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她的眼眸像星星
“再过一周就是本学期第一次校园文化节了，到时学校会在大礼堂举办盛大的彩排，作为数次夺得社团第一的街舞社，我们今年也要再接再厉，争取赢得十连胜。”
向来不拘言笑的社长抱着双臂抬头挺胸的站在练舞室的最前面，以睥睨群雄的姿态俯视在场所有成员，副社长心满意足的站在他身后，像是个乖巧听话的小媳妇。
站在队伍最后一排的幽兰忍不住咂咂嘴:“这个社团这么厉害吗？九连胜了？”
按每学期一次文化节的频率来看，街舞社已经牢牢保持四个年头了？
“那是当然，你是新生自然不知道，每次文化节上街舞社受到的关注和热情永远都是最大的，也有那么几次我们被当成压轴节目登场，专门让气氛在最后达到一个高潮。”另一名大二的学长站在她前面，听到她的自言自语耐心解释道:“不过这样一来社长的压力也会很大，据小道消息我们听说其他社团最近也拼尽全力准备了，吉他社的弹奏称得上是没日没夜，鬼知道他们到底要选择哪一首歌曲。创业设计学院那一批家伙还专门从女生中挑了一队模特出来走台步，个个细腰长腿，肯定不怀好意。”
怎么感觉一谈到文化节大家之间的针对就这么大呢？幽兰不知该说些什么，柳心颜突然打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认真听，刚刚社长往她们这边瞥了一眼。
“闲话就不多说了，我们只有晚上才有时间训练，要抓紧一切机会把所有的步骤都给熟悉一遍，现在开始练习。”用响亮的掌声示意大家分散，偌大的练舞室里大家纷纷找到原来的搭档，各自找一个位置开始排练。
“喂，这是要所有人都上台表演吗？”幽兰瞅了眼全场，再看看开始压腿的正副两社长，压低了嗓门。
“也许吧。”柳心颜也在压腿，漫不经心的回答。身为舞蹈生她的底子自然不必说，身体也柔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她穿着宽厚的长裤，竟然能够高高抬起一条腿毫不费力的笔直举过头顶，仅用一条腿就能稳稳的站在地上，惊得幽兰目瞪口呆，看得周围人喝彩不断。
“老天啊。”幽兰好久才闭上嘴巴，顿时放心起来:“看来我能放心了，有你在我们百分百能拿第一。”
“想什么呢？你作为我的搭档你也要上场。我们这次跳的街舞是要两个人互相配合的，你若是跟不上我的动作那所有节奏都会被打乱的。”用这样艰难的姿势保持站立的柳心颜居然还能腾出一只手去戳幽兰的眉心，再慢条斯理的放下这条腿，又换了一条。
“不是吧，我还是个新人，基础都不扎实怎么上台？社长就不怕我到时在台面上过于慌张然后闹出洋相吗？”幽兰顿时打了个激灵，就要朝着训练比谁都要卖力的社长冲过去打退堂鼓。
但柳心颜牢牢的抓住了她的肩膀，用一种堪比体育生的力量强行将幽兰给拉了回来，禁锢在自己身前在她耳边咬字:“你别想太多，我们的表演是分成上下两场举行的，上半场社长会亲自带我们表演，他在最前面跳我们作为新生只需要站在后面，下半场是副社长带领，我们只需要在那时候与后面的队伍交换位置就可以下台了，很快的。”
“我觉得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我是说我没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跳舞，我会紧张的，一紧张就动作不协调你知道吗？”幽兰有些语无伦次，尤其是柳心颜和她现在的动作格外暧昧，对方的吐气都喷到脖子上，酥酥麻麻的，好像一道电流划过身体，令幽兰全身绷紧。
柳心颜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头。
“你是舞蹈生，从小就开始登上各个舞台了，早已习惯当着许多人的面跳舞，心里不会有任何负担，可我不一样的，普通的上台讲话都会紧张何况这种事？我是真的为咱们整个社团考虑啊大姐。”
被这样的视线盯着幽兰简直是欲哭无泪，为了让对方相信她还煞费苦心的编出这个理由来临阵脱逃:“你看，我们这种表演到时不是要两个人互相配合吗？要是我跟不上你的动作或者因为紧张手脚不协调，那你怎么办？我要是在全校人面前出洋相我无所谓，可你不行啊？对不对？”
幽兰满心期待着柳心颜会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为此屏住呼吸静静等待，内心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终于，兴许是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不能因为一个人的紧张而坏了整个舞台，柳心颜也颇有些认同的点头，语气格外遗憾:“说得也是啊，这样的确很麻烦。”
幽兰内心一喜，还不等她把笑容流露出来，对方的下一句再一次让她呆住了。
“这样好了，如果到时你觉得紧张的话你就放松身体，剩余的交给我来操控就行，我会拉住你的手让你配合我的动作，你不要让身体太用力就行。”这样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柳心颜颇为满意，她再看向幽兰，发现对方的眼神有些空洞。
“你怎么了？”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非要选择我啊？”
“你这话问的好奇怪，这里的人数是偶数，刚好两人一组分完，你要是不肯上台我能找谁？”
“你可以……问问看有谁不想上去表演的，再去问问那人搭档的意见。”
“社长他们就在这，你当着他们的面问这个，想死吗？”
“其实你也可以退出这场表演，我们一起坐下面看她们跳不好吗？”
