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第150章
第150章全文完
赵兰珍真的是气得浑身筛糠一样的抖。
她这辈子也没被人这么扒过脸皮过。
就是乔振豫的母亲跟乔振兴一起来百般羞辱她和兰萱, 可那时候她仍是挺直脊背的，她也能回骂他们，是你们的儿子/兄弟追着兰萱不肯放手, 天理循环，你们做尽坏事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
那时候她的骄傲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体。
可是这会儿，这个自称是她二弟女儿的东西，一句一句话, 简直是拿刀在割着她的脸面，戳着她的五脏六腑。
这哪里是个孩子, 这又哪里是一个孩子能说出来的话？
她抖着手，道：“我二弟，我二弟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说着眼里挂着泪脸涨得通红。
她二弟, 一向敬重她这个大姐, 更别说兰萱，更是一向听她的话，就算是跟自己闹别扭，什么时候用这样冷漠的眼神对着自己过？
“我这样的女儿？我怎么样？”
颜欢再哼一声，她冷声道, “怎么, 你借着我阿爸的死，百般逼迫，恨不得逼死我阿爸最疼爱的妹妹，现在我这个女儿，冒出来，说你不配, 你又想打压我, 说我阿爸怎么会有我这样的女儿了吗？哦, 你一边跟害死我阿爸凶手的大哥亲亲爱爱，一边借着我阿爸的死，辱骂恨不得逼死我阿爸最疼爱的妹妹，一边还算计着想要拿小姑姑差不多用命换来的孩子去讨好害死我阿爸凶手的妹妹，一边还要斥骂着我这个我阿爸唯一的女儿”
“赵兰珍，你就要点脸吧，乔家人上门，说他们是害死我阿爸的幕后凶手，你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敢动他们，只敢在小姑姑在我面前抖你的威风和骄傲至少小姑父听说他大哥做的事还毫不犹豫跟部队揭发控告了呢，我去乔家还把乔老婆子的牙给砸掉了呢，你干什么了呀？跟颜东亭的大哥一家人相亲相爱？”
如果说上一世一开始不明真相的她还觉得赵兰珍不欠自己什么，甚至对她还各种“好”，她是不会白白受人“好”的那种人，必定要有恩还恩，所以一开始一直对赵兰珍客客气气，可后面几十年，看到戾气尽显的赵兰珍，再回到现在，看到受尽折磨的她阿妈她还怎么对赵兰珍客气？
赵兰珍再听不下去，她气得脑子“嗡嗡”的，早把周围什么人都忘了，站起了身冲过来就想扇颜欢一巴掌。
赵兰萱大惊，不顾自己的身子就起了身要护在颜欢前面，那边徐团长的母亲和爱人看这架势更是大惊，可是她们坐得远，根本赶不及冲过来去拉赵兰珍。
然后她们就眼见着颜欢伸手扶住了赵兰萱，在赵兰珍冲过来的时候一脚踢了过去，她现在人小腿短，只是踢在了赵兰珍的小腿上，赵兰珍只觉得腿上遽痛，然后“砰”一下就摔到了地上。
众人：
颜欢冷哼一声，道：“想打我？还是打小姑姑？省省吧，就你这样德行的人，还在我面前摆大姑姑的架子，在小姑姑面前摆大姐的架子我告诉你，你放心，总有一天，害我阿爸的人，我一个也不放过，就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做样子了！”
她说完就转头跟赵兰萱道，“小姑姑，我们回屋子吧。我说的是真的，总有一天，我会替我阿爸报仇的，但这些都跟你和姑父没有关系，你们并没有做什么错事，更没有做对不起我阿爸的事我们都要好好保重，才对得起死去的，爱我们的人。”
赵兰萱虽然心里已有主意，不再受赵兰珍的影响。
但始终对赵兰珍有很深厚的感情，所以在一开始看颜欢把赵兰珍撕得狼狈不堪的时候心里也不停的抽痛可是这会儿赵兰珍冲过来打颜欢，结果颜欢一脚把她踢倒，再跟她说了这一番话，让她再理会不了赵兰珍，只是泪如雨下。
她当然对赵兰珍还有很深的感情。
可是她不是不明是非之人。
颜欢一个孩子都能这么通透，勇敢，她又有什么资格沉溺在软弱的感情和情绪之中，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人说为母则刚，就是为了颜欢，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也没有资格软弱。
