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说破
通过树屋的窗口，菲娜爬出了树屋，坐在了巨大树木的树枝之上，她踢踏着双腿，看着夕阳。
“我从来没想过我能在静谧之森看日落。”
菲娜笑了笑，她的身后，安洁默默地坐到了她的身旁。
“塞蕾娜呢？”
“被艾克先生带走了，说是要带她逛逛这里，塞蕾娜小姐看起来也很高兴。”
“塞蕾娜是小孩子脾气。”
“您不是吗？”
“我超成熟的。”
“好吧。”
安洁叹息了一声，塞蕾娜的确像个小孩子，从来没有什么烦心事，好像她只在乎值钱的东西，其他也没啥在意的。
“这次您得到您想要的东西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您来这里的时候显得很着急，但是现在，您看起来很放松。”
“因为我有了必须要做的事情，安心了不少。挺奇怪的，有些事让我自己去做，我可能会迷茫和反感，但是如果是别人交给我去做，我反而可以放下担子，不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您的性格还是那么别扭啊。”
“怎么？你想换个主人？”
“不，您不可能再找到像我这样包容您的女仆了，请务必好好珍惜我。”
“我会的～”
菲娜靠在了安洁的怀里。
“安洁，我们好像走了不少地方。”
“是的，明明魔王大人只是让我们收下雾之都，可是您却非要做多余的事。我知道您忘不了埃尔王国的事情，可是我们现在也不光去了埃尔王国，我们不知不觉间旅行了大半个大陆，甚至连兽人部落和静谧之森我们都到了……我从未想过，我能够离开魔界，然后亲眼见识这个广阔的世界，我很感谢您。”
“可是跟着我你却没能得到什么，反倒是十分辛苦。”
“侍奉魔将的女仆们都不是为了享清福的，您觉得我的母亲，女仆长大人在魔王大人身边很轻松吗？”
“哎呀呀，不知不觉间我的暴言女仆安洁小姐居然已经这么迁就我了，真让我开心～”
“如果您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我还是会严厉指出的，这不叫暴言，这叫谏言。”
“好喔，一直陪在我身边吧。”
“明明之前您还要解雇我？”
“因为我会尊重你的选择。刚刚的话不是命令，而是我的请求，如果有一天，你想要走了，那么我也会尊重你的选择。要求一个人陪在自己的身边是个过分的请求，因为它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可是陪伴他人左右是要付出很多的，而放弃一个人，却很简单。”
“您说您的母亲吗？”
“是啊，我又想到她了。还记得吗？我说过，我讨厌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并不美好，因此我决定改变它。但是一个人的力量并不能做什么，我也没想到我会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可是现在我已经不能回头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只是，我也难免会有些迷茫。”
“您想让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
“不会有人像我小时候那样躲在漏风的小屋里忍受饥饿和寒冷，不会有母亲为了生存愿意抛弃孩子，不会有种族与阶级的歧视，我可以接受这个世界的人类存在黑暗的一面，我也能够接受人类的劣根性，但是我希望这个世界能更温暖一点，让人们即使穷困，也能露出笑容。”
“很伟大的理想。”
安洁看着菲娜，正在讲述着理想的菲娜眼中闪烁着光芒，她很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这不仅仅是她的理想，曾经也是她的愿望，在饥寒交困的岁月里，她多么希望她可以生活在一个她理想的世界中。
“我会陪在您身边，陪您见证的。”
“嗯。”
菲娜看着夕阳，只是嗯了一声，她好像有什么没说完，她有些奇怪，又是那样的感觉，菲娜有着什么，不愿意告诉她们，不仅仅是安洁，就连贝莉魔王他们也是，菲娜独自守护着那个秘密，而每当话题靠近那个秘密时，她就会欲言又止。
“您就那么不想告诉我们吗？”
“什么？”
“从帝国回来后，您就有了一个秘密，您不愿意告诉我们。您对我们的态度很奇怪，若近若离，可是当您脆弱的时候，您还是愿意来依靠我们，可一旦涉及到那个秘密，您又把自己武装起来，变得冰冷。”
菲娜坐直了身体，平静地看着安洁的眼睛。
