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丑陋”（二）
“我说，你怎么突然说起好话了？你是不是拿了他家的好处了？”一位大爷不乐意了。
这句话引起了一阵共鸣，大家开始把矛头指向谢叶，指责他不要脸，上一秒还笑呵呵和他们说坏话，下一秒就反过来对他们说教了？
谢叶继续摇头，准备和众人讲道理，可一开口：
“你们在狗叫什么？啊？你们tm在狗叫什么啊？！”
众人怔住了，似乎是没想到谢叶突然这么说。
“啊……抱歉！抱歉！脑子忽然抽了，我不是故意的。”说完自己都愣住了，旋即谢叶赶忙道歉，并解释道：“不是在为他说好话，我只是不想因为一些可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就去说别人的坏话。
宽容是人类的善良，但这份善良应该给予那些本该被给予的人，而不是因为相貌被区别对待。”
话音刚落，一个孩子忽然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背着书包低着脑袋，瘦小的身体仿佛被那个诺大的书包压弯了。
他的眼睛盯着路面，却又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众人的方向。
在回家的路上，他最怕那些对他指指点点的那些人，害怕他们嘴里念叨着的话。
他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以往那些熟悉的厌恶眼神，但是不对……有一个大哥哥目光柔和地看着他，露出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温柔微笑。
他愣住了。
……
眨了眨眼睛，谢叶奇怪为什么自己刚才忽然发愣。
咆哮的女性声音传入耳中，时不时还蹦出一些难听的词汇。
原因是什么呢？好像是成绩的问题？
声音越来越大……看情况似乎要愈演愈烈？
谢叶皱起了眉头，抓住了女人举起来的手，说道：“别动手，对孩子撒气是父母的无能——成绩有起伏很正常，这一次没有考好那就下一次补回来不就行了？
只是两科差几分没到90分而已，这个成绩已经很优秀了。”
谢叶攥着妻子的手腕，平静地说道。
此时他的心里一种欲望十分强烈，似乎有无数个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念叨，让他去做一件很人渣的事情。
他被这种感觉弄得很难受，冥冥之中他有一种感觉——只要自己听从声音的意思自己就能解脱了。
但他没有这么做。
妻子一愣，似乎没想到以往比自己更加过分的丈夫会出手制止自己。
她旋即说道：“怎么？你现在摆出这副姿态要给谁看？连简单的考试都没有考好，还能指望他做什么？！”
“为人父母要对孩子宽容一些，孩子并不是满足我们需求的工具。”谢叶摇摇头，“我们至少要问一下他成绩下降的原因。”
谢叶蹲了下来，双手搭着这个孩子的肩膀，柔声问道：“儿子，能告诉爸爸为什么你最近成绩有所下滑吗？是因为课文变难了？还是老师的讲解有什么问题？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孩子低着头，害怕地看着自己的爸爸，嘴巴张了张，可孩子还没说话，一旁的妻子厌烦地开口道：
“真是看见他就来气！真怀疑当初医院的检测结果出了问题，我们两个怎么可能会生出他来？”
的确，以自己和妻子的颜值，孩子应该会继承他们的外貌——可结果不是如此。
自己当初一度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带着孩子去做了亲子鉴定，结果血缘关系是匹配的——有这个结果就行了，为人父母再怎么也不能嫌弃自己的孩子啊？
奇怪，为什么如今回忆起来当初的自己怎么这么冷血？
妻子的话打断孩子的回答，后者重新变回了畏畏缩缩的模样。
谢叶见状摸了摸他的头——手掌还没落下，孩子就缩着脑袋，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即便发现这只手掌并没有打自己，脸上的恐惧也还是消除不掉。
“先回房间吧，爸爸等一下再来问你。”
