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第九十九章电话
“哥!大哥!”宽胖的妇人累的气喘吁吁, 跑一步喘一下,连话都说出来。
赵青云回头,看着后面没人追上来, 靠着巷子里的墙面大喘气。
“大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就这么回去?” 宽胖的妇人也停了下来,两手撑着膝盖。
“回什么回?”赵青云热得把棉袄的扣子一扯, 语气不耐烦道。
“就是, 回去我这头不是白挨了。” 赵小妹扶着脑袋嚷嚷道。
这会儿离得远了, 赵小妹胆子大了, 又开始蹦哒了起来, 煽风点火的骂骂咧咧道,“不能回去,我还没找那小贱人的算账呢。”
“还算账,不是我说, 小妹啊, 你也这么大人了,居然被一个小娘们压着打, 我看你这年都白活了。” 一旁的赵老三媳妇忍不住了,煞有介事的说完,瘪着嘴一脸嘲讽。
“啊呸!赵老三你管不管你媳妇。” 赵小妹对着人吐了一口唾沫, 态度毫不相让,“你能耐,你能耐当时你咋不动手, 就知道和我胡咧咧,当时还不是吓的恨不得钻老鼠洞里……”
赵老三媳妇气的撸起袖子,“赵小妹, 你咋说话呢!要不是我拦着,你……”
“好了,吵什么吵,都什么时候了还吵。” 眼看俩人就要撕起来,赵青云烦躁的呵斥了一声。
众人顿时不出声了,过了一会儿,赵老三看着赵青云闷声闷气问道:“大哥,那你说我们咋办?”
“咱千里迢迢的从边疆折腾回来,总不能被那小娘们一吓就这么灰溜溜的逃回去吧。”
赵小妹几人也都目光灼灼的盯着赵青云,指着人拿个主意。
赵青云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啥,旁边的赵小妹男人倒是憋了一肚子火,这大冬天的,他们可是跟着赵青云从边疆千辛万苦折腾回来的,结果工作丢了不说,他媳妇还磕了满头血。
眼见赵青云没说话,赵小妹男人嘟嘟囔囔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回来呢,这时候都该要发工钱了。”
赵青云听了冷笑一声,想起了在边疆整天累死累活连个劳改犯都不如的日子,“妹夫这话啥意思,咋,当初收钱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赵青云眯着眼睛,阴沉沉的盯着人,“拿钱的时候拿的比谁都快,现在遇到点事就想跑,想跑行啊,那把钱掏出来,爱去哪去哪,没人拦着。”
赵小妹上去扯了下自己男人衣袖,腆着脸朝赵青云笑笑,“大哥别理他,他就是这糊涂性子,咱不是都说好了,这事都听大哥的。”
赵青云嗤笑一声,冷眼扫了几个弟弟妹妹,“我今天把话撂在这了,谁不想干了谁就早说,别一天到晚的逼逼赖赖,光想捞钱不想吃苦,那赶紧趁早滚回去,正好还少一个人分钱呢。”
赵小妹男人脸色沉了沉,脑袋低下去没说话。
赵青云看了一眼装鹌鹑的众人,靠墙蹲下,从怀里摸根烟出来,吧哒吧哒开始吞云吐雾。
其余人你看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宽胖的妇人站了出来,期期艾艾道,“大哥,你说咱就这样跑出来了,那边?”
赵青云心情烦躁,烟吸的也猛,就这么一会儿,角落里就一片烟雾缭绕。
话说到现在赵青云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来路,大概一个多月前,他和老三他们还在边疆干活时就莫名其妙收到了一封信,先是说了自己爹娘为了林芳买房不惜卖房子卖家具,然后又说不忍老人受蒙骗,愿意帮他们取得爹娘谅解,一家人血脉团聚什么的。
屁,赵青云一开始是没信对方这些一看就不着边际的鬼话,可架不住对方给足了证据,还陆陆续续给了一笔可观的钱财辅助,而且他们整天干活累的和老黄牛似的,早就想跑了,只是总是有人看着跑也跑不掉,既然有人愿意帮他脱离苦海,怎么不趁机跑路。
赵青云站起来猛吸一口烟,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用脚用力的一捻,“你们看着人,我去打个电话。”
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万一等老头子腾开手,又不知道该怎么收拾他们了。
“不是说没事儿不要往这打电话么!” 电话接通,对面是一声粗嘎的男声。
即使对面看不到,赵青云依旧半弯着腰,一脸谄笑道,“这不是事情有变化,担心误了您的事。”
“有话直接说,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对面不知道是赶时间,还是不耐烦,说话声音有些急促。
赵青云一听,担心惹毛了对方,也不敢和人七拐八拐的套交情了,赶紧一五一十的把刚才的事交待了一遍。
“他们报警了!” 对面突然提高了音量,阴气沉沉,“赵青云,当初我们可是说好了,你若是抖漏出来,我可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阴沉的男声像是指甲划过毛玻璃,激得赵青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慌忙答道,“没,没被逮住,我们跑了,都跑了。”
对面停顿了一下,赵青云心悬得高高的,担心拿不到后面的钱,又想起对方手眼通天的手段,整个人都急了,“您放心,赶明我们再去一趟,一定把我爹娘都留在省城。”
对面没说话,赵青云绷着心弦等了半天,就听到,“你先等着,我待会打给你。”
咔的一下挂了电话,留赵青云手守在电话前不敢走,眼见老三又朝店老板塞了两支烟,赵青云才放松的倚着柜台,烦躁的朝地下吐了口浓痰。
过了好长一会儿,店老板在外面等的都不耐烦了,电话才重新打了过来。
赵青云慌慌张张的接了电话,不知对面说了什么,赵青云眼睛一亮,点头哈腰的连连应答。
“哎,您放心,我待会就去,没事,不就一女娃娃么,我大姐肯定舍得,哎,哎,成,您放心,我一定给办妥了的。”
等对方都说完了,赵青云才敢小心翼翼的试探道:“那您看,我们这些人去首都的车票钱?”
