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
夜风涌过, 树影婆娑，段舒和小男孩坐在小径旁的休息长椅上，小男孩沉默的踢着小石子, 段舒有些尴尬，她无聊的滑动着手机屏幕。
隔着一段距离，是孟泽川和小男孩的奶奶, 准确来说是孟泽川的母亲。
他们站在树下讲话, 风过，有细微的声音被卷带来, 听得并不真切。
段舒扣过手机，抬头望去。
聂静淑比孟泽川矮一头，两人之间拉出半米的距离, 明明是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此刻却仿佛隔着银河, 陌生感萦绕在两人周围。
她叹了口气, 默默收回视线。
还未过半分钟，孟泽川已经从那边过来，他手掌悬在段舒身前，“回去吧。”
段舒愣了瞬, 下意识朝身后望了眼，聂静淑站在原地远远看着这边, 她犹豫的问，“你们……聊完了？”
孟泽川“嗯”了声，不欲多说。
段舒握着他手掌站起来：“那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走之前，她转身和小男孩说了再见，孟泽川只礼貌点了下头。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孟泽川开车, 他表情很冷，视线落在正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车厢内很安静很安静，窗外喧嚣的霓虹夜景衬得更孤独。
许久，段舒打破这越来越凝滞的气氛，“刚才是你妈妈吗？”
孟泽川微怔，没想过段舒会问这个，他低低，“嗯。”
“你们聊了什么？不愉快吗？”段舒关心，话音落后又连忙补充，“不方便说也没关系，我就随口问一下。因为，嗯……，感觉对你了解有些少，如果方便，可以和我多讲一些吗？”
孟泽川沉默了半分钟：“问我最近过得好不好，应该算是关心吧。”
孟霆车祸去世后，孟泽川与聂静淑一度成为邻居亲朋的茶余饭后闲谈。
孟泽川一夜长大，他偶尔觉得委屈的时候会想起他答应过父亲，他是男子汉要在父亲不在的时候好好保护母亲。而聂静淑却没有孟泽川那么坚强，她情绪变得古怪，会无缘无故责怪孟泽川，但很快又开始关心孟泽川。
家里气氛愈发低沉，母子之间的交流愈来愈少，生疏的仿佛同住租客。
聂静淑本就是柔弱的性格，负面情绪越赞越多，她受够了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也厌倦了现在的生活，当最后一根稻草压上之时，她的爱意消磨殆尽，她甚至开始恼恨孟霆的随意离世，觉得孟泽川是她甩脱不掉的包裹。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年之久，最终，聂静淑丢下孟泽川离开。
那之后，孟泽川被接到乡下，和奶奶相依为命。
虽然失去母亲很难过，但奶奶对他很好，是那种别的小孩欺负他时会拿着扫帚冲出去维护他的好，将他庇护在身后，孟泽川很安心也很知足。
幸福的时光再次短暂，2011年奶奶因病离世。
在病床前，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孟泽川，她舍不得孟泽川孤零零生活，曾联系过聂静淑，彼时聂静淑已有了新的家庭，对孟泽川避之不及。
最终，奶奶将孟泽川和生平攒了许久的几万元存款一起托付给孟泽川的大伯。
孟泽川在大伯家的生活并不好，他寄人篱下，大伯母尖酸刻薄，嫌弃他是拖油瓶，大伯的沉默是另一种纵容，堂兄堂妹也对他冷嘲热讽，态度极其恶劣。
他们都没有做到当初在奶奶病房里所承诺的一切。
再之后，孟泽川遇到了段舒。
是他沾满泥泞生活的一弯月亮，是穿透他晦暗人生的一束亮光，让他仰望，也让他渴望拥有。
许是多年未见，又或许前阵子沸沸扬扬的热搜，聂静淑终于想起自己曾丢弃过一个儿子，所以今天意外遇见，她向孟泽川道歉，关心孟泽川最近的生活，还……提前祝他生日快乐。
但这些关心与爱意来得太晚，孟泽川早已不再需要，他对聂静淑的儒慕在很久之前就归于平淡，再泛不起任何波澜。他不恨聂静淑丢下他，他也尊重聂静淑曾作出的所有决定，这只是一个重要的人在他人生中提前退场罢了。
车厢内是久久的沉默，孟泽川余光注意到段舒心疼的表情，抬手拧开车载电台，嘈杂的广告声瞬间充斥在空气中，沉重的气氛略减。
他讲这些，不是想要段舒心疼或是更爱他，只是因为段舒想知道罢了。
忽然，段舒握住孟泽川的衣角，语气坚定。
“孟泽川，你不是一个人。”
“你以前有小鲤，现在也有小鲤，还有小鲤的家人，他们都属于你，你知道吗。我们会很相爱，以后还会有小小天使爱你。”
单是第一句话，孟泽川唇边便已漾起浅浅笑意，他声音很低，“好。”
被电台声遮了过去，又被清晰印刻在心底。
由于一些不可控因素，剧组中秋节不放假。
本来段舒一直留在剧组便是等着中秋前和孟泽川一起回景城，不放假那便只能在剧组过节，帮孟泽川过生日。也幸好她来了舟城。
剧组的大家都知道孟泽川在中秋节生日，提前预定了三层大蛋糕和聚餐包厢。
