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最后决战(上)
皇帝陛下走下高塔, 从大步流星到踉跄摇晃。里面的甬道没有开灯,一片漆黑。他扶着冰冷的墙壁,背脊剧烈颤抖着, 素来挺拔的背影如山般倾颓下去。
其实裴长云曾经也生出过一些阴暗的心思。至少在第一次听见塞西莉亚说那些话的时候,他的确是动心了。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那么做。
就像霍朝说的那样, 将已故的亡者从沉睡中唤醒, 并不是一件好事。
除了对霍朝的爱意, 裴长云还背负着更多的东西,否则当初同时失去爱人和小孩的时候,他就该跟着一起去了。
“咳——”
“咳咳咳”
裴长云突然捂着口, 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接着鲜血从指缝中争先恐后溢出来,瞬间染红了袖口。
他深深闭上眼, 像是拼命忍耐着什么, 不知道是爱人再次离去的痛苦,还是身体剧烈的疼痛,亦或是两者都有。
寄生物感染有两个月的潜伏期, 之后全身的内脏器官就会开始衰竭。并在短短一周内就死去,无药可医。这种死法, 就像是当初江烬生死亡过程的加速版。
“陛下”
“陛下——!”
是赵鹤的声音。
很多人混乱迅速的步伐声由远而近。
裴长云艰难睁开眼, 模糊的视线里,看见他的秘书长穿着一身防护服,身后跟着一众医疗队和侍卫队。
“陛下, 情况紧急失礼了。”
那听起来像是某个医生的声音,但裴长云已经分不清了, 他的衣领被手术刀迅速划开, 露出□□的胸膛, 心脏处的皮肤漫开大片刺目的红色,狰狞的纹路迅速往四蔓延。
正如贺准所料的那样,裴长云的确被感染了。
就在当初,他一刀砍下那个赝品头颅的时候,喷溅的血几乎把裴长云整个人都洗了一遍。只是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收到寄生物疫病的消息,所以谁也没有在意。
幻神教大费周章,耗费无数人力财力和时间拿到霍朝的基因,做出克隆体。并不仅仅只是对裴长云的进行政治打击。作为注定被杀掉的感染源,才是杀手锏。
秘书长单膝跪在旁边,看着医生们将裴长云团团围住做紧急救治。
“接接下来,”
裴长云摘下氧气罩,这时候,他每说一个字都有大量的血从口中溢出来,
“最高军事指挥权交交由周九鸦。其余由帝国主脑长梦暂接”
就像塞西莉亚说的那样,裴长云之所以整整三百年都呆在恒云星寸步不出,是因为他是这个帝国的大脑和心脏。只有他可以掌控并稳住这个庞大的帝国。
也因为,他找不到能够百分之百信任且足够有能力的继承人。
所以在这种紧急情况,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只能交由周九鸦和主脑ai。
“是”
赵鹤咬牙,双眼发红,拼命忍耐着眼里的泪水。
“我一定一定完成您的命令。”
“嗯”
裴长云的视线逐渐模糊,他在知道自己被感染的那一刻,就料到了最坏的打算。塞西莉亚说过,圣痕是眼睛。所以他不能找周九鸦,不能跟任何人说,好在之前从恒云星出发去圣露星的时候,他就留下了很多应对未来的举措。
其中包括继任者的名单和筛选方式。
只是选来选去,他也选不出来。
周九鸦算是他最信任的人,但是对方没有足够的政治头脑和手腕。就像霍朝说的那样,他只适合当做一把锋利的刀。
那就没有别人了。
整整三百年过了,裴长云找不出任何一个可以足以接过他肩上责任的继承人。而每每想到继承人问题的时候,他就会想到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
他和霍朝的孩子,如果能活下来的话,会不会成为最好的继承人呢?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濒临昏迷的这一刻,裴长云的感知很奇怪,明明离他最近的是一群竭力救治他的医生,但裴长云听得最清楚的,竟然是江瓷的哭声。
他听见那个孩子在嚎啕大哭。
裴长云闭上眼,泪水从眼角落下,逐步湿了鬓发。他是看着江瓷长大的,因为江瓷是霍朝妹妹的孩子,也因为裴长云失去过孩子,所以他把江瓷当做亲生小孩一样疼爱并保护着。