“哎,是是是,您放心,我这次一定办的妥妥的,到时候一开学我就到那小贱人学校门口闹去,绝对跑不了她。”
挂了电话,赵青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低声骂了几句,朝外面赵老三使了个眼色,几个人才默默的朝远处走去。
赵青云一过来,就被人围在了中间。
“大哥,怎么说?这次又给了多少钱?” 赵老三搓着手,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大哥。
赵青云没好气的瞪了老三一眼,“这会儿知道着急了,就知道钱。”
等人都着急了,才慢悠悠伸手比了个数,赵小妹倒吸一口冷气,不可置信道,“两,两千块。”
“看你没出息的样子。” 赵青云白了人一眼,这才多少点,就爹娘给林芳买的那房子零头都不够,越想,赵青云越觉得首都那房子一定要拿到手才成。
看人眯着眼不说话,赵老三格外有眼色的给赵青云点上烟,“大哥后面咱要怎么做。”
支开了几个孩子去旁边守着,赵青云开始和几个人谋划,把对方的吩咐说了一遍。
“不行,我不同意。” 宽胖的妇人首先跳了起来。
“什么叫把小丫也送去,我男人死了,就宝娃和小丫这么俩个孩子,大哥,你这样,让我以后怎么活啊。” 宽胖的妇人捂着脸,眼泪说来就来。
赵青云虎目一睁,气势汹汹的瞪人,“当初是你死活要带小丫来的,怎么现在临到头后悔了。”
“那当初是说带来找俩老不死的闹一闹,按大哥现在说的,以后小丫不是就送给俩老不死的。”
小丫别看年纪不大,在家能做的事可不少呢,再说,过两年长大了,正是干活的好年纪,宽胖的妇人一想以后家里少了劳动力就觉得吃亏。
“而且,我看来俩老不死的对俩小丫头也没啥心软的,依我看这丫头片子不成,还是得男娃,你看看周边,谁家老的不疼孙子。” 宽胖的妇人言之凿凿。
“那爹娘咋对人林芳那么好,爹教了那么多学生,也没见对哪个男学生这么好啊!有人重男轻女,我看呀,爹娘指不准就重女轻男更疼女娃呢!”
赵老三媳妇故意和人抬杠道,她就是看不上赵大妹的作风,啥事都只想贪好,一点亏不肯吃。
当初就因为那边说爹娘对人林芳好,指不准可能更喜欢女娃娃,再加上以前赵老师他们确实多大妹小妹偏疼些,让他们带上亲孙女试试能不能让爹娘心软。
结果,赵大妹就开始各种撒泼打滚,一会说自己死了男人日子苦,一会说他们小丫懂事会干活,现在一听要送到爹娘身边又开始舍不得了,呵,真的是无利不起早,赵老三媳妇暗暗翻了个白眼。
宽胖妇人一时也想不出别的理由,只胡搅蛮缠恨恨骂道:“肯定是林芳那小贱人给俩老不死的下了迷魂汤。”
“那边都说了试一试,试一试,指不准咱送过去,爹娘还不收呢。” 赵老三媳妇撇着嘴硬杠到底,反正不管怎么说,再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也别指望拿她家儿子白送给俩老不死的,门都没有。
“大姐要是真舍不得,那把我家那妮子接来也成,正好五妮年纪小,爹娘指不准更愿意养呢。”
宽胖的妇人一噎,顿时不哭了,就照着俩老不死的能在首都买房的架势,手里的东西指不准还多着呢,这万一老不死的真喜欢女娃娃,给了大哥和老三家,那自己不是亏了。
“小丫都在呢,还折腾个啥,我就是想起来这孩子自小没了爹可怜,而且你家五妮刚会走路,再加上大哥家的那个,俩老的咋照顾的过来。” 说完,宽胖的妇人一脸期盼的看着赵青云。
赵青云点点头,大妹说的在理,自家那个病怏怏的还在被子里半死不活,要再送一个话都说不清的,不是添乱吗。
“行了,就这么办,半夜等没人了,我和老三偷偷摸过去把孩子送去。” 赵青云一锤定音,下了决定。
他就不信这天寒地冻的,俩老不死的那么狠心,眼睁睁看着俩孩子活活饿死。
只要俩老不死的收了人,赵青云似笑非笑的看了远处家属院一眼。
“去把小丫喊来,我有话和她说说。”
赵青云正在算计着家属院的林芳他们,而林芳三人还在忙着收拾屋子。
屋里,林芳刚整理完衣物,师娘就敲门进来了,看一眼窗外簌簌的大雪,对林芳嗔怪道:“天这么冷,窗户开这么大干什么!”