“安洁，人类是种奇怪的生物，他们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会感到后悔。伊丽莎白就是如此，她觉得上个时代的死活对她来说无所谓，可是当天灾摧毁一切后，她孤寂地行走在这片大地上，她才感觉到了后悔，她也怀念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感觉，漫长的生命带来的是无尽的孤独，而孤独远比任何毒药都更能折磨心灵与灵魂。在那个时代，她都未曾创造一个跟随她的族人，可是在这个新的时代，她需要同伴，于是她创造出了第一个吸血鬼，有着无尽生命，却惧怕阳光。她认为这样就有人可以一直陪伴她，但是，许多人追求的永生并不是什么好事，对血液的渴望以及无法活在阳光下的悲哀折磨着吸血鬼，最后，她选择离开了伊丽莎白，最后一次拥抱阳光，在阳光下化为灰烬。她在死亡的前一刻被伊丽莎白初拥，伊丽莎白认为这是她对普通人的慈悲，可是对那个血族来说，化为吸血鬼的永生只给她带来了折磨与痛苦。”
“您想说什么？”
“没有人可以一直陪着伊丽莎白，因为生命终有其尽头。所以，你不必一直陪着我，你可以选择你的人生。”
“您愿意看着我死去吗？您会在我的葬礼上，顶着这张不会老去的脸，在我的棺椁之前，看着我苍老的面容，悲怆地为我献上一支花吗？”
安洁看着菲娜，她明白了菲娜一直担心的是什么，她也明白了菲娜一直以来回避的是什么。
“就像您说的，生命都有其尽头，无尽的生命总会遇到别离，您为我们思考，可是您有问过我们的选择吗？伊丽莎白自以为是的慈悲并不能拯救他人，但是您可以询问我们的想法，而我们，也会给您回答。”
“那你的回答是什么？”
“我想陪在您的身边。”
安洁把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我愿意成为血族，永远地侍奉在您的身边，我是您的女仆！”
“哈……”
菲娜的嘴角带着苦笑，她的手按在安洁的肩膀上。
“我当然知道，你一定会是这个答案，甚至贝莉也会毫不犹疑地说她愿意变成血族和我一起生活，但是，但是我做不到啊！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不是吗？我会害怕啊，害怕未来的某一天，因为某些事你们会憎恨我，憎恨把你们变成血族的我，那样的事，是我不能承受的，所以，我什么也不会做的。”
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力量，安洁把手盖在了菲娜的手上。
“我希望您能更加信任我们。”
菲娜是个脆弱的人，她与各种各样的人建立了羁绊，而她却总是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她已经被一个她最亲近的人伤得很深了，所以，她已经不想再受伤了。
而伊丽莎白带给她的，都是不好的回忆，她不想被亲近的人憎恨，她不想看着亲近的人因为自己而受到折磨。
血族的永生并不完美，它有利也有弊，正是因为这样，菲娜才明白，这不是轻易能送给别人的东西。
“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轻盈地落在枝头，金发的精灵尴尬地挠了挠脸颊，安洁习惯性地展开了魔力，她们之间的谈话并没有其他人能够听到。
而对于艾丽卡来说也很无语，她看到两个人在树枝上欣赏夕阳，本来只是想过来聊聊并且打个招呼，可是过来却发现场面似乎有些不对劲。
“不，完全没有。”
菲娜放开了安洁，脸上带着一如往常的笑容。
“忘了我刚刚说的吧，安洁，我不会那么做的。”
“我明白了。”
安洁轻轻叹息，如果这是菲娜现在的选择，她不会说什么的，她们还有很长时间去慢慢相处，魔族的生命远比人族悠长，而哪怕是身为人族的贝莉，现在也正青春年少，即使寿命有限，现在也不是谈论死亡的时候，是的，还有时间。
“菲娜小姐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唔……明天？”
“欸？那么快吗？”
艾丽卡有些惊讶。
“还有，叫我菲娜吧，我的朋友都是那么称呼我的，而我也会叫你艾丽卡。”
“那……菲娜，不多玩几天吗？”
艾丽卡有些不好意思，安洁看着多少有些害羞的艾丽卡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于菲娜这个人型推土机她已经不想说什么了，也不是什么那种绝世大帅哥或者无脑温柔男，但是为什么总是能吸引到各种各样的美少女呢？
“唔……好吧，我和魔王他们确认一下各种事情上的进度，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也想休息几天。难得来了一次静谧之森，就这么走了的确很可惜。”
“太好了！明天我会安排好行程的～”
“那就麻烦你了，艾丽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