所以他很清楚,江瓷就算是哭,也会藏起来,小声小声艰涩又忍耐地抽泣。这是江瓷头一次嚎啕大哭。
裴长云能够感同身受。因为如果当时霍朝能够从那场核爆中活着回来的话,他大概也会抱着那个人那样大哭吧。
整个计划只有裴长云一个人知情。周九鸦也不知道,他只是执行者,只被告知江瓷呆在皇宫会有危险,所以必须让他呆在科学院。霍闲风是抵达了皇宫才被逐步暗示得知。
裴长云当时敲击盒子的频率,是霍闲风跟霍朝当初定好的暗号。意思是,现在情况
非常危险,需要尽力配合他。
霍闲风没有那么信任裴长云,但是他相信霍朝。所以配合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皇帝陛下亲自安排的,包括从头至尾瞒着江瓷这一点。
裴长云也是曾经孕育过小生命的人,然后他失去了,所以他并不想让疼爱过的孩子经历同样的事,哪怕只是一点风险。
皇宫已经成了污染源,怀孕的江瓷应该呆在最安全的地方。他只需要睡一觉,等到整个计划结束,霍闲风就会去找他并告知一切。阿瓷,他的爱人,和他们心爱的孩子,都会是好好的。
所以这样才是最稳妥的方式,是最安全的方式。
某种意义上,裴长云和霍朝的确相似。
他们的计划同样谨慎严密,同样总会对被保护的人隐瞒很多。只是裴长云并不知道江瓷药物耐受性很强,提前醒了。于是阴差阳错,造就了现在的情况。
“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
江瓷从霍闲风这里得知了大概,但是他想不通,
“为什么总是瞒着我我可以理解的,我不会阻止”
“他知道你会理解。但是大概是因为你知道之后,无论如何都会留在皇宫。”
霍闲风垂眸,现在他的双眼都是金色的竖瞳。他说着,用指腹擦掉江瓷的眼泪,
“裴长云被感染了,所以江瓷你跟我一起呆在皇宫,并不安全。”
霍闲风非常自信自己能够保护江瓷不受任何暴力武力的侵害,但是他不能确保身为人类的江瓷不会因为什么意外而像裴长云那样被感染。
因为现在皇宫都已经成为了污染源。
“”
江瓷紧紧抱住他,莫大的后怕和庆幸让他哽咽到说不出话,甚至现在,身体都无法停止颤抖。他真的,真的太害怕了。
几分钟之前,他真的以为要永远失去霍闲风了。那种感觉就像当初,他也不过只是短暂地在房间里呆了几天,等到出来的时候,就是父亲的葬礼。他就永远永远失去了最爱的人。
而那种可怕的感觉,他刚才又经历了一次。
“别这样了”
江瓷没有办法怪任何人,他只能哑着嗓子不断重复,
“霍闲风,下次别这样了别瞒着我别骗我”
“好。”
霍闲风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给予安抚。
但就在这时,被短刀钉在柱体上的塞西莉亚忽然开口了,
“不愧是裴长云啊”
女人抓住胸口的刀,指骨一点一点收紧。锋利的边缘割破了她的掌心,大量的鲜血从里面争先恐后地溢出来,
“但可惜,太晚了”
霍闲风回头,皱起眉,神色警惕地把江瓷护在身后。
那把刀是他插进去的,因为塞西莉亚被教皇控制了,所以他需要控制塞西莉亚的行动,以防她威胁到裴长云的安全。之所以没下杀手,是因为她也能算是合作者之一。
江瓷神色复杂地盯着她,自从知道塞西莉亚和母亲的关系,又将澄月给了他之后,江瓷很难对塞西莉亚生出敌意。但此时此刻,看见对方这个样子,他也不知道该跟对方说什么。
这时女人粉色的长发不再美丽,而是凌乱,沾满血污。她仰头,脖颈向后过度弯曲的弧度让她看起来像一只濒死的青鸟。
“晚了”
“他已经来了”
塞西莉亚露出绝望的神色,那双粉色的眸子怔怔望着天空,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角滑落。话音落下的刹那,霍闲风瞬间感知到什么,猛然抬头。
这一刻,残阳彻底落幕,所有温暖的光芒尽数消失,整个世界彻底遁入黑暗。
只见皇宫正上方的天空仿佛被谁给凭空撕裂了出了一道裂缝,纵横贯穿近千米,紧接着,那豁口越来越大,最后万千白光宛如潮水般倾泻而下。
一座巨型白塔赫然从黑洞中坠落,像是要把整个世界轰然碾碎。呼啸飓风随着黑洞肆虐了整个首都,无数建筑剧烈动荡,尖锐的警报声不绝于耳。
“那是——!”
