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守护
“你们有没有觉得幽兰和夏琳琳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没关注，我只知道她们早上都一起进教室的。”
“我已经第三次看到她们两人从同一辆公交车上下来了，该不会她们两人的家在同一个方向吧？”
转校生的到来往往会在开始那段时间成为大家关心的事，自然而然的她身边发生的事也引起了大家的好奇。这一段时间下来的相处幽兰已经和全班都打过了交道，连带着那些从来没有跟女生说过话的男生也收到了她真挚的问候，这让他们受宠若惊不知自己何德何能会被一名校花级别的转校生青睐，尤其是对方的成绩也不错，丝毫没有高高在上的态度。
也是在这时幽兰才发现女生比男生的待遇要好很多，大概是受到当代思想的影响班里男生大多会在一些事情上谦让女生，曾经搬了两年课本的她终于能够轻松的坐在教室里看着班里男生汗如雨下的把更多的作业试卷给搬过来，内心偷着乐。
值日时放在教室角落里的那个垃圾桶一直是不少学生的噩梦，重量还好但垃圾箱离他们教室格外的远，来去一趟起码要二十几分钟，因而每次分工都要大家猜拳决定。但现在已经无需她亲自动手，会有男生在她值日时主动搬走垃圾桶，让她不禁感慨现在的男孩子真是绅士。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幽兰再也没法像以前那样在体育课上化身为科比乔丹冲进篮球场里大杀四方，她依稀还记得第一次的体育课上因为老师让大家自由活动故而欣喜不已，直接冲到体育委员面前抢走了一只篮球，在数十道目光注视下冲进篮球场里，活蹦乱跳的喊道:“来来来，我要一个打十个！”
全班人的表情到现在她还忘不掉，回去后还被兰芷妗给嘲笑了一顿，自那之后幽兰只好老老实实的扎堆在女生圈子里，就连打羽毛球也不能太用力，不然很容易让别人怀疑她是不是生错了性别。
值得一提的是在第二周属于她的校服也发下来了，她捧着墨绿色的校服和黑红格子的短裙在镜子面前苦苦挣扎了许久都还是没能攻破内心的防线，最后只好厚着脸皮去找班主任说自己对穿裙子有心理阴影，还煞费苦心的编造出一段小时候穿裙子被周围人嘲笑而落下阴影的故事，说到深处声泪俱下，成功博得办公室里所有老师的同情，班主任更是泪眼汪汪的哭诉你以前真是太可怜了，如果实在没法鼓起勇气面对过去那她会去找教导主任商量同意你穿裤子上下学的。
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幽兰浑身都有种虚脱的感觉，总算是逃过一劫了，就算身体是妹子，但内心还是个纯爷们，别人或许咬咬牙就能承认的事实，搁他这死活没法做到。
我没有撒谎，我只是在为自己的节操考虑。幽兰一遍遍在心里安慰自己。
于是当她上半身穿着墨绿色校服和白色衬衫，领口上系着女生的蝴蝶结，下半身却穿着自家一条圆筒长裤出现在夏琳琳面前时，这个明媚照人的女孩一阵目瞪口呆，半响她捂着嘴巴，双肩忍不住开始颤抖。
“你是在笑我吧？”幽兰的眼神有些幽怨。
“没有，我没笑。”夏琳琳矢口否认，但哈哈声还是从手指缝隙里逃了出来。
幽兰翻翻白眼，她也知道自己这么穿很怪，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公交车站这边的目光焦点。浅枫一中的校服很华丽，与其他高中学校校服完全不同，在也让它的知名度飙升，因而不少人都对浅枫一中的校服有了一个清晰的印象。如今幽兰这样打扮出现在大众场合直接刷新了人们对浅枫一中校服的认识，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让她心头很暴躁。
幸好公交车来了，还是502，真是如某个胶水一样牢牢的黏住了她们这两个乘客，同样还有车上那沙丁鱼罐头一样的人。
幽兰正要为夏琳琳开路，却感觉到少女抓住她的袖子，轻轻扯动了几下。
看过去，发现那双秋水泓眸里有一丝丝歉意:“幽兰，要不从明天起你不用等我了……”
