而男爵则是坚定的革新派，波琳小姐和你的对立根本上来说还是两个派别的对立。”
“不仅仅是这样，波琳小姐打从心底里瞧不起我，在她眼中，阶级无法跨越。社交界对波琳小姐的评价是:贵族中的贵族。”
“让你说的我都想见见她了。”
菲娜在柯隆的时候基本上都在王城和公爵府生活，除了生日宴之外她没参加过其他社交活动，她的社交圈子更是狭窄，除了贝莉和米娜斯，她基本上不认识其他小姐，而生日宴上的宾客都是克拉克先生精挑细选的，她根本没见过这位波琳小姐。
“我很钦佩她，如果我能做到她那样完美无缺，或许就不会有人对我的出身指指点点了。”
“这样的说法太天真了，赫蒂小姐。”
“为什么？”
菲娜放下茶杯。
“人的成见是一座大山，尤其是成见之中夹杂着其他的情感。”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的父亲虽然只是男爵，但是因为他足够优秀，加上革新派的崛起，男爵家的财富和地位甚至不逊色于伯爵。普通平民一跃而上，变成了男爵千金，就不会有其他人嫉妒吗？哪怕他们是贵族，但是他们依旧会嫉妒，而这份嫉妒，就变成了成见的理由。请相信我，整个柯隆，都没有人比我更懂你的感受。”
“你到底是什么人？”
“普通人而已，难道我还能是菲娜公主不成？”
“噗……”
卡罗琳太太一口茶喷了出去。
“咳咳……抱歉。”
“肯定是茶太烫了。”
“菲娜公主，据说那位公主也是平民出身？”
“啊，是吧？不太熟，不知道。”
“咳咳咳……”
安洁拍着卡罗琳太太的背，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样啊……”
“你知道艾尔玛伯爵吗？”
“当然。”
“你认为艾尔玛伯爵是怎么样的人呢？”
“完美无缺的贵族。”
“是的，这是社交界对艾尔玛伯爵的标准评价。可是即便这样，还是有嫉妒她的人称她为黑寡妇，因为她死了两任丈夫。”
“两任丈夫？”
“是的，她在未婚时期，和她订婚的未婚夫因为意外身亡，后面她嫁给了伯爵，而伯爵后来也。”
菲娜耸着肩膀摊了摊手。
“在嫉妒的加持之下，人的成见难以更改，即便像艾尔玛伯爵都是如此，所以哪怕你做到波琳小姐那般，也还是有人会指责你的。”
“原来如此……”
“这是你应付的代价。”
“代价？”
“你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从街头乞讨变成现在这样衣食无忧，难道你认为你可以无条件地就享受这一切吗？凡事，都有代价。”
“可是我宁愿回到原来的生活！”
“话，谁都会说，但是如果真的回到了艰苦的日子，你又会觉得现在的这些委屈其实不算什么了。毕竟只是心里难受一些，总要比饿肚子和挨冻，强得多吧？毕竟，马上要冬天了啊。”
菲娜笑着看着赫蒂，她沉默不语，这是个很难衡量的界限，没有人能断言两种生活哪一种才更加折磨，但是男爵府的冬天，怎么样也都比小巷里温暖。
“我要告辞了。”
赫蒂站了起来，打算离开。
“请便，七天后请来这里拿礼服就好，到时候我们再见～”
“非常感谢你带我来这间店铺。”
“不用客气。”
挥着手和赫蒂道别，菲娜靠在沙发上带着笑容。
“您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态度对待那位小姐？”
安洁看着菲娜，卡罗琳太太也露出了好奇的目光。
“没什么，只是不爽她那种唯我独怜的态度而已，困难，总要自己克服嘛，我一直是这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