江瓷瞳孔放大,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澄月。
霍闲风的预测果然成真了,消失的圣迹白塔果然出现在了恒云星。
啪嗒——
塞西莉亚抽出了胸口的刀,随手丢下。这时,血色的圣痕像是活物一般在她的胸口涌动着,但没有像以前那样修复伤口,而是直接吞噬了她半边肩膀,然后纵横在她的侧脸上。让她现在看起来俨然一具行走的异变怪物。
“差一点就差一点”
塞西莉亚惨然大笑,笑出了眼泪。
当初霍朝死了,于是再也没有人可以保护白悯。
江烬生不行,塞西莉亚也不行。
所以白悯被囚禁了两百多年,昔日的辉煌和尊崇地位烟消云散,曾经簇拥在她身边的人都离去,塞西莉亚能够做到的事情,就是一直一直陪着她。
虽然黑暗的囚禁生活里,让白悯非常痛苦,就像云
端的雪莲落入了阴暗的下水道,一日一日枯萎。
塞西莉亚成了白悯唯一的慰藉。她们就好像两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雏鸟,湿淋淋地坐在一块漂流在深海中的碎冰上,相互依偎着取暖。
[莉亚莉亚,霍朝哥哥不在了你是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对吗?你是你是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
[嗯,悯悯。]
塞西莉亚将心爱的圣女像孩子一样抱在怀里,语气温柔,却像是发誓一样坚定地对她说,
[莉亚会永远永远,保护悯悯的]
于是每一个难熬的夜晚,她们都一起蜷缩在黑暗的囚笼里,相拥而眠。
塞西莉亚以为,她会和心爱的悯悯永远这样相伴着活下去。
哪怕一直一直呆在囚笼中,这对她而言,依旧是一件非常非常幸福的事情。
——直到江烬生的再次出现。
——直到江瓷出生。
白悯死在昨天,而她的孩子活在明天。
塞西莉亚其实憎恨过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江瓷而不是白悯。
但是江瓷是白悯的孩子,是她的悯悯用生命换回来的孩子,所以还是要保护起来。
而现在纵观所有人,也只有裴长云和霍闲风可以与教皇对抗。塞西莉亚以为偷偷给裴长云传递情报,偷偷和裴长云联手,就可以阻止,她就可以用这种方式去保护悯悯的孩子。
——但是还是晚了。
晚了。
“阿瓷你和悯悯一样,不听话”
塞西莉亚站起身,惨笑着,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她在飓风中踉跄,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你不不该来的。”
“你”
江瓷惊疑不定地盯着她,他还没想明白塞西莉亚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忽然感觉腰间一紧。这个感觉很熟悉,是被霍闲风的尾巴圈住了。
但是这次不是被那个人圈入怀里,江瓷只感觉狂风呼啸而过,一种可怕的坠落感就席卷了他所有的感知神经。
诶?
