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谢凛沉默地烤着那只肥嘟嘟的不知名小兽，在油滋滋的光芒下，林涟嗅了嗅传到鼻尖的味道，隔空满足地露出一个笑容。
不消林涟提醒，谢凛就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只小瓶子，虽然瓶身依旧华贵，但从里面倒出来的却是十分普通的人界调味料。
调味料被谢凛均匀地撒到了烤肉身上，热油与调料相互成就，激发出勾人的香味。
林涟忍不住探头去看火候，尽管谢凛是他亲自教出来的徒弟，林涟依旧不放心。
直到烤肉被谢凛用利刃分割开来，然后林涟眼睁睁看着谢凛把大部分肉都用食盒装好放进乾坤袋，留下一只和他手掌差不多大的腿递过来。
林涟不敢相信：“你吃那么多？”
谢凛道：“我不吃，剩下的那些是你明日的三餐。”
这话仿若晴天霹雳砸在林涟的脑袋上，他犹想挣扎，“那，除了这个，有米饭或者馒头吗？”
谢凛冷淡的目光看过来，直接掐灭了林涟的希望之火。
尽管心中十分不满，可是林涟还是接过了那段腿肉，聊胜于无。看谢凛的眼神，林涟怕自己多说几句，那连手上这块肉都得打折扣。
谢凛真的做得出。
手上这块肉也不过够林涟大口吃五六口的，不多时就只剩下一根骨头，林涟没舍得立刻丢下，多寻摸了一会儿上面的肉渣，等终于一干二净了，他才把骨头扔到地上。
饿，还是饿。
林涟咂摸着嘴里的滋味，意犹未尽地想。他也属实是个悲剧人物，当初穿着个富二代马甲的时候，山珍海味享受不尽，可因为身体病弱，往往心有余而力不足，再好吃的东西摆在他面前，他都吃不下两口。
有时候林涟实在馋嘴想多吃几口，不仅吃到嘴里没什么味道，就算是吞下去了也会因为身体机能不足而硬生生呕出来。
现在他换上了一个健康胃口好的马甲，却根本吃不上几口好吃的。
林涟正叹息命运弄人之时，他的手掌忽然被谢凛拉过去，同时一股清流从他掌心滑落。
这个感觉太过熟悉，林涟下意识将自己的手交给了谢凛。
直到指尖没有传来被人揉搓按压的触感，林涟才回过神来。
他是纪余的时候，每每这样吃过东西，谢凛总会用随身带着的清水为他洗手，让他漱口。
面前弯着腰的谢凛除了大只一点，和记忆中的温柔模样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此时氛围也还不错。
林涟因此吐掉嘴巴里的漱口水，鼓起勇气说：“师兄，我没吃饱，我想再吃两口。”
谢凛放下水袋，自己擦了擦手，绝情至极：“不行，你太胖了。”
何等屁话！
林涟争辩道：“我并不算胖，唔1
话音未落，他脸上的肉被谢凛拧了一把，无声但有力量。
天色已经转入黑暗，周遭开始出现一些奇异鸣叫，不知名的飞鸟化作难辨的黑影在林涟他们头顶上方飞旋，充满恶意的窥视从角角落落投射过来。
夜晚是危急的开始，在魔界更是加倍如此。
林涟侧头躲开谢凛的手，充分感受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味道。若不是被带到了魔界，林涟一定转身就走，奈何身处魔界，林涟只好平心静气，暗暗给谢凛记上一笔。
余光里面忽然快速飞来一道黑影，林涟低头躲避，只不过没有感觉到黑影从后脑勺略过，却听见了一声猛烈的撞击。
林涟偏头看去，却见一只玄色的多头鸟在距离自己不过半米的空中撞成了一滩肉饼，血迹沿着空气中肉眼不可见的墙体慢慢往下滑落。
林涟惊异的同时伸手朝那边小心探去，却发现他周身不小的一块位置不知何时笼罩住了一块小结界，阻隔了外界的蛇虫鼠蚁。
这样大小的结界不需要耗费太多心神，但是能够建筑得如此稳固依旧需要十分强大的法术基矗
而且只是笼罩住林涟，这其中的保护意味就很明显了。
虽然林涟知道，谢凛并不是在认真保护他这个魂，而是在认真保护他这个肉身。
只不过他的情况比较复杂，谢凛并不知道林涟的魂就是自己要找的魂。
谢凛之前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次警告，他向林涟强调与提醒的那些内容，倘若放在一个真正的纯替身身上，大约是个人都会忍受不了，并且感到十分的屈辱。
可偏偏就是林涟。
论我在当自己的替身并且天天接受男主爱我成狂设定是什么感受。感受当然是有的，只是感受得多了也就麻了。
此时此刻林涟心中毫无波澜，只想再吃一块烤肉。
知道谢凛是不会心软的，林涟慢条斯理地躺了下来。反正他周身有结界，即便是直接躺在地上也不会接触到什么有害物质。
“为什么我不能吃多一点呢，师兄。”林涟闭着眼睛，心有不甘地开口。
从刚才到现在，谢凛一直沉默地打坐，直到林涟的声音打破和谐，他这才睁开眼睛看向林涟。
“阿余吃得很少。”谢凛淡淡地说。
作为全方面向他学习的替身，林涟自然没有发言权。
林涟倏然睁开眼睛，“可是师兄，吃得少不等于不饿。”
谢凛面露不解。
林涟接着说：“不愿意吃和吃不下也不是一个概念。”
“也许他根本是想吃却吃不下呢。”
谢凛似乎是在思考林涟的话，片刻后他说：“也许你说的也对。”