她“嗯”了一声，抹了抹泪，就拉了颜欢的手，道：“好，我们回屋。”
她们从摔倒在地的赵兰珍身边走过，赵兰萱再没有看赵兰珍一眼，哪怕赵兰珍怒极，大喊了她一声，她也没有再回头，更没有半点迟疑地带着颜欢进屋子去了。
徐团长的母亲早在赵兰珍冲过去想打颜欢的时候就已经站了起来，这会儿她面上满是厉色，冲着地上的赵兰珍就道：“赵同志，我们这里不欢迎你，还是请回吧！以后也请再不要踏我们家门半步！”
赵兰珍的手捏起，狠狠捏起。
只觉得脸上的面皮像是在火里烤。
颜东河扶着她，也觉得自责又羞愧难当他当然知道，妻子今天会受这些的指责，最主要还是因为自己的弟弟害死了妻弟。
他心里叹了口气，扶着她，道：“兰珍，我们回去吧，只要小妹能过得好，就行了。”
这时门“吱哑”一声又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军装笔挺的军人，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赵兰珍和颜东河，默了好一会儿，一直到赵兰珍抬头看向他，才一字一句道：“我曾经求过你，求你让我跟萱萱结婚，让我带她走，你不让就是那时候我仍然敬重你，因为你是她的大姐，可是你就是这么对她的，你这个所谓的大姐以后她的后半辈子我会负责，我会，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可以做到，问心无愧，对她无愧，对任何人无愧。而做错事的人，也必定会受到惩罚，不管是谁。”
他上一世在愧疚中活了半生，这一世，他绝不会负她，绝不会让愧疚那无用的情绪纠缠自己半生。
他说完就大踏步往赵兰萱和颜欢的那间屋子去了。
门推开，赵兰萱看到面前高大的身影，原先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瞬间蒙上了眼睛。
模糊一片。
乔振豫看着面前几十年未见，实际已经隔世的心上人，妻子，爱人，心痛如绞，眼睛也通红，最后也只说了一句，道：“对不起，我来得太迟了。”
赵兰萱摇头，再摇头，眼泪流下来，到嘴边，苦涩一片。
她道：“没有，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的孩子我差点毁了自己，也害了他/她，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应该是消极逃避，而是勇敢站出来，就算是我不信你，恨你，要跟你分开，也应该是直接给你一巴掌，而不是凄凄楚楚地给你写上一封信，更不应该决定要孩子，却又对你隐瞒孩子的存在，明明知道我要是死了，你要是不知道他/她的存在，他/她以后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这根本就不是一个负责的人，更不是一个负责任的母亲该有的态度和行为。”
乔振豫伸手握住她的手，然后终于搂了她入怀。
一个隔了一世的拥抱。
他低头，下巴抵着她的头发，眼睛也瞬间模糊。
颜欢看着他们，眼睛也有一瞬间的酸涩。
她悄悄转开，悄无声地离开了房间，然后还很体贴的替他们带上了房门。
而外面，颜东河和赵兰珍也已经没了身影。
乔振豫回来，就不好再继续住在徐家。
他有朋友正好有一个两居室过年期间空出来，他们可以先搬过去。
徐团长的母亲却还是劝赵兰萱留下，让颜欢搬过去她房间里住，赵兰萱住的那间房就让乔振豫赵兰萱两人住，并道：“兰萱这都要生了，你一个大男人哪里会照顾她？吃什么喝什么，是你煮给她？还是让兰萱煮给你？”
赵兰萱抿唇笑。
乔振豫想想也是，在这里兰萱的确能得到更好的照顾，就留了下来，不过他自己倒是住去了大院招待所。
颜欢看乔振豫回来，心头大石更是放下。
她跟乔振豫说想去一趟离西州城大概有两天路程的一个偏僻山区，叫高山寨的，那是赵成锡的外婆家，这会儿赵成锡应该还在那里，她想去看看，或许什么也不做，就是看一看就成了。
她说想请徐团长陪她一起去。