9月21日傍晚，剧组提前收工，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都自行前往聚餐地点，为庆祝中秋，也为孟泽川过生日。
导演酒精过敏，因此饭桌上敬酒少了很多，大家都在认真吃饭聊天，交流着在剧组发生的趣事，氛围很好。
中秋宴进行到一半，服务员敲门，他们推着放三层蛋糕的小推车进来，包厢内顶灯关掉，只余蛋糕上的两根烛火，明明灭灭的光影映在墙壁。孟泽川被推到蛋糕前面，生日快乐歌从音响流淌出，其他人陆续跟着唱歌。
歌声结束，有人起哄喊孟泽川快点许愿。
孟泽川回过头，一眼望见人群其中的段舒，黑眸幽深，那刹含上笑意，他无声的邀请段舒，昏黄光影笼着他轮廓，模糊又坚定。
段舒笑着上前。
孟泽川亲昵的揽着她肩头，站立在段舒身后，“我唯一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今年的生日愿望就让给小舒了。”
周围人硬生生被塞了一嘴狗粮，心情复杂极了，酸酸的闹腾着。
段舒微侧头：“那我真的许愿了？”
包厢安静下来，段舒低着头，双手抱合悬在面前，表情极其虔诚。
她的愿望，如果能够实现的话——
那就请让她和孟泽川永永远远在一起吧。
半分钟后段舒睁开眼，烛火晃动，她凑近吹蜡烛，橘色暖光斜打在脸上，增了几分绮丽。
蜡烛熄灭，几缕灰白色烟雾缓缓消失。
与此同时墙壁灯光开关被打开，视野骤亮，不知谁先祝孟泽川生日快乐，其余人纷纷跟上，氛围一度热闹起来。
紧接着有人说了句馋这个蛋糕好半天了，催着寿星快快切蛋糕。
意思的切过几块后，孟泽川端着他提前为自己和段舒预留的小蛋糕，回到位置上，两块合并在一起时奶油上写是孟泽川的名字。
段舒尝了口小蛋糕，然后拿着同一把叉子喂孟泽川，“甜吗？”
孟泽川：“很甜。”
段舒忍不住笑：“我也这么觉得。”
包厢喧闹嘈杂，两人静静说着话，远远看着就很是亲昵。
“孟泽川。”
“嗯？”
段舒歪头：“刚才一直没和你说，祝孟泽川生日快乐，平日也要快乐！”
孟泽川捏了下她脸颊：“好，我努力。”
“你怎么不问问我刚才许了什么愿望？”
“什么？”
“才不要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
中秋宴进行得很顺利，大家都很开心，从餐厅出来后还有闹着要去第二场的。导演上了年纪，首先宣布退出，不过娱乐经费他来报销。紧接着又有几位熬不动夜的纷纷提出回酒店休息，差不多一半回去，一半继续过节。
孟泽川与段舒自然更希望安静的二人空间，他们随导演一起回酒店。
车子刚抵达停车场，忽然暴雨，距离大堂有五六十米的距离，孟泽川护着段舒跑过去，暴雨倾盆，他们衣服皆湿了大半。
自从前天段舒意外将房卡落在片场，孟泽川邀请段舒在他房间过夜。那之后，段舒一直留宿孟泽川房间，今天依然。
回到房间，孟泽川怕段舒感冒，推她赶快去浴室洗澡。
她结束之后，孟泽川拿着换洗的衣服再进去。
十分钟后，孟泽川出来。
段舒正在窗边讲视频：“知道了知道了，后天就回去，不就今年没有和你们一起过中秋嘛，都念叨几天了。”
刚开始孟泽川没注意到，在屏幕中闪过一瞬。
段回冷声：“段舒你挺能耐啊，大半夜在谁房间呢。”
段舒：“……”
段舒试图解释：“现在才十点好不好，我和我男朋友聊会儿天怎么了。”
屏幕那端，舒双玉将段回挤到一边，热情道，“是小孟吧，怎么不把镜头对着人家，让妈妈怎么打招呼。”
段舒尴尬，转头看向一旁的孟泽川。
孟泽川挪了些许，和段舒一起出现在屏幕中，笑着问候，“阿姨好。”随即又和段康时、段回一一打过招呼。
除了舒双玉热情外，段康时和段回都看他听不顺眼的。
舟城有雨，景城晴天，怕段舒看不到今晚的月亮，舒双玉特意拍了几张圆月的照片发在家庭群里，让段舒和孟泽川互联网赏月。
又聊了会儿，时间不早，舒双玉和段康时已经到睡觉时间，最后祝孟泽川生日快乐，又提醒段舒和孟泽川也早些休息后才挂断视频。
孟泽川第一次见家长就这么结束，有些匆忙，但也算圆满。
“孟泽川，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和妈妈辈的人这么聊得来呢。”段舒手肘支在桌子边缘，撑着脑袋观察孟泽川。
孟泽川失笑：“大概是以前没有妈妈辈的人需要我讨好。”
“那现在有了？”
“嗯，不然怎么娶你回家。”
段舒笑，歪头靠在孟泽川肩膀。
孟泽川将段舒抱在腿上，胸膛贴合着她后背，蹭了蹭发顶，神色格外温柔。
雨声淅沥，圆月藏在乌云后，世界被雨水浇灌，潮湿的空气顺着窗缝钻进房间，夹杂着些许土腥味儿，突兀又很合衬。
“诶，明年中秋应该能看到月亮吧？”
“肯定可以的。”
“那赏月的人会有变化吗？”
“他还在。”
……
他们都在圆圆满满。
正好。
也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就在这里结束啦，祝以后的每一天里小舒和孟老师都会像中秋圆月一样圆圆满满。
这段时间实在太忙了，非常抱歉，如果还有番外，会更新在微博里。感谢阅读，我们有缘再见啦。
2021/10/13凌晨，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