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不相见
红发的修女对着镜子整理着自己的修女服，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她没有钱去置办新的衣服，教会发给她的修女服既是她的制服，也是她的常服。虽然现在她偶尔还是会换上修女服，但是感觉却和原来不一样了，总觉得有些别扭。
修女抚摸过自己的发梢，又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轻轻摩挲，岁月没能在她的脸上留下印记，她还是离开她的那个年纪，她一定可以认出自己，虽然她们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面了。
反而是自己，现在还能认出那个已经成年了的孩子吗？
她甚至没能赶上她的成人礼，她听说了很多事，那个孩子的成人礼没人为她庆祝，她在成人礼之前离开了那个国家，一个人去了魔界流浪。
“呼……”
平复好心情，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修女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使节团住在圣奥莉安娜大教堂的会客室，在二楼，而她的房间在哪她早就打听到了，只有这种时候执行官的身份才是好用的。
看着眼前回旋的楼梯，只要上去，就能见到她。
“嗒，嗒，嗒……”
有声音在楼梯上传来，那是权杖敲击地面的声音，教皇从楼梯上走下，站在楼梯上看着修女。
“你不能去。”
教皇摇了摇头，可是修女没有理会他，径直上了楼梯。
权杖打横，拦在了修女身前。
“为什么……”
“你听我说。”
“为什么你总是不让我见那个孩子！”
魔力喷薄而出，吹散了红发，还有教皇的胡子，斐琳修女的眼中喷发出怒火，甚至杀意，即使是教皇，也是头一次看到她这样。
“一次又一次，这次，她离我那么近，为什么我还是不能去见她？我已经为你做得足够多了！教皇！我只是想去见见我的孩子，作为一个母亲，我的要求很过分吗？”
“冷静点，斐琳。”
“你让我怎么冷静！”
“她知道你在这里。”
“什么？”
斐琳看着教皇。
“她向我确认了你的存在，我给了她肯定的回答，应该是卡蜜拉她们把你的事告诉了她吧……很抱歉，我骗了你，卡蜜拉和兹那两个小姑娘，是菲娜小姐派过来的，她们并不是代表勇者，而是代表菲娜。”
斐琳的手中燃烧起烈焰，火焰之中，一把大斧出现，斧刃越过了教皇，嵌入了教皇身侧的墙壁之中，斐琳的眼中散发着寒意。
“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报恩吗？”
教皇讽刺着斐琳。
“你不可能用这件事来利用我一辈子，教皇。我曾经为了自己放弃了一切，甚至那个孩子，那么为了赎罪，为了她我依旧可以放弃一切。”
“够了，你明明知道这是你咎由自取。”
“我会偿还的。”
教皇看着斐琳，无奈地叹息。
“放下武器吧，是菲娜小姐的意思，她说她不想见到你。”
“什么……”
斐琳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她手中的大斧消散，她愣愣地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是她的选择，也是她给我的要求，所以我不能让你去见她。明天她要和圣女单独见面，或许明天就会有一个结果了，在那之前，她可能不想和你纠缠。”
“和自己的妈妈见面居然是一种‘纠缠’吗？”
“你知道你们发生过什么，你也知道她有权力恨你。”
“她不会的，她是个懂事儿的孩子！”
“你还要这样自欺欺人吗？”
教皇冷漠地看着斐琳。
“你是怎么样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呢？你毁了那个孩子的一生，还要求她不能恨你吗？”
“那我的人生呢？我的人生要怎么办呢？”
“那是你的选择，你选择和那位王共度良宵，你选择将孩子生了下来，你选择放弃了那个孩子，没有人应该为你的选择买单，斐琳修女。”
“我要去见她。”
教皇放下了权杖，让开了位置。
“我言尽于此。”
斐琳闭上了嘴，她什么也没说，踏上了楼梯的台阶，这楼梯似乎远比想象之中要长。
看着斐琳的背影，教皇无奈地叹息，他觉得他也算了解那位修女，她想当个好母亲，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从斐琳那里知道了很多菲娜小时候的事情，那个孩子太听话了，也正是因为她太懂事，这位母亲才会变得任性起来。
他没能做到，他拦不住一位母亲，但是有人可以。
斐琳站在了使节团代表的房间门前，这里是菲娜的房间，她站在门口，犹豫着应该如何开口，敲响门，走进去，明明很简单，可是她的手却重如千斤。