但乔振豫却觉得，从颜欢回来，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围着赵兰萱转，他这个做父亲的，还没有女儿做的多前世今生他好像都欠了她。
所以他想了一下，就跟赵兰萱商量了，跟颜欢说，他陪她一起去。
颜欢犹豫，道：“还是算了吧，我那个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去看一眼。阿小姑姑可能一个星期之后就要生了虽然这回她身体好，不催产的话应该是年后生，可是我觉得你还是陪着小姑姑比较好。”
“不用，”
乔振豫道，“这里是徐团长家，有部队的信件在，没有人能再伤害她，而且我们快去快回，应该能赶在那天前回来。”
那天，也就是上一世颜欢出生，赵兰萱去世的那一天。
颜欢瞅了她便宜爸一眼，看他很坚持，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两天后。
茂密的大山林里。
颜欢跟乔振豫去了高山寨，却被人指点着，说赵成锡不在，去了后山打猎，两人再去了后山，沿着雪地上歪歪扭扭的脚印往后山里面去大雪封山，别说是人，后山静得连只麻雀的声响都没有，只有偶尔雪压断了树枝，雪花落地“扑簌簌”的声音。
可是没走一会儿，乔振豫就皱了皱鼻子，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而颜欢已经本能地往山林里面冲进去了。
一冲进密林就看到了一只身上血迹斑斑的狼正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身上扑过去。
颜欢冲上了前去，挡在了男孩的前面，一拳打飞了灰狼，然后“砰”得一声，那倒在地上的灰狼抽搐了一下可终于不动了，颜欢回头，就看到后面的男孩正端着□□，他又给那灰狼补了一□□。
颜欢瞅着面前这个男孩。
就算早就有感觉，但这会儿才有空去仔细看他。
他小时候原来是这样的。
小脸还是板着的，但却没有将来那么严肃，也没有那种经过千锤百炼之后挺拔的身姿，身板还挺瘦的，但脸上多了桀骜不驯，眼神满是山林野地疯长的野蛮的味道。
两人相对了好一会儿，男孩才开口道：“谢谢。”
他板着脸，其实是因为实在有点不知道说啥面前的小姑娘粉雕玉琢，他就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皮肤白得像是能放光一样，比现在漫山的雪还要白的小姑娘然后她的力气还这么大，她竟然一拳把那大灰狼打飞了
“你是谁？”
他问她道。
颜欢原先还在想跟他说什么。
听到他问她是谁却是一下子笑了出来，道：“我是将来要跟你结婚的人，我跟你说，以后你可不能对别的姑娘家动心，理都不可以理别人，一定要等遇到我之后才能处对象结婚。”
赵成锡：
他呆呆地看着她，颇有些目瞪口呆。
可是对面小姑娘笑得实在太漂亮，灿烂过阳光折射在雪地的光芒了。
更何况还救了他一命。
他咬了咬牙，就道：“好。”
颜欢再笑了出来。
她没想到小时候的他竟然这么呆道：“好了，走吧，听说狼都是成群出现的，你快拖了它回村，我们以后再见吧。”
她陪着他一起把大灰狼拖出了雪地，目送着他往村子的方向去了。
乔振豫一直远远看着他们。
等赵成锡三步一回头的走了，他才走过去，问她，道：“不去他们村里，住两天吗？”
颜欢看着男孩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雪林里，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道：“他又不记得我，还是顺其自然吧要不然将来年纪对不上，不是自己给自己制造麻烦吗？”
要是他一直记着自己，把未来遇到的那个“自己”当成替身，那可就麻烦大了。
两人在山下公社住了一晚，第二天就回了西州城。
一月二十二，乔振豫和颜欢都很担心，全天都守着赵兰萱，结果那一天到最后也什么都没有发生。
颜欢也并没有消失。
孩子是在一个月之后出生的。
颜欢的紧张几乎都快不亚于乔振豫了，忐忑不安的。
这是什么感觉？
等着“自己”的出生？
然后等着自己的消失？
不过等听到产房里“哇哇”的哭声响了一会儿，护士笑盈盈地叫在走道里面一直等着的他们，跟他们道：“恭喜乔营长了，是个八斤二两重的小子，长得可真精神。”