“才不要，我参加街舞社就是因为我现在对街舞有兴趣才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在文化节上当着全部人的面跳舞吗？我为什么要退出？”不出意外柳心颜直截了当的拒绝，口气还远比幽兰想象的要严厉和冷漠，她用一种格外失望的眼神看了幽兰一眼:“如果你是担心这个那你当初为何要找我组队？”
“是因为我们以前就认识？还是你当时只想随便找一个草草了事？”
幽兰赶紧转移视线，装作若无其事道:“没别的原因，只是觉得比起其他人，我更愿意跟你待一起。”
这话说了也等于没说。中华语言博大精深，不乏各种看似你说了很多实则什么都没讲的特殊语句，在一些没法回答的场合上，又为了不让对方反感，就得说出一些看似有理有据实则就是扯淡的白话，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反而能让对方吃不准，就这么敷衍过去。
只是幽兰偏过头没注意到，本该面无表情的柳心颜在听到这句话后反而神色一怔，漂亮清冷的眸子里飞快的闪过一道惊喜和感动。
“所有人原地休息，二十分钟后继续。”社长的嗓门低沉有力的在练舞室里响起，已经训练得汗流浃背的他只穿着一件黑背心，炫耀一样的露出肌肉坚实的好身材，副社长从包里翻出手帕，连忙给他送过去。
幽兰和柳心颜纷纷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才发现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了。
“真讨厌。”柳心颜有些懊恼的扭过脑袋，无精打采的原地坐了下去，居然在聊天中度过了四十分钟，除了压腿啥也没干，这对珍惜时间的她而言是不可容忍的。
幽兰也有气无力的坐下，看样子要想逃过这场上台表演是不可能的，社长那边暂且不说，看柳心颜的态度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总不能真的在上台时刻谎称肚子痛或者玩失踪吧？那绝对会被街舞社列入黑名单的，每个学生都要社团考核分数，要是她的分数不及格那接下去的日子都会很难过，而且一旦这件消息传出去恐怕对声誉都会有影响的。
一只温暖柔软的小手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那一瞬间幽兰突然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夏琳琳就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用明亮真诚的目光鼓励着她。
幽兰飞也似的转过头，对上的是柳心颜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她的内心稍稍一颤。
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得对方的呼吸都要喷到脸上，可以细数对方的眼睫毛，一根根茂密如梳子。
这样的距离，不是要亲吻，就是要殴打。
幽兰下意识的双手撑地身子往后一仰，避开这突如其来的艳遇，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发红。
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还被对方握着，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不知该不该挣脱。
但柳心颜仿佛完全没注意到这令人遐想的一幕，目光幽幽的落入对方的眼眸深处，于心灵深处搅拌起了一圈圈深深的波纹。
“我能理解你。”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幽兰愣在原地。
但柳心颜的眼神意外的温柔。
“刚开始跳舞的时候，我也和你一样，因为要上台表演而内心拒绝，也紧张不已。当时的我想的不是如何跳好，而是如何逃掉这场演出，但我的爸爸妈妈很生气，他们不理睬我的哭诉，执意要我上台表演。后来还是教导我跳舞的那个姐姐安慰我鼓励我，说她会在台下看着，期待我的表演，还承诺等我跳完后带我去外面玩。”
“我已经不记得第一次上台表演的场景了，也不记得我跳的是什么，周围又有多少人，我只盯着那个姐姐，看到她坐在下面对着我笑，我内心就放松了很多，那场舞蹈我练习过很多次，肌肉都有些记忆，只要音乐响起我就能跟上节拍，所以我真的不记得当时我是怎么完成的，只记得跳完后那个姐姐站起来对我欢呼，那个笑容我至今都还记得。”
在所有人印象中柳心颜是一位冷美人，很少看到她笑，更不用说这种发自内心的温柔笑容。
闹哄哄的练舞室里，柳心颜跪坐在地上，腰背挺得笔直。她伸出一只纤白的手拂去落在胸口上的长发，露出雪白的脖颈，丰满的红唇扬起一道浅浅的弧度，娇嫩白皙的脸颊上浮起一层粉色的腮红，她的目光潺潺如秋水，注视着幽兰，但眼中仿佛又没有她。
“表演结束后，姐姐在后台表扬了我，并告诉我说这世上有很多看似做不到的东西，是因为你没有去尝试，当你真的能够忍着内心的恐惧踏出这一步后，你就会发现，你的实力超乎自己想象的强大。”
这名舞蹈生轻轻侧过脑袋，漆黑的长发倾斜着落下，她稍稍眯起眼睛，语气轻柔，充满了期待和鼓励:“所以，幽兰，不要害怕，我们一起去试一试。没有谁会去嘲笑一个勇敢踏上舞台的人，哪怕他失败了也理应得到大家的尊重，不是每个人都能忍着内心的孤独和恐惧站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光是这一点，就已经比绝大多数的人都要厉害。”
头顶的灯光雪花一样洒落，将整个练舞室都给照得亮堂堂的，柳心颜沐浴着灯光，抬起了脖子，眼眸亮闪如天上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