江瓷睁大了双眼。
直到高塔之上那道熟悉的人影离他越来越远。江瓷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被霍闲风扔下了高塔。
他在坠落的狂风中拼命睁开眼,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但即便如此,江瓷还是能看见霍闲风单膝跪了下去,他的脊背深深弯着,血色的圣痕从他的脖间蔓生出来,纵横了整个侧脸。
而下一秒,塞西莉亚捏住他的肩膀。
血色的圣痕从他们的身体里涌出来,像是层层枷锁地束缚住身体,然后就像是被一股无法抵抗的黑洞吸力,将他们两人拽向圣迹白塔的顶层。
在这个过程中,霍闲风没有挣扎,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坠落的江瓷。
天崩地裂中,他们一个升空,一个坠落,仿佛骤然诀别于两个世界,唯有紧紧注视着彼此的眼神不曾分离。
霍闲风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他只是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江瓷,注视着对方如同一只折翼的幼鸟般跌入一片刺目的雪光中。
——那是机甲变形的光芒。
直到确认这一幕,霍闲风才抬头,跟圣迹白塔顶端的那双白瞳对上视线。
“原来是这样”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霍闲风攥紧指骨,金色的竖瞳中露出森寒而血腥的杀意。那些血色的圣痕此刻正从身体里伸出来,像是枷锁一般死死禁锢住他的整个身体,一如曾经被囚禁的霍朝。
图穷匕见的这一刻,霍闲风彻底想明白了对方的阴谋。
圣痕无法入侵虫族的身体,但是没有彻底地剥离掉霍朝那部分之前,他并不算是完整的虫族之躯。因而圣痕入侵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就像当初他第一次跟莱茵斯特交手的时候,对方的圣痕就刺入了他的身体。
当时裴长云砍掉克隆体头颅的时候,站在旁边的霍闲风也溅到了血。不过,因为他的虫族化已经完成了大半,所以教皇派出塞西莉亚,加速感染的过程。
只是没想到,裴长云并没有被爱人复活冲昏头脑,反而联合塞西莉亚打了一场漂亮的反击。
但是从他溅到血开始感染,到注入剥离药剂足足过了两个多月,圣痕已经入侵了身体。所以塞西莉亚才会说一切都已经晚了。
作为帝国心脏和大脑的皇帝陛下倒了,又没有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个庞大帝国分崩离析是迟早的事情。而虫族的王也被控制,因此剩下的虫族军队怕是也不足为惧。
——真真是一记绝杀的阴谋。
“霍闲风!”
这时,巨大的银色机甲直冲而来。
但霍闲风没有看向江瓷,而是看向圣迹白塔之上,更遥远的外空。这种熟悉的危机感,应该是当初圣露星外空消失的赫洛之眼。
但那并不仅仅只有一座赫洛之眼,而是足足十座,并对准了整个恒云星所有重要城市。
霍闲风进入圣迹白塔防御结界范围区域,淡红色的结界骤然合拢,一枚黑色的指环从最后合拢的缝隙
跌落,飞速坠向澄月,而指环的身后是密密麻麻,无数道如同落雷般刺目的光束。
刚刚进入夜晚的天幕骤然被映照得犹如一片白昼。
首都的防御系统立刻开启,无数巨大的金属柱体从首都周边伸出,展开防御。但是稍晚了一步,已经有大量光束直逼皇宫。
轰——!
就在这时,一台巨大的黑色机甲骤然出现,它抱着澄月冲出圣迹白塔下坠的区域范围,狠狠砸塌了无数建筑。
下一秒,禁渊猛然起身,在毁天灭地的洪流中输出最大能量展开了防御罩。密密麻麻的光束倾盆而下,击打在禁渊展开的防御罩上。顺着无形的能量罩弧形表面飞溅出巨大的能量光团,就像是铸就了千万道极光般绚烂的虹桥。在无限的光海中,禁渊的外机开始燃烧融化,原本黑色的机甲几乎成为一团明亮的火球。
天崩地裂的巨响中,江瓷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却无法听见的呼喊。
“霍闲风——!!!”
圣迹白塔的坠落将整个皇宫碾碎成一片废墟,强行占据了首都心脏的地点。第一轮轰击过后,教会剩下的军队从正在缩小的空间裂缝中越过了终于合拢的防御罩,直接涌入了帝国首都。
这一场入侵战争,毫无征兆地拉开了序幕。
现如今,整个首都已经完全沦为了战场。
好在裴长云提前开启了整个首都的戒严状态,所有的民众都已经迅速疏散进入地下防空洞。周九鸦拿到了最高军事指挥权,迅速整合了包括一二三军团,以及首都守卫军在内的所有军队,开始阻击反攻。无数炮火在四面八方炸响,血红的警报灯闪烁不停。
而此刻,霍闲风正站在圣迹白塔的顶层。庞大的防御结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硝烟战火,这座通天巨塔伫立于战场中心,冷漠地注视一切。
至于塞西莉亚,她在回到圣迹白塔之后的一瞬,就昏倒在地上。但是因为她倒在霍闲风身边,并没有任何人敢上前。
霍闲风扫了一眼。这里随处可见巨大的精神力屏蔽装置,也因如此,他跟虫族的联系被切断了。但他并没有露出任何慌乱的神色,只是面无表情大步朝最上面的教堂大殿走去,完全没有任何囚犯的姿态。
无数白袍人下意识让开一条道路,惊疑恐惧,无人敢拦。直到霍闲风离开之后,圣痕研究所的人才敢迅速上前查看塞西莉亚的情况。
就好像这样的情况已经司空见惯或者早有预料,他们动作非常迅速,做好简单的处理之后就把人带走了。
她还没死。
嗡——
而此刻,在圣迹白塔的最顶端位置,那座巨大的白色大门缓缓开启。
霍闲风冷冷抬眸,金色的竖瞳中倒映出了熟悉的神像,雪色王座,以及坐在那上面的教皇。而此刻对方那双怪异的白瞳里面,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轻蔑。
“啊霍闲风?”