颜欢：？？？！！！
所以，出生的那个不是“自己”，而她最终也没有消失。
五年后。
中越边境东兴城部队寄宿中学。
这会儿是暑假，不过赵成锡不乐意回赵家，就借口参加学校的一些训练项目，留在了校园里。
有不少训练项目是真，但很多时间却是跟几个同样不乐意回家受拘束的同学一起疯玩，其中很多时间都花在了校园后山那条河里。
赵成锡呆呆地看着河对岸的密林，刚刚他在河里面，脑子里突然闪过很多画面，他看到了他漫长的一生，读书，进部队，读军校，再回部队，再集体转业至工程集团他长大之后就一直有人给他介绍对象，可他却一个也接受不了，因为他一直等着，等小时候遇到的那个，说将来会跟他结婚的小姑娘，可是他等了一辈子，也没有等到她。
他后来无数次回想，有时候甚至觉得那天雪山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只是他的幻觉，可是即使是这样，他也再没有办法喜欢上任何别的姑娘，所以只能孤独终老。
但这会儿他却又像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他的脑子里又多了一些别的记忆。
他起身就走。
后面的同伴叫他：“成锡，你去哪儿？”
刚刚莫名其妙地就往水里沉，都吓死他们了。
“我有事，这几天要出去一趟。”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同伴们：？？？
赵成锡直接买了火车票，他去了青州城。
可是依着记忆找去了青州城在机械厂家属院的沈家，去打听，沈家却并没有一个名叫“沈颜欢”的小女儿。
他有些懵圈。
但仍然不愿意放弃，再找去了红星农场，打听赵兰珍和颜东河夫妻，问人他们有没有一个小女儿叫“颜欢”。
当然也没有，赵兰珍和颜东河夫妻只有两个儿子。
他有些慌了。
甚至怀疑起那些零散片段的真实性。
但他不甘心，最后又找到了归红英，问她，知不知道赵兰萱，知不知道赵兰萱当年生的那个孩子去了哪里。
归红英：？？？
归红英觉得怪奇怪的，但看他穿着军装，又有部队寄宿学校的学生证，那应该也是军人家庭的孩子，就笑道：“赵兰萱和乔团长的孩子？那当然是跟着赵兰萱和乔团长在部队啊，还能在哪里？”
赵成锡觉得脑子乱乱的，哪里哪里都不对，但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道了一声谢，找归红英要了地址，就转身准备离开。
然后就听到后面的归红英问道：“你打听乔团长和他爱人的儿子做什么？是有什么事情吗？”
赵成锡差点一个趔趄绊倒。
他猛地回身，道：“儿子？”
“对啊，”
归红英觉得他表情怪奇怪的，道，“怎么了？你刚刚不是在打听乔团长和他爱人生的那个孩子吗？”
赵成锡都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红星农场。
但他到底不甘心，还是拿着归红英的地址去了一趟中印边境。
他去了乔振豫所在的部队家属驻地，问了很多人，才找到了乔家的院子当然也从那些人口里，更加确定赵兰萱和乔团长当年生下的那个孩子，他是个儿子，而不是女儿。
他站在乔家院子不远处，站了很久，他想，就看一眼，就看一眼吧，看一眼就离开。
可却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去敲那座院子的大门。
直到不知道多久之后，院子门自己打开，然后他就看到一个姑娘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走了出来，他呆呆地看着那个看起来已经有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那个姑娘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转过头来，四目相对。
赵成锡只觉得像是被电流击中。
那个，真的是他心爱的姑娘，他等了一辈子也没有等到，后来又相伴相守了一辈子的姑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