闻言幽兰大感意外:“你能一个人挤公交了？”
虽说经历了上次那些事和接下去幽兰的保护使得夏琳琳再也没有在车上接触过骚扰，但毕竟乘客来了一批又一批，总会有一些不知死活的见车上人太多于是色胆包天想要揩揩油，幽兰还是有些不放心。
还是说是她的母亲开始早上送她去学校了？
少女摇摇头，轻声细语道:“这几天你都跟我一起上学，每次都是你在门口等我，真的很麻烦你，我不能再这么任性下去了。”
她是在为自己考虑。幽兰一愣，心情大好:“这没什么，反正我家离这也不算远。”
但少女还是摇摇头，外表柔弱，内心坚定。
司机大叔不耐烦起来:“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要说话滚去下面说，别堵在门口耽误大家时间！”
于是两人赶紧跑上来，车厢里一会骚动，有一些是以往的常客，大概是幽兰这几次的锋芒毕露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总之谁也不想去招惹一个二话不说就拍照片发给警察的太妹，赶紧往后挤了挤给她们空出一个位置，顺便还给她们留下了说话的空间。
“如果你不要我来接你，你又不想打出租车，那你怎么上学？”稍微分开一点距离，幽兰低声问。
夏琳琳垂下睫毛，勉强笑着:“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公交车发动，再即将开出凤凰邸前面的马路时，幽兰的余光正好瞥到附近一处公共自行车的凉棚，正好有人推着一辆自行车出来，屁股一扭一扭的远去，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她眼睛一亮，连忙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骑自行车上下学？”
按照夏琳琳的体力和速度来看，比以往公交车到来的时间稍微早点出门，也能顺利的抵达学校不迟到。
夏琳琳小脸一红，抓着扶手的手有些用力，嗫嚅道:“我……我不太会……”
“这没什么，我教你。”幽兰自得一笑:“学会自行车用不了多少时间，以后你有空我就来教你。”
夏琳琳惊讶的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脱口而出道:“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
“不为什么，因为我们是朋友啊。”幽兰眨眨眼睛，嘴角都快要扬到耳根，牙齿雪白。
好嘞，又获得一个和夏琳琳独处并能增进感情的机会！
这天放学是夏琳琳和另外三个女生打扫卫生，因为今天上午又发了一套试卷的缘故垃圾桶里扔满了封皮和纸张，卫生委员往上面踩了好几脚才强行把它们塞进去。等到教室里的人走光了，这四个女生也差不多打扫好了。唯独教室后面那个垃圾桶无人问津，孤零零的摆放在那里。
似乎是刚开始打扫的时候就说好了一样，三个女生对视了一眼，从不同方向径直朝着夏琳琳走去。
夏琳琳湿漉着双手将一块块抹布洗干净挂回到架子上，一扭头看到她们三个气势汹汹的走过来，吓了一跳。
其中一个女生穿过她回到自己座位上拿起了书包，没有表情道:“夏琳琳，我们先回去了，那个垃圾桶你自己倒吧。”
“可是……”
“你只擦了黑板和玻璃，我们扫了地又拖了地，还把凌乱的椅子放回桌子底下，做得还不够多吗？”另一个微胖的女生毫不客气的打断她的话，语气极为不耐烦。
最后那个女生什么都没说，也没有看她，直接抓起书包大踏步朝教室后门走去，用力将门甩向墙壁，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夏琳琳浑身一颤。
先有人离开，后面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不再看少女也哼着歌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教室里只剩下女孩孤单一个人，水珠从那双白皙漂亮的手上滑下，从晶莹的指尖滴落，夕阳斜斜照射进教室，给女孩的轮廓镀上一层沉默的光晕。
