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一章 尾声
天亮了。
纵使天边已经泛起金光，那轮浩大的明月依旧在天空中清晰可见。
王的城邦，或者说，已经大半化为废墟的安泊尔，人们正在组织着搬运土石，扑灭烈火，搜寻幸存者。
人类又一次胜利了，但胜利，是建立在惨痛的代价之上的。
堕英雄们已经失去了踪影，无论是终焉还是终焉兵，都消失得不留下一点痕迹，好似导致安泊尔变成这副惨状的，只是一场天灾。
托尔独自坐在废墟之上，欣赏着日出。身体早就精疲力竭，一步都不想动了。
两名英雄、艾蒂琳及帕格特已经被人抬走，苏也跟过去了。虽然缇娜执意声称托尔也需要治疗，但人们检查托尔身体时，却没发现任何外伤。
听那些人说，其他三人伤势不重，应该过两天就能恢复，但神之下则重度烧伤，可能需要请那位圣女过来。
为了不让对方觉得尴尬，托尔才特意挑了这离人群稍远的地方，背对她们坐着，但声音还是传了过来。
“是吗……兄长大人他……已经……”
醒来的伊莎贝尔，被告知了发生的一切，她先是怔怔地看了看远方，接着，掩面哭泣起来。
那是卸下了所有要强伪装的人，发自肺腑的呜咽声。
缇娜轻抚着伊莎贝尔的背，索菲娅也以温柔的目光守候在一旁。
托尔静静看向地平线。
黑色史书，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行动着？
让如此多的受伤、痛苦、逝去……你们又得到了什么？复仇的快感？还是静看人类苦苦挣扎的欢欣？
无法原谅。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杰拉尔。
“嗯……就结果而言，只是达到了英雄的程度吗……”王城的山崖上，杰拉尔俯视着托尔的方向，淡淡说道，“埋藏的‘那个力量’也没有发挥出来，果然应该只让他一个人上的吗……”
突然，他又变成了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算啦！毕竟他成功讨伐了那头黑龙，也算是回应了我的期待啦！那么，虽然连聊表歉意都算不上，我也去帮忙搜救幸存者吧！”
说完，杰拉尔的身影便消失了。
“那算什么啊……”
盖特气喘吁吁地大喊着。
他跑遍了迪奥普赛特的各个角落，无论是哪里，都看不到那些怪物的身影。
“为什么擅自就结束了啊！为什么！又想把我逐回那无聊透顶的日常中去吗！”
他仰天长啸，附近的同伴们，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对他避而远之。
突然，盖特又像被泼了盆冷水一般，垂下头，低声自语起来。
“黑色史书……那些家伙，是叫黑色史书，对吧？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月后。
吊唁死者，重建城市，灾难使人们学会了互相扶持，一切渐渐步入正轨。虽然远不及以往的繁荣，但孩子们开始展露笑容，摊贩开始在街边吆喝，安泊尔逐渐恢复了往日和平的景象。
基于讨伐终焉的功劳，托尔被传召到安泊尔王城，进行英雄的晋升仪式。
起初根本没人相信，为了讨伐那头怪物，可是有一名英雄都牺牲了的，仅仅一个年纪轻轻的勇者，怎么可能将之讨伐，全城上下都充斥着这种声音。
但是，尚未痊愈的神之下却站了出来。
“我见证了那名少年的战斗。无论是多么绝望的状况也没有放弃，就算我们这些英雄们都失败了，也毫不畏惧冲上前去，不管被击倒多少次，都挣扎着爬起来，与强敌战斗，那不正是英雄该有的姿态么？试问在场的各位，有谁能做到这种程度？”
神之下如是说道。
抗议者们沉默了。
既然作为英雄的神之下都这么说了，那便是事实。况且在此事件中，达官贵族们确实没起什么作用。
因此，托尔收到了晋升英雄的传召。
直到仪式开始，托尔接过晋升用的圆盘时，人们才察觉到不对劲。
“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
