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有种关系叫表面
有点不对劲呢。
幽兰突然反应过来萧珊今天的举止实在反常。
平日里的她一直都是活泼热情的，但也没到现在这样话痨的地步，身为班长此刻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将班上各种事情全盘托出，有很多都是幽兰不知道的秘密，甚至还包括部分学生的地下交往恋情，听得她毛骨悚然，这个女生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中午的反应也很是耐人寻味，主动要求喝酒，还喝得这么尽兴，脚边已经散着好几只易拉罐，脸颊也通红，活像是一只买醉的酒鬼，就跟她平日里的行为大相庭径，以至于幽兰开始怀疑是不是换了个人。
于是她探出身子，试探性问:“班长，你还好吧？”
“我？好得很呢。”萧珊笑嘻嘻的，打了一个嗝。
“你是不是喝醉了？”幽兰十分严肃。
“醉？瞎说，我才没醉呢。”萧珊傻笑着，满脸通红，义正辞严道。
幽兰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她还真喝醉了。
当初是谁信誓旦旦的说只喝一点是不会喝醉的？眼下这个保证人跟个不倒翁那样左摇右晃的，饱满的胸口也因为身体的动作而晃动不已，简直叫人移不开视线，更夸张的是明明坐在阴凉位置还一个劲的用手掌扇风嚷嚷着好热，真给幽兰一种下一秒就会脱下泳衣在海滩裸奔的担忧。
“嗝——酒真好喝。”此时萧珊已经彻底化身为一个酒鬼了，醉眼朦胧的伸出两只爪子想要再抓一罐，结果扑了个空。因为幽兰抢在她之前拿走了桌上所有的酒藏在身后，还一把夺下夏琳琳手中的酒罐用刻不容缓的语气吩咐道:“你也不许喝！”
她真怕少女也喝醉了，到时和萧珊一唱一和的，自己还真不好应付两个，万一两个女孩到时出了什么事那她会内疚一辈子的。
早知道会这样从一开始就不该答应萧珊的要求，这个班长什么时候开始会自己挖一个坑然后还以身作则的往里面跳了？
幽兰十分头疼。
见到有人阻挡自己喝酒，萧珊很不满，闹别扭一样嘟起嘴巴，气鼓鼓的像是小河豚，但很快她又噗嗤一笑，很没形象的趴在桌子上，看看毫无醉意的幽兰和脸颊有些发红的夏琳琳，发出由衷的感叹:“你们两人的关系真的很好啊。”
“该不会在偷偷交往吧？”
这句话让两人不约而同的身体一僵，神色不自然起来。
醉鬼的感应力有这么灵敏吗？
幽兰和夏琳琳开始交往的事情只有兰芷妗知道，两人也不打算告诉身边的人，就打算这么瞒下去。
毕竟在当今社会，同往虽算不上是多么的惊世骇俗，但也还是会引起部分人的诟病。
为了杜绝今后的麻烦，两人在学校里都是维持着好朋友的关系，只有在周末和放学后才会走在一起，牵着对方的手，在无人的地方悄悄在对方耳边说着私密的情话。
可这样都被火眼金睛的萧珊给发现了？
不等她们做出解释这个已经有些不省人事的班长又低下脑袋，喃喃着，嘴角流着一道晶莹的唾沫，眼神迷离:“真好啊，我也想像你们那样有这么好的朋友。”
这到底是哪跟哪？少女有些晕晕乎乎的，她赶紧摇晃脑袋让意识清醒起来，幽兰的耳朵捕捉到了这句自言自语，一下子坐直身体。
不会吧？我也想要这么好的朋友？这句话真的是交际花萧珊说出来的？
幽兰很是怀疑，感觉这句话的真实性就跟金大伟当着全班的面说至今为止他已经谈过三个以上的女朋友，无人会信。
如果把一个人的人脉比喻成一根树枝的话，那么夏琳琳八成会是一根初生树苗，而萧珊绝对是一棵参天大树。
开学没几天就记牢了全班同学的姓名和相貌可不是吹出来的，能够在短时间内记住所有人并一瞬间叫出名字的人都具备成为元首总统的潜力，这是幽兰在哪本书上看来的，具体是哪本已经忘了，总之这项本事很厉害。
而萧珊更恐怖，别人的班长顶多就是记住自己班的人，而她却毫不费力的就记住了年级段大半的人，不说本班经常能看到别班的人过来找她玩，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萧珊像是一个到哪给哪带来好运的幸运娃娃，每个人都很喜欢她。
幽兰不止一次的看到她和不认识的女生走在一起，众星捧月那样围在中间，像是一位不可缺少的核心人物。
这样的女孩子，居然会羡慕别人的关系？
幽兰轻声问:“班长，你醉到这种程度了？”
“我才没有呢！”萧珊很生气，还站起来大声嚷嚷着，脸蛋红得像是一个西红柿。
但下一秒她又一下子坐回去，僵硬着全身，目光呆滞。
就在幽兰以为下一秒这个醉鬼就要掀桌大吼大叫来发泄情绪时，就见这个人前人后都光彩照人的女孩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把其余三人都给吓了一大跳。
幽兰和夏琳琳还有兰芷妗飞快的交换视线。
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
怎么会这样？
安慰一下她！
夏琳琳赶紧跑到萧珊身边给她拍背，幽兰则把桌上最后几份鸡肉串给放到她面前，兰芷妗左看看又看看发现实在没什么地方好让她帮忙，又不想在一旁袖手旁观，于是新开了一罐啤酒递过去。
然后她就被幽兰推到一边去了。
在夏琳琳温柔细心的宽慰下，哭得像是一个孩子的班长总算止啼，泪眼朦胧的抬起头，兰芷妗正确的递上纸巾。