一切安安静静，仿佛曲终人散。
少女慢慢收回目光，机械的重复手中的动作，将每一块灰白色的抹布拧干，然后挂回到架子上，之后提着桶将它放到教室后门的位置，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她抓住书包，却又停下动作，目光扫向那只塞得满满的垃圾桶，上面的纸屑都快要掉出来了。
如果我们没把它倒干净，明天大家就没地方扔了。
她伸手拨弄了一下肩头上的长发，放下书包朝着它走去。
犹豫了片刻，她伸出白净的双手小心的用指尖捏住垃圾桶的边缘，只有那里还算干净点。
“嘿咻——”她双臂发力，屏住呼吸，勉强将它提起脱离地面。
她还是低估了这个垃圾桶的重量，这里集中了所有包装和纸张，卫生委员更是往里面踩了好几脚才勉强不让它们跳出来，别说是一个人了哪怕是两个人要想提着它穿过操场都够呛。
但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夏琳琳只能咬着牙，发出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像只鸭子一样走路提着垃圾桶往教室外走，几乎直不起腰来。
好不容易走出教室，经过走廊，就要从楼梯下去时，一场风吹过。
于是最上面揉碎的纸张顿时翩翩起舞，在少女的惊叫声中它们脱离了大部队，凌乱的散在地上，还被风越吹越远。
惊慌失措下少女下意识的松开手要去接，结果垃圾桶失去重心砸在地上直接倾倒，纸屑雪崩一样流出，在干净的走廊上摊开一片。
风恶作剧一样滚过，将它们吹得满地都是。
有不少飘到别的班级值日区，也有不少涌入空中起起落落，像是死去的蝴蝶在举行葬礼。
空荡荡的走廊里，少女无力的跪在地上，看着周遭的狼藉，回想起先前的遭遇，慢慢的将脸埋进臂弯里，小声的抽泣起来。
她早该明白的，不会有谁来帮助自己。就和以前那样，除了躲藏和哭泣，没有人会站在她这边。
习惯吧，习惯就好，这么多年来她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轻声抽噎了一会，她用手背擦干眼泪，爬起来朝着走廊走去，弯下腰将每一片纸屑都给捡起来。
垃圾桶被重新扶好的声音让她怔住，少女不敢置信的转过头，高挑的女孩面无表情的捡起一张张白色的纸屑投入桶中。
大概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女孩的动作稍微一滞，接着她抬起头看向泪眼朦胧的少女，嘴角扬起绽放出一个温暖的笑。
风来，挑起她的青丝，却带不走她手中的白色蝴蝶。
“这么早回去也没什么意思，我就在校园里逛逛看看有没有谁需要帮忙。”幽兰伸了个懒腰:“谁让我是活雷锋嘛。”
空无一人的操场静谧安宁，日光懒洋洋的扫过，青草沐浴在金黄中摇头晃脑。少女和少女一起提着一只空荡荡的垃圾桶返回，一路上沉默不语。
关好窗，合上门，两人一左一右的走在空荡荡的校园里，肩膀擦着肩膀。
“你跟家里人说过会晚点回去，不如我们去骑自行车吧，我来教你。”幽兰目视前方，无话找话。
“嗯。”
“在你学会自行车之前我都会和你一起上学，你可不要放我鸽子。”
“嗯。”
“你啊，怎么只会说嗯？”幽兰有些无奈的转过头，发现少女紧跟在自己身边，脸上挂着恬静的笑。
慢慢的，在夕阳的注视下，少女犹豫着伸出了手，小心又缓慢的捏住了女孩的指尖。
对方没有传来反对的意思。
于是这只手大起胆子，手指顺着指尖慢慢爬上细长的手指，沿着手背颤抖的覆盖而上，最后在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快速的，又稳稳的抓住了它。
那一刻的感觉幽兰一直记在心中。
冰凉的指尖，温暖的掌心。
深深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