师娘脚步不停,伸手关上了窗,顿时隔绝了窗外呼呼的冷风。
林芳握着衣领的手一僵,她开窗是为了散散屋里的药味,她身上有伤,刚揉了一身药油,这会儿隐隐还有味呢。
林芳低头装作收拾东西的样子,往墙边的书柜方向悄默声的后退两步,面上神色如常的笑道,“暖气闷了一夜,感觉屋子里有味,就开窗透透气。”
“对了,老师呢,早上起来还没吃饭呢,要不咱楼底下看能不能随便买点,中午再做好了。” 林芳语气没停顿,转移话题道。
“不用,楼上你王婶子刚送了碗饺子过来,还有你宋师娘拿过来的油饼,我让你老师热热,马上就能吃了。” 师娘本就是喊人出去吃饭的额。
屋子里开着暖气,林芳身上还有伤,为了舒适,林芳特意找了两件不用抬胳膊套头的对襟内搭,棉质的衬衫,鹅黄色的毛衣,都是宽松样式,身前还坠着米黄的方纽扣,显瘦显白又衬人,就是没有高领毛衣保暖。
林芳转身弯腰去往柜子放衣服,鸦羽般的长发从肩头垂下,师娘就看到林芳后脖颈一块扎眼的青紫。
师娘脸上的笑意慢慢敛了下去,上前摸着林芳自己都没注意到伤口,“你身上是不是别的地也伤到了,让我看看。”
林芳一顿,抬手遮住后脖颈,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这地还有伤,磨磨蹭蹭的合上衣柜,笑道,“哪呢,我刚可是压在人身上打!”
“我刚换好衣服,又没啥事,脱脱穿穿,万一感冒就不好了……”看师娘脸色有些沉,林芳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勉强的笑笑,试图蒙混过关。
林芳越说师娘越不放心,她刚都给忘记了,对方那么多人,小芳怎么可能不吃亏,差点被这孩子糊弄过去。
而且刚这孩子打架的一身狠戾劲,按照以往惯例,她和老赵都在的情况下,这孩子绝不可能那样拽着小妹的脑袋使命往地上磕,除非对方把这孩子逼到一定份上了。
做人长辈的,若是有心总是最了解自家孩子的,认识的人都说小芳乖巧,懂事,心里有谱,和人相处有分寸,可照着自己来说,这孩子待人就是太懂事,太有分寸了。
作为一个在社会上工作了几年的任何一个打工人,和人相处保持基本的礼貌分寸,掌握界限,有分寸,出言有尺,戏谑有度,这几乎是一个社畜基本的必备技能吧。
这也算唯一影响林芳性格比较深远的准则了,几乎算成了刻画在骨子里的条件反射了。
哪怕在林家受压榨的那些年,她对林小弟的态度依旧是不干涉,不把控,一切放任自由,会玩闹说笑,会指引人看清事情,可她从不曾亲自干扰林小弟的任何选择,好听点是尊重每个人的选择权,但有时候过于理智的分寸也意味着距离感。
就像她和师娘老师那么亲近了,亲近到她都愿意为了师娘破例使用灵液为其调身养命,可她很少干涉师娘老师对待赵青云的态度选择,过去林芳几乎都是躲避出去的,事后也不会主动提及。
就像想师娘老师远离赵青云这些人,她只会收拾好首都的屋子,婉转的劝人留在首都。
这不是不好,只是这事若换在上辈子外公外婆身上,她早搬凳子找人掰扯个一清二楚了,而不是任其像个钉子似的留在哪,不闻不问,装作若无其事,一切都好。
她在把控界限,但她何尝又不是没有安全感,其实,她在害怕啊,她这辈子得到关爱太少太少,少到就那么寥寥无几,屈指可数,人类的感情又那么复杂,为什么一定要掰扯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万一结果不如人愿呢?
所以,她对感情,有时计较的清清楚楚,有时又缩着头难得糊涂。
师娘叹气,这孩子呀,总是懂事的让人心疼。
“你别瞒我,赶紧让我看看,不然咱就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 师娘绷着脸,少有的严肃。
“师娘~” 林芳撒娇,可惜师娘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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