曾经的纪余被病痛纠缠，少食瘦弱都并非他的本意，也不是谢凛想要的。
林涟本来只不过是打算做一个无谓的尝试，却没想到只是这么几句话就能把谢凛说动了，由此他一下就爬坐了起来，双目带着希冀看向谢凛，“那师兄，我是不是可以再吃一点？”
谢凛对他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却给出了冷酷的答案：“不行。”
在林涟抗议他玩弄自己情绪之前，谢凛说：“阿涟，瘦不好，但胖也不好埃”
明明充满私欲，可他就是一副自己是为林涟好的样子。
林涟泄气地躺了回去，他怕再说两句自己直接气晕。
——
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饿晕过去的还是气晕过去的，总之等林涟再睁眼天已经亮了。
他打了个哈欠坐起来，接过谢凛递过来的清洁用水洗漱了一番后，这才注意到笼罩着他的结界扩大了一圈，结界外面有一阵密密实实的白雾，紧紧巴着结界，随着魔界之林里的风涌动的时候，像是伺机寻找结界上的每一个可能入口侵袭。
似乎有着独立神识白雾让林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雾被结界隔绝无疑有毒害。
不难想象如果对此没有防备的话，会有多少人在没有梦醒时就遭遇猝不及防的袭击。
等到大雾终于慢慢散去，林涟发现周围的环境和昨天入睡前他所看到的大不相同。
“师兄，你背着我赶路了吗？”林涟猜想着问。
谢凛背对着林涟，干脆地回答：“没有。”
既然没有赶路，那这周围怎么变了这么多？
疑问在林涟心中盘旋，好在谢凛很快转过身向他做了简单的解释：“昨日刚入魔界的时候，一切都是幻象，魔界之中一草一木，飞禽走兽都极其善于伪装，刚才那片浓雾极其擅长塑造幻象，等人放松警惕的时候出手袭击。”
谢凛的口气很是平淡，明显能够看出来他只是好心和林涟这个菜鸡解释，本身对那片浓雾没有忌惮。
林涟的目光远眺，“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谢凛今天心情似乎不错，他并没有对林涟爱答不理，“与其管其他人，不如担心你自己，魔界是最弱肉强食之地，多余的同情心对你没有任何帮助，只会增加你死亡的概率。”
谢凛的话很有道理，但是林涟撇撇嘴没吱声。
说得好像他从这里学到多少东西回去，谢凛就会放弃拿他肉身的想法似的。
话不多说，到了该启程的时候。
不知是雾气影响有人退出宗门大比，还是其他弟子都已经为了赶任务进度而早早赶路。反正第二天的这上午，林涟一路都没有看见其他弟子的存在。
林涟走得气喘吁吁，双腿酸疼，谢凛则不疾不徐匀速在他身侧与他一道走。
林涟很是怀疑谢凛是在故意加大自己的运动量，要不然怎么他不带自己直接飞到目的地？
心思深沉，为人促狭！
林涟正在心里头嘀咕，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一团白色的小东西。
诶？这个地方，这么纯洁的颜色？
林涟不由多看了两眼，然后一下叫住了谢凛：“师兄1
谢凛闻声回头，看向林涟所指的地方。
那里趴着一团白色的小兽，毛软而蓬松，粉色的舌尖探出一小截，看上去肉嘟嘟十分无害，只不过它的前爪在流血，似乎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受了伤。
他用询问的眼光看向林涟，林涟激动道：“狗狗1
激动归激动，林涟并没有立刻跑过去，毕竟这里是魔界，说不定这小狗只是看上去小，掏出来能吓死他。
“喜欢狗？”谢凛问。
林涟点头：“特别喜欢。”他说着用期许的目光看着谢凛，然后如他意料般，谢凛朝着那只小狗走了过去。
林涟摸索到了一点规律，只要是纪余喜欢的，爱好的，那么谢凛会很好说话。
“师兄，它有没有问题啊？”有问题林涟是肯定不要的。
谢凛直接把那只狗拎了起来，举在半空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慢递给了林涟。
只要谢凛递过来，林涟就相信应该无害了。
他欣喜抱着小白狗，拨开小白狗的毛发，感觉这狗还有点像马尔济斯，小小一只怪可爱的。
“师兄，我想带着它。”林涟说。
谢凛面无表情，“前面我说过的，你都忘了是吗？弱肉强食，心软必死。”
林涟知道自己寄人篱下，已经要靠谢凛投喂，再带一只狗就太成负担了。
为此林涟飞快保证：“师兄我可以少吃一点，把我的口粮省点给它吃，”他不忘补充一句更有力度的话，“正好我也可以减肥，努力成为一个好躯壳。”
谢凛的面无表情慢慢变成了由衷欣赏，甚至还伸手揉了揉林涟的头，“极好。”
所以刚刚自己还在强调的弱肉强食，心软必死，现在听见他要为纪余减肥，他死不死就不要紧了是吗？
虽然是我为自己当马甲的剧本，在这一刻林涟还是感受到了当替身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