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对弈
千熠淡淡扫过若然,见她一脸真诚的模样,又垂眸看着刚刚饮茶的茶盏,盏口留有他浅浅的唇痕。
轻轻浅浅一声,风轻云淡。
“你来我星曜宫,是来玩乐的?”
这是何意?
若然收起笑意,对千熠毕恭毕敬道:“自然是来向太子殿下诚心致歉的。”
却在心里嘀咕:她实在不记得昨夜之事,总觉得一切都是阴谋,鬼使神差推着她前来星曜宫赎那莫须有的罪。
千熠轻轻松开手指,抬手拾了新的茶盏,又捏着茶壶给自己添了一杯新茶。
茶盏贴于唇瓣,唇瓣轻启,浅浅饮茶。
“你预计该如何诚心致歉?”
茶雾缭绕后,朦胧了他灿若星辰般的眸子。
若然瘪了瘪嘴:“太子殿下觉得,让我来做殿下贴身仙侍如何?”
落絮闻言,俊美的眉峰一拧,却未发一言。
千熠终于将手中的茶水饮尽,轻轻放下茶盏后,又捏着茶壶给自己添了一杯。
若然眉头高高挑起:他这是渴得慌?
千熠吞了口茶,才淡淡吐露:“好。”
一时间,若然也不知该雀跃,还是该惆怅。
“那殿下需要我做些什么好呢?”若然紧紧盯着千熠,不放过他神色中一丝一毫的变化,“我可以帮殿下在星曜宫种些梨树,就算是调教星曜宫的舞姬也可以!”
凝酥挑眉,嘴角噙着淡笑,悠闲自得地喝了一口茶水。
千熠还未言语,那眸色却深了一分。
若然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朝千熠恭敬行下一礼,煞有介事道:“殿下宫中可有侍寝的仙子?若然可以教她们仪态”
“噗——”
话语刚落,落絮便被茶水呛个半死,白皙的脸色瞬间红润不堪,随之迸发出猛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
凝酥一惊,起身连连顺着落絮的后背,眸子里尽显担忧之色。
“落絮哥哥,你怎的呛到了?”
一双柔荑在落絮精壮的背后忽上忽下,隔着衣衫,感受到了他温烫的肌肤。
凝酥一张俏脸也红了一瞬,眸光闪烁,娇羞不已。
若然则和千熠淡淡瞧着面前二人。
落絮蹙着眉头,将凝酥推开。
凝酥看着与落絮拉开的距离,不由地身子僵硬,嗫嚅道:“落絮哥哥”
落絮双颊还有些红润,半开玩笑道:“男女授受不亲。凝酥,你还是莫要与我靠得如此近,否则,你的正牌兄长,千熠太子,就要将我活剐了。”
凝酥怔愣片刻,抬眸看向身侧神色淡然的千熠,双颊更红:“我并非有意,一时心急这才”
千熠淡淡道:“兄妹之间,何须如此多礼,落絮,你也别对凝酥太过苛责。”
落絮唇角一勾:“也是。”
他抬眸看了一眼凝酥,微微颔首,浅浅笑了一抹,余光扫向若然时,见她并未看向此处,心中不由地泛起苦涩。
凝酥捕捉到了落絮眸中的异样,垂着眸子,敛下心神,便踱步坐回原位,再抬起眸子望向若然时,寒冽冷眸迸发肃杀之意,又转瞬即逝,不动声色恢复平静。
若然恍若未觉。
千熠轻轻浅叹一息,眸中情绪复杂,言归正传:“你方才说要教习我侍寝仙子仪态,此言何意?”
