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再见了
这是一个春光烂漫的好天气，湛蓝的天空如水洗过，暖风吹得行人昏昏欲睡。
凤凰邸的黑铁大门打开了，女孩低着头跟在家人身后，穿着淡灰色的小西装和深色荷叶裙，黑丝包裹的双腿曲线柔美。
四个风华正茂的女孩子一字排开在门口，脸上写满了依依不舍。
萧珊、楚璇和柳心颜还有游云希，这四个关系最好的女生纷纷前来做最后的送别。
夏琳琳抬起头，昨晚她几乎一宿未睡，精神看上去也不是很好，神情显得有些麻木。
但当她看到这四个送别的朋友时，还是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感动的笑容。
“我想跟我朋友说说话。”夏琳琳轻声对着身边的父母说。
继父罗颐斌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径直朝着旁边约好的车去了，夏郁临走前不忘嘱咐一句“快点啊”。
无关人员离开了，夏琳琳看着这几个欲言又止的朋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得走了。”她轻声说，语气如在哽咽。
虽然知道离别之日就在今天，可当她们真的要分别时，心里没有不舍那是不可能的。
本就容易动感情的楚璇更是眼圈泛红，看这发展再待下去十有八九会抱着夏琳琳哭出来。
柳心颜也是严肃的点点头，以前两人的不快也在这段时间以来消失得一干二净，她没说什么煽情的话，只是握住夏琳琳的手用力摇晃，叮嘱道:“保重。”
萧珊什么都没说，只是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拥抱住了夏琳琳，好一会儿才松开。
游云希轻轻的说:“一路顺风。”
那边继父在催促了，时间不等人。
夏琳琳也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揉了揉脸勉强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故作轻松道:“等我到法国之后我会再联系你们的。”
“好。”大家重重点头。
“放长假的时候我也会回来的，到时我们再见面。”
“好。”大家还是重重点头。
其实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种话就跟小孩子犯了错然后说“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一样不靠谱，别说是出国了，哪怕出省出市，不常联系的话将来也会慢慢的断掉关系。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是她们和夏琳琳最后一次见面了，高三一班的同学，不久的未来都将各奔东西，再不见面。
只是在这样的场合，有些话还是得憋在心里，有些话还是得说出口，不管是敷衍对方，还是骗骗自己，都不可避免。
目送着夏琳琳乘坐的车远去消失在长街尽头，女孩们站在风中，好久没有言语。
“她果然没有来吗？”好久，游云希闷闷的问。
柳心颜哼了一声:“这样的场合她来了又有什么用？又不能改变。与其会在这里哭出来，还不如不告而别呢。”
楚璇眸光暗淡:“我觉得幽兰很在乎夏琳琳的，她心里一定很难受。”
萧珊紧闭着嘴唇，藏在口袋里的手用力握着手机，她打过好几个电话，还是没人接。
再见了，夏琳琳。班长闭上眼睛，心里轻轻告别
……
直到那四个好友再也看不到了，夏琳琳才依依不舍的转过身子，默默的坐在车后座上，双腿并拢。
坐在她旁边的夏郁见自家女儿这么郁郁寡欢，忍不住摸摸她的脑袋，轻声道:“舍不得大家？”
夏琳琳点点头。
“她没有来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听到这句话后，夏琳琳心中一直压抑的情绪差点涌流出来，她抿起嘴唇，看上去似哭未哭。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冷冷的回头看了妻子一眼，好像在责怪夏郁的多嘴。
“幽兰这孩子挺好的，以前也给了你许多帮助，夏琳琳，我觉得你应该为自己能结识这样的朋友感到骄傲。”
夏郁拍了拍夏琳琳的肩膀，浑然不知自己的无心之言给女儿造成多大的心理暴击伤害。
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建筑群，夏琳琳默数着时间的流淌，她知道自己正在告别这座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明天她将出现在一个陌生且热闹的城市，在那里她没有熟悉的人，没有亲切的同学，更没有那个一直陪伴在身边与自己共渡难关的身影。
从今往后自己就要学会独自生活了，要学会如何去认识他人，要学会新的一门语言，要学会如何融入社会，有好多好多复杂的东西在等着她学习。
从此自己再无依靠，我已经成长，应该独自面对一切。
再见了，幽兰。夏琳琳闭上眼睛，长睫轻颤。
……