“您要进去吗？”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她一跳，看向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蓝发的少女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我……”
“您是斐琳修女吧？”
“你认识我吗？”
“我曾经带领骑士团，到您生活过的小镇去找您，可是那个时候您已经离开了那里，我们只知道您是一位红发的修女，陛下根据回忆让画师作的画像已经没有什么参考价值了，毕竟您们也很久没见了。”
“你是贝莉，对吗？”
“是的，很高兴见到您，您比画像中还要漂亮。”
“那个孩子，她在里面吗？”
“要进去看看吗？”
贝莉看向那扇房门，她没有回答斐琳的话。
不过贝莉也没有等待斐琳的回答，她走上前，推开了房间的大门，同时也拉着斐琳修女走了进来，里面并没有她渴望见到的女孩儿，只有一位头顶有角的短发女仆，对着她躬身行礼。
“您要喝茶吗？”
“菲娜呢？”
“主人知道您可能会来，先一步离开了。”
“为什么？”
“她要去安排明天的战略部署，明天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重要到不能见我吗？她知道我在这里。”
“您现在能明白这种心情了吗？”
贝莉看着斐琳。
“你说什么？”
“菲娜每天回到家后，看到那个破破烂烂空空荡荡的屋子，就是您现在的这种心情。只是，她还要忍饥挨饿，忍耐酷暑严寒。她希望有一天回到家，能够看到您回来了，她就是那么迫切地希望再一次见到您，就如同您现在这样。”
“这是对我的报复吗？”
斐琳露出了苦笑，她在沙发上坐下。
“可以给我杯茶吗？”
“当然。”
安洁行礼，然后去准备泡茶了。
“她恨我吗？”
“我不知道。”
贝莉摇了摇头，关于斐琳，菲娜并没有告诉她太多，但是她从未放弃寻找斐琳，哪怕在魔界，她也尽可能地去打听消息。
“是你把她带回了柯隆，见到了他吗？”
“是的。”
“他……现在是国王了啊。”
“陛下也一直派人寻找您，王位的斗争非常惨烈，陛下得到王位后为了整顿混乱的埃尔王国也用了太长时间，陛下一直很后悔没有早点去寻找你们。”
“我当然知道，他第一次遇到我的时候，就是他被他哥哥派来的刺客打伤，和自己的骑士走散。他离开的时候告诉我他一定会来找我，然后让我成为这个国家地位最高的女人，我其实什么都不想要，只想他一直陪着我……然后，我发现我有了他的孩子，可我是修女，我不应该还未婚生子，但我想要这个孩子，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所以，我想留下他的孩子。”
安洁推着茶点回来，位斐琳和贝莉各倒了一杯茶。
“这是菲娜小姐最喜欢的，她说如果您来了，也想让您尝尝。”
把巧克力蛋糕放到了斐琳的面前，安洁恭敬地站到了一旁。
“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她不会回来的，她不想见您。”
贝莉摇了摇头。
“我会在这里等她的。”
“您不必如此的。”
“她等了我那么久，我才等了多久？更何况我不用害怕黑暗，不用躲在破旧的木屋里，我还能享受这样的红茶和这样的蛋糕，我真是，太差劲了……”
喝了一口红茶，滚烫的茶水刺激着她的口腔，可是比起心上的刺痛，这根本算不上什么。
“如果您愿意，或许您可以和我们讲一下菲娜小姐小时候的故事。”
“女仆小姐你还好奇这些吗？”
“菲娜小姐是我的主人，您叫我安洁就好。”
“这样啊。菲娜小时候……她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倒不是说她什么都听我的，但是和其他孩子比起来，她已经很好了。我是个修女，但是我未婚生子，在那个屁大点的小镇这是很多妇女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是为此，我们受到了歧视和欺负。你们也知道，如果一个孩子没有父亲，在小孩子里面沦为笑柄是很常见的事，菲娜也是这样，镇上的孩子都嘲笑她欺负她，可是她都很好地忍下来了，很多时候，她都带着伤回来，只有极少数情况，她才会还手，那是因为她害怕了，害怕那些孩子弄死她。”
“您都不做点什么吗？”
“我做不到啊……”
斐琳放下茶杯，靠在沙发上。
“她可能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恨我了吧，我没办法帮她做些什么，反倒是因为她打架，还骂了她，真想回到过去给自己一耳光啊。孩子小时候都是那样，很可爱，可是一旦他们开始长大，各种各样的问题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我开始变得自顾不暇，然后，我就忽视了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