若然道:“字面意思啊。”
落絮轻咳。
若然看了一眼落絮,抬着清澈的眼眸望向千熠,又道:“太子殿下的侍寝仙子说不准坐、卧、行、立,这些都比不得我,我生在梨雨轩,这些于我而言,早已烂熟于心。而作为太子殿下的侍寝仙子,自然是要处处美得毫无瑕疵才是,我别的不敢说,仪态方面,我是整个梨雨轩的翘楚。太子殿下若是放心,尽管交由我。”
言语之间,十分自信。
但确实她仪态翩翩,不说六界,放眼天界,能与之相媲美的,恐怕无人。
千熠轻笑:“可我并无侍寝仙子。”
若然眸子圆睁,触及到面前奉元的目光,与其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随即,若然眼波流转,又道:“若然作为太子殿下的贴身仙侍,那势必要尽心尽力地侍候太子殿下,一切自当听从殿下差遣。”
语落,诚挚无比。
可若然在一旁站了许久,也不见千熠出声。
落絮浅笑着,也配合默不作声。
两人你一子我一子,继续博弈。
若然撇了撇嘴,却站得离棋盘近了些。
凝酥不动声色地坐在一旁,目光却一直在落絮身上游离。
良久,宫殿内陷入沉寂。
若然突然开口:“落絮,你这棋子走错了!”
脆脆一声,打破了殿内平静。
落絮错愕。
千熠捏着棋子的手顿了一瞬,随即轻轻放在棋盘上。
“啪——”
一子定乾坤。
落絮定睛看了看棋局,错综复杂的棋格上,黑白两子静静平躺,他的黑玉棋子进退两难,困死牢笼。
“哈哈哈,果真是太子殿下故意让我,我确实棋差一着啊!”
落絮爽朗一笑,清冽得如同雪族染色的雪瓣,炫目无比,凝酥瞧着,双颊不觉又染上了娇羞红晕。
若然却道:“别太早认输,你这棋局还有的救!”她紧紧盯着棋局,眉眼严肃,更增添了一分笃定神情。
落絮问:“何解?”
“你且瞧好!”
话落,若然手执一枚黑玉棋子,“啪——”地一声落入棋盘,隐在错综复杂的棋局里。
奉元瞧着棋局,挑眉。
千熠静静看着棋盘,缄默不语,垂下的眼眸中闪烁微光,终是扯了扯唇瓣。
落絮狐疑地往棋盘上瞧去——
只见原先他的黑子已然落入天罗地网,进退两难,骑虎难下,谁知若然落下的黑子,在纵横的棋局上,以退为进,硬生生辟出条活路,将黑子阻断处连接,重新织起一张网,如今扭转乾坤,从原本的千熠主导棋局,反变成了落絮占领上风。
落絮越看这棋局,越觉得欢喜,抬头看向若然的眸子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惊艳之意。
凝酥见落絮神情异常,心下一凛,轻蹙着眉头上前看了一眼棋盘,只一瞬间,眸色冷凝。
落絮毫不吝啬地啧啧称赞:“妙啊妙啊,没想到若然你不仅修为高深,敢一人杀得了无目猃,就连这棋艺也是惊人!”
凝酥闻言,看向若然的神色凌厉了一分,袖里的拳头死死攥紧。
若然杀了无目猃?
雪神封锁消息,她原以为是落絮一人的功劳,谁承想,杀了无目猃的竟然是若然!
单观这棋局,便知若然心思缜密,再加之修为高深莫测
既然如此,她需得从长计议了。
若然摆手,十分谦虚:“我这是旁观者清,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落絮却不信,一把扯过若然的衣袖,道:“要不这样吧,你与太子殿下比一比,看看到底是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千熠目光凉凉落在落絮扯住若然衣袖的手上,气息微微冷冽。
奉元察觉,轻咳一声,附和道:“若然小姐与殿下比试一番吧,也让属下见识见识。”
若然错愕,这边又被落絮扯着不依不饶,她无奈,只好硬着头皮,道:“那我便献丑了。”
落絮一乐,连忙让座。
若然落座,看着面前清晰的容颜,精致无双,不由地咽了咽口水。
千熠抬着璀璨的星眸,将若然从上到下扫了一遍,神色淡淡。
若然也不知千熠在作何打算,眸光凉了一瞬,首先开口:“太子殿下与我对弈,是想选择黑子还是白子?”
千熠淡淡道:“黑子。”
若然一怔,她抬头看了一眼落絮,见他神色平静,又转眸看向千熠,道:“那太子先请吧!”