星江机场是近十年来加入航空集团的，也是星江市乃至于周边城市里最大的机场，每天的人流量都是一个十分恐怖的数字。
它坐落在星江市偏南的位置，那里有一块很大的平地，被开辟成一座机场，机场外围停满了出租车和公交车，交通拥挤到交警不出面指挥就会瘫痪的地步。
初来到这座城市时，幽兰去看过这座宏伟的机场，她还记得第一次靠近那里时，天空突然传来一阵低沉轰鸣的巨响，她抬起头，看到一辆银灰色的飞机如同展翅的巨鸟那样划过蓝天，很快就消失在了白皑皑的云海里，只留下一条长长的白线，经久不散。
那一刻飞机升入云层带来的震撼和激动是直达内心的，幽兰也想象过有朝一日可以乘坐飞机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也想象过如果有一天她即将乘坐飞机离开，那么送别自己的又有哪些人，他们是如何的告别？如何的留恋？
现在幽兰差不多能体会到这种感觉了，因为自己马上就要成为送别的那一类人。
今天是夏琳琳离开星江市的日子，幽兰也一夜无眠。
天空还是蒙蒙亮的时候，她就离开了家，朝着星江机场的方向出发。
但走到半路，她又停下了脚步。
先前的激情和冲动在漫长的道路上被消磨竭尽，她不得不开始质问自己，这么做到底有没有意义？
不说她能不能凑巧遇上夏琳琳，就算遇上了，她又能说什么？
前往机场已经是一个坚定又沉默的答复了，之前不挽留，这个时候人家都出发了，你还痛哭流涕的跑过去乞求人家留下，贱不贱啊？
就连幽兰也看不起这样的自己。
不久前萧珊打过电话，幽兰没有接，任由手机响着，直到对方失望的挂断。
她清楚萧珊想说什么，无非就是邀请她一同过去送别夏琳琳，在凤凰邸门口做最后的告别。
但幽兰不想去，她很清楚，如果真的看到这样的场面，没准自己的情绪会当场崩溃！
之前光明正大的告别不去做，却偷偷摸摸的做着这种在暗中再看一眼的送别，有意思吗？
她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耷拉着脑袋。
街上的行人与她擦肩而过，不少经过的男孩忍不住回头看，他们吃惊于这个女孩的好看，也好奇于这个女孩的神态。
看上去就像是小孩子失去了最重要的宝贝。
一对看上去疑为姐妹的年轻女孩经过，年幼点的有些担心的看着幽兰，忍不住走过去试探性的喊:“同学？同学？你还好吗？”
“我没事……”幽兰咬着牙挤出三个字，转过脸不让路人看到自己的失态。
“你看上去很难受。”另一个女生有些不安。
“我……我和我最重要的人分别了。”幽兰自己都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一句。
兴许真的太孤独太悲伤了，迫切的想要找一个人宣泄下情绪吧。
“你男朋友吗？”年幼点的女生眨着大眼睛，小心翼翼道。
“……是一个女孩……”
姐姐和妹妹对视了一眼，姐姐恍然大悟:“你闺蜜？”
幽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突然不想再说下去了。
以为就是这么一回事的姐妹们一脸的同情，年长点的那个感叹:“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两年前我最好的朋友去外省了，那天我也去送别她，哭得稀里哗啦的。原本我们说好找个时间再见一面的，但后来慢慢的、慢慢的，我们彼此都忘记了对方，再想起来时也回不到以前。”
“……那你后悔吗？”
“有点后悔，毕竟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常常在一起玩闹说笑，她走了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很孤单。”
姐姐耸耸肩，脸上挂着洒脱的笑容:“不过这也没什么了，她去那座城市才有更大的机遇，能过得更好，我听说她现在在某一个大公司任职，过得挺不错的，还交了一个优秀的男朋友。我也挺羡慕的。”
“她去外面会更好吗……”幽兰喃喃着。
“看个人喽，当初分别的时候她哭得走都走不动了，但现在不还是每天活力十足的吗？两年前她可是口口声声说着我要是留她下来她铁定不走了，幸好当初我没有这么说，至少她对当前的生活没什么不满的。”
“这样啊。”幽兰轻轻的笑了:“原来放她走，她会过得更好、更幸福。”
她的语气里有种放下的解脱，和深深的叹息。
这对姐妹一头雾水，完全不知这个漂亮的高个子女孩在想些什么。
“谢谢你们。”幽兰朝着两人点头致谢。
“你真的不要紧吗？”妹妹还有些担心。
“我很好，只是想找个地方坐一会。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告别了这对热情善良的姐妹后，幽兰沿着回去的路慢慢吞吞的走着，她的背影单薄瘦削，在拥挤密集的人海中一眨眼就会被吞没。
这样走出一条街后，她停下脚步，抬头仰望着晴朗的天空，阳光有些刺眼。
幽兰抬起手臂遮挡太阳，眯着眼睛，好像在等着飞机从空中滑过。
长达一年多的故事，该落下帷幕了。
再见了，夏琳琳。幽兰闭上眼睛，竭力露出欢喜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