连他也觉得妻子的话太难听了，不适合再被孩子听到。
听了谢叶的话，孩子战战兢兢地回了房间。
妻子见此嘴里不停说着一些埋怨的话，走进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就要出门。
“你要去哪？不做饭吗？”谢叶问道。
“出去玩！你要做自己做！”
“那便我来做。”
“随便你！”
说完，妻子穿着靓丽的衣服离开了家。
谢叶摇了摇头，他本想着支开孩子和妻子沟通一下的，但现在还是把这件事放在她回家之后吧——先做饭吧。
谢叶走进厨房忙活起来，先是淘米煮饭，然后中火煲了一锅汤，米饭快熟的时候开始小炒一些青菜和肉类，最后又煎了一个荷包蛋。
他端着这份精心准备的晚餐走到孩子的房门前，轻轻敲响房门。
里面没有回应，谢叶继续等待了一会儿，然后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客厅照进房间里的光线。
谢叶打开了房间的灯，看了一圈，没找到孩子的身影。
他把端着的饭菜先放在房间的书桌上，然后走到房间的小床前，蹲了下来。
一双漆黑的眼睛正在畏惧地看着他……
谢叶知道孩子为什么不开灯，大概是只有黑暗的环境才能给他安全感吧……
他对藏在床底的孩子轻轻招手，后者没有出来。
谢叶：“现在不是捉迷藏的时间哦，出来吧，该吃晚饭了——而且你不是被爸爸发现了吗？”
孩子还是没有动作，谢叶也不催促他，只是静静地、目光柔和地看着他，孩子就像受惊躲进洞里的小兽。
不知过了多久，孩子终于有了动作，在他谢叶柔和的目光注视下，一点一点地爬出了床底。
谢叶替他拍去了衣服上的灰尘，说道：“床底积了很多灰呢，都把你衣服弄得这么脏了——等一下爸爸帮你打扫一下吧。”
他揉了揉孩子的脑袋：“先吃饭。”
孩子吃得很慢，每一口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眼睛总是看着谢叶，后者这时总说：“没关系，你先吃吧，爸爸等一下再吃。”
这一顿饭吃了很久，直到饭菜有些凉了后孩子才吃完。
谢叶走出房间，没多久，他端着一小碗温度正好的肉汤回到房间，放在孩子的面前，让他喝完。
孩子小心翼翼地喝完了这碗暖暖的汤，谢叶先是收拾了餐具，然后再回到房间，问孩子：“现在可以告诉爸爸你为什么最近你的成绩有所下滑吧？”
孩子呆呆地看着谢叶，良久之后才低着头说道：“爸爸，我不是故意考差的，对不起。”
谢叶笑道：“没关系，爸爸不生气，爸爸只是好奇为什么你的成绩会忽然下降了。”
“因为他们欺负我，撕我的作业、不让我好好听课。”
看着孩子在纸上写的话，谢叶愣住了，他知道孩子口中的他们是谁，他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你呢？”
“他们嫌弃我长得丑。”
孩子低下了头，无比的愧疚，似乎这是他的过错一样。
“……”
谢叶深吸了一口气，把孩子拉入怀中，轻轻地抚摸他那的小脸，低声问道：“他们是怎么欺负你的呢？”
“好多……好多。”
谢叶温柔地看着孩子：“有没有同学帮你呢？”
孩子摇了摇头。
谢叶又问：“老师呢？你没有跟老师说你被同学欺负的事吗？”
“我和老师说了，但是他们最多只是说了打我的那几个同学几句，之后那些人说我告老师，又欺负我，后面……我就不敢说了。”
谢叶尽量压制着心中的某种情绪，问道：“身上疼吗？”
孩子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掀开了上衣。
看见孩子衣服底下的肌肤状态，谢叶目光一凝，对孩子说道：“其它的地方还有吗？把衣服脱了给爸爸看看。”
孩子把衣服脱了——遍布全身，触目惊心！
谢叶闭着眼睛，把翻涌的某种情绪压下来。
他拿着家里备用的跌打创伤药小心翼翼的将药水抹在孩子的身上，尽管他的动作已经很轻柔了，但触碰到一些地方时，孩子还是忍不住痛地动了动。
擦好了药，穿好了衣服，谢叶再说道：“走，和爸爸去一趟医院。”
他担心还有什么是眼睛看不到的，实在等不到明天。
说完，谢叶牵着孩子下楼，开着车，朝着最近的医院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