看着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但脸上还是通红的女孩，幽兰开了个玩笑活动下气氛:“班长你是不是高考压力太大而胡思乱想起来了？”
萧珊全无反应。
夏琳琳用纸巾擦着班长的嘴，眼神担忧。
喝着刚打开的酒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兰芷妗见无人理睬自己，索性抓过那盘鸡肉串接着吃起来。
班长的目光在幽兰和夏琳琳脸上来回流淌，突然笑了:“你们的关系真的好好啊。”
这话说得两人有些心虚，纷纷抬不起头来。
“我要是和你们那样有这么好的朋友就好了。”她又说，语气是由衷的羡慕。
幽兰真的不能理解了。
“班长你的朋友，不是很多吗？”幽兰尝试的问。
听到这句萧珊脸上的忧伤又加重了几分，她苦笑着摇摇头，显得垂头丧气:“你们都这么认为的是吗？”
不明所以的夏琳琳下意识的点头。
萧珊的神情显得更加落寞。
“朋友多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唯有那些真正可以依赖和信任的朋友，才值得你炫耀。”萧珊叹息着:“我的朋友的确很多，几乎每个班都有，但那又有什么意思呢？绝大多数都是那种比陌生人稍微亲近一点的普通朋友，我和她们的关系，仅仅维持在表面。”
她抬起眼睑，用那双美丽干净的眼睛注视着两人，瞳孔深处藏着不为人知的孤独和哀伤。
两人听愣住了。
“我父母做金融的，他们这一行业总要算计这算计那，多多少少会变得尔虞我诈，也许是从小就耳闻目染的缘故，我也逐渐变成这幅模样。在你们的眼中我是一个负责人好管闲事的班长，但在背地里我一直在为自己牟取利益，参加这个职位对我有什么好处？帮助了他我又能获得什么？”萧珊用一种供认不讳的语气向三个人交代真实的自我。
“当初竞选班长我也是为了锻炼自己，多管闲事则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欠下我的人情，将来可以找他们偿还。”一席话说得几人毛骨悚然，夏琳琳放在班长身上的手僵硬了一下，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幽兰的身子也后倾了一点，兰芷妗更是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可是，这么弄着弄着，我也累了。”萧珊流露出一抹苍白的微笑:“我渐渐发觉自己和周围人的联系紧紧系在利益的基础上，一旦对方对自己没有帮助了，那就真的老死不相往来。你们别看我身边总是围着那么多人，实际上绝大多数都是遇到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才来找我。要么是请假，要么是校内竞赛，要么是什么学生会的竞选活动，总之五花八门，而我对他们也有求必应，反正这些事对我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事，将来需要他们帮忙时也可以淡然的要求他们回报，谁也不欠谁。”
“可越是这样做我就越是发觉自己的朋友很少，甚至可以说是没有。”萧珊的笑容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整个人像是发条用尽的玩偶，纵然坐在这里，依旧给幽兰一种一碰她就会倒下的感觉。
“那你这次找我们来这里玩，是为了……”幽兰感觉自己思维速度跟不上对方了。
“是的。”萧珊说:“我听说真正的朋友相处在一起时，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会感觉很开心的。在学校里我就感觉可能一个班级里只有你们两个和我有成为朋友的希望，所以我的确抱着这样的想法来邀请你们。”
“但现在看来，我的感觉没出错。”班长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动人的、羞涩的、明媚的笑容:“我能感觉到，你们内心里也开始接受我，把我当自己人看待，所以我们能玩得这么开心。”
“当然，我对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而言，都还比不上对方就是了。”
这句话说得两人不知所措，少女满脸通红。
幽兰则有些感慨，不知自己何德何能会被班长看上。不过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班长脆弱的一面，没想到在学校里人气高超有着一呼百应本事的萧珊居然也有这样的处境，当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还是和她的接触太少了吧，以前作为兰优和她的关系也不过是熟人，比陌生人稍微亲近一点，但别说是走进她的内心世界了，连靠近都做不到。
所以，从不知道，这样一个总是笑着好管闲事的班长，是那么的孤独。
萧珊的下一句话将她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嘿，兰芷妗，你在干嘛？别喝了——你喝得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