千熠微微颔首,手执黑子,徐徐落在棋盘中间。
“啪——”的一声落下,若然紧随其后,落下一枚白子。
棋局初开,若然棋风泼辣。
不一会儿,棋局上的黑白两子各成势力,虚虚实实,真假难辨。
若然气定神闲,落子如飞,成竹在胸。
小小一方棋盘,风云变幻。
若然与千熠你来我往,难解难分,二人杀得好不热闹。
奉元眉头挑了又挑:若然小姐果真卓尔不群。
恰在此时,二人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若然与千熠的眉头不同程度地紧锁。
落絮眸光深如幽湖,紧紧盯着棋盘,余光瞥向若然,见她深思熟虑,棋风依旧矫健,与千熠打得不分上下,心底不知是何滋味。
若然凝神静气,暗探千熠棋路,以谋对策,而后避人之长,攻其之短。
突然,若然眼前一亮,渐渐将棋势控制缓慢,如一池春水,波澜不惊,而后长驱直入,横冲直撞。
化静为动,狼烟四起。
千熠黑子,微落下风,却在错综复杂的棋局中勇猛冲杀,扳成和局。
黑子乘虚而入,若然白子,落于下风。
若然唇瓣微勾,落下一枚白子,左右开弓,点石成金,力挽狂澜。
终于,若然长吁一口气,落下最后一子,淡淡道:“太子殿下,你输了。”
千熠缓缓抬头,嘴角噙着淡笑:“我认输。”缓缓一语,如清风徐来。
落絮连连赞叹,不得不钦佩若然的棋艺:“你这棋艺果真精湛!”
六界皆知,天界太子千熠棋艺了得。
若说千熠与他对弈之时,保留了实力,但与若然对弈时,却毫无保留。
在这种情况下,若然依然棋胜一筹,她的棋艺竟比千熠还精湛。
此事若是传出去,六界的棋篓子们可不得踏破星曜宫的宫门?
若然不骄不矜道:“或许是因我经年累月的练习吧。太子殿下要处理六界诸多事宜,而我则清闲多了,日日月月地呆在梨雨轩内,闲来无事,只得研究棋谱来打发时间。”
若然说得轻松,谁知道她当年小小年纪便被点云逼迫学习琴棋双艺的心酸苦楚。
落絮毫不吝啬地称赞:“要我说,你是天赋异禀。若是换做旁人,就算再修炼个万年,这棋艺也未必如你。”
若然闻言,不觉笑出声来:“多谢落絮王子称赞!”
又朝千熠拱手道:“太子殿下,承让了承让了!”
瞧着若然性子如泉水般活泼,落絮越发欢喜。
千熠眸光清浅:“既然这棋也下完了,若然,你是否该办正事了。”
若然闻言,收起嬉笑,蔫了:“太子殿下还未同我说该办何事。”
千熠浅浅抿唇:“昨夜你吐了我一身的酒污,那身衣袍还在我寝宫,你且去将它浆洗干净。”
落絮轻笑。
若然闻言,嘴角僵硬地扯出一丝微笑,面上恭恭敬敬,一字一顿:“我这便去浆洗。”
话落,若然便转身朝外走去,瞧见地上滑落的包裹,才后知后觉想起来,驻足在殿门口询问:“太子殿下,我如今是您的贴身仙侍,要长住在星曜宫了,请问,我的寝殿在何处?”
千熠微微侧了侧脑袋:“奉元!”
奉元领命,拱手道:“是!”
一个闪身,便来到若然跟前,恭敬道:“若然小姐,这边请!”
若然点了点头,便跟在高大魁梧的奉元身后,拎起包裹,消失在原地。
若然不在,落絮心中变得空落落,他站在原地出神一忽儿,随即转身,淡淡同千熠道别:“叨扰太子殿下许久,落絮也不好再呆了,告辞告辞!”话落,几个闪身,便离开的星曜宫。
见落絮已离去,凝酥也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于是拜别了千熠,领着芸筠,也离开了星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