“是坏掉了吗？”
人们窃窃私语。
“你……难道说，已经是英雄之躯了？”
面色严肃的伊莎贝尔问道。
那个人，已经振作起来了啊，真坚强呐。
托尔看着眼前的伊莎贝尔，怎么都无法和两个月前哭红了双眼的女性联系起来。
“我不知道，但身体确实感觉比以前灵活得多。”
托尔回答。
“这家伙一定是偷走了圆盘，自己暗地里进行了晋升仪式！”一名贵族指着托尔喊道。“我就知道，只凭勇者的力量，怎么可能打败那头怪物！亵渎！这家伙亵渎了神圣的仪式！快把他抓起来！”
经过他这么一说，人群瞬间嘈杂起来，托尔感觉数不清的视线如同针尖一般打在自己身上，刺得发疼。
“住口！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多吗！”
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威慑住了众人，谒见厅霎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集中向了声源。
那苍老而又棱角分明的脸托尔有印象，好像是叫菲罗斯·韦伯，管理军事的重臣，之前试图带走索菲娅的三人之一。
“居然有愚昧之人说出这种话来，你怎么看，托斯卿？”
韦伯看向身旁八字胡单边眼镜的贵族，同样是那三人之一的克莱因·托斯。
“晋升轮盘是安泊尔的财产，一直都在鄙人的管理之下，就算是两月前的那种大灾难，鄙人也一直保持它在自己的视线之中，竟然说被偷走，卿是想弹劾鄙人管理不善吗？”
托斯斜眼看向带头职责托尔的那名贵族。
“不敢，不敢！是我口无遮拦了……”
对方立马被吓得缩回了人堆里，能听到托斯冷冷地哼了一声。
说实话，由于之前这两人打算带走索菲娅，托尔对他们的印象算不上好，没想到现在他们会为自己说话。
这时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英雄王发话了。英雄王尚未完全康复，所以并没有穿戴着那套金色铠甲，仅仅是披着一席金丝绒的长袍，从袖口的手腕上，还能隐约看到裹着的绷带。
在看到这样的他时，托尔才意识到，那个巨人般高大的强者，在褪去甲胄之后，看起来也不过是个与常人无异的老人。
他一直是在用这样一副身躯守护着世人的吗？
“虽然少见，但是凭借己力觉醒为英雄并非不可能，我听闻‘始源的英雄王’也曾是在战斗之中觉醒的。想必这位年轻人，也是通过不断地挣扎、努力、战斗，才终于得到自己身体的肯定，成为了英雄。他与差距悬殊的敌人战斗着，替我履行了我没能履行的职责，难道这样一个勇敢、为人类而战的年轻人，该得到的，不是我们的赞赏与喝彩吗？”
英雄王语毕，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接着——
“啪、啪、啪……”
是鼓掌声。
是伊莎贝尔，她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注视着托尔，鼓起了掌。
紧接着，韦伯、托斯，更多的人开始鼓掌，直至满堂的掌声，响彻在谒见厅。
那并非是回应英雄王话语的掌声，而是真心实意的，对托尔表示感谢的掌声。
托尔脸有些发烫，他从未受到过如此评价，但是，一股暖流，游走在心间。
之后，便是晋升仪式，由于托尔已经是英雄了，所以基本就是走个过场，然后把银质勋章替换成金的。
仪式结束，托尔跪拜于英雄王面前。
“说起来，克里斯·托尔哟，听说你的特性，也彻底觉醒了，对吧？”
英雄王和善地看着托尔，问道。
“是的，英雄王大人。”
托尔回应道。
“那么，我一开始赐予你的称号，就不是那么的合适了……不如，借此机会，从‘无色的勇者’，改成‘万彩的英雄’，怎么样？”
“不，不必了，大人，‘无色’就好。”
“哦？”
“因为，这样更能让我不忘初衷，正因为无色，才能染上万彩。”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