他语气轻飘飘的,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嘲弄感,
“原来你真的是那个死去的王虫幼崽。我原本还觉得这种说法和猜测真是荒诞又可笑。但倒是没想到,虫族的王竟然会冠以一个人类的姓氏。”
“”
霍闲风面无表情走进去,随手撕扯掉了手臂,脖颈上的圣痕,眼睛都不眨一下得,连带着大片血肉一同撕下来。
“我说过了,”
他抬眸,浑身的杀意犹如熔浆般沸腾起来。
“下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
“是么?”
教皇咧开嘴,
“那你可以试试。”
咚——
大门关上了。
曼德拉站在下面,定定看了几秒关上的大门,然后转身大步朝下面走去。身后的几位主教连忙跟上,
“人抓回来了吗?”
“当然了。按照您的吩咐,三位主教一同出动,区区一个beta,可不得手到擒来。”
顿了顿,男人有些疑惑,
“一个普通的beta而已,最多有点儿床上功夫,怎么就还劳驾您”
“哼——”
曼德拉冷笑一声,
“贺启初的儿子,会的可不只是床上功夫。不过这次教皇下了死命令,那个小鬼的死刑将由我亲自执行。”
这次不会让他像贺启初一样,靠着假死整容脱身了。
就在这时,整个圣迹白塔忽然发生了剧烈的震动。外围淡红色的防御结界出现了波浪般的摇撼。
曼德拉脸色一惊,
“怎么回事——?”
要知道圣迹白塔的防御结界可以说是连核弹都能够阻击的存在,号称“绝对防御”。就连赫洛之眼的攻击都无法突破,然而此刻,竟然被未知的攻击撼动了。
“到底是什么武器?!!”
半晌后,追踪雷达部门的人哆哆嗦嗦发来了回复,
“禀,禀报曼德拉长老,我们没没找到武器,我们也没发现防御结界受到攻击。”
“???”
曼德拉还没来得及震惊完,整个圣迹白塔就再次剧烈摇晃了一下,而外面原本该是球形的防御结界开始出现更为激烈的波
动。
“到底怎么回事?!”
他怒而呵斥——
“立刻去找人查看防御结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于此同时,江瓷连接了江家的主脑岁宁。
十几座巨型的伞状机械体从江家外围的军工厂内轰隆隆伫立而起,哗然展开,不断朝外释放出无形的能量波动。
岁宁的声音在澄月的驾驶舱内响起。
“小少爷,干扰值持续上升中,但是预测只能争取五秒的间隙。”
“够了。”
他双眼发红,紧紧注视着屏幕前无数传回的数据流,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信息,迅速在投影键盘上打出一串代码,并同时毫不犹豫下达命令,
“变更干扰点,加大能量输出。”
明城的防御结界跟圣迹白塔的是同样的原理,江瓷和老师们研究了两个月,发现的确现目前有的所有热武器都无法突破。
但是他们跟幻神教终有一战,所以防御结界这一关必须要过。
于是在江家的这一个月,江瓷也没闲着,他想着,既然不能从外面打破,就做干扰。让教会的人误以为防御结界出了问题,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有百分之二十到三十的可能性会重启结界。
“但是阿瓷,重启的可能性太低了。”
澄月的声音听起来很担忧。
“不重启也没关系。”
江瓷从衣兜里翻出几颗金色的软糖塞到嘴里补充能量。然后迅速脱掉防护服,穿上特质的能量衣,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他的手在抖,但是动作却利落。越是危险的时候,就越是要冷静。
“我已经大概分析过那层防御结界的能量结构和粒子,只要干扰值达到一定程度,可以找到机会融入进去。”
只是可能性也很低,但现在的状况,只能勉强试一试。而就在这时,江瓷收到了小x的消息。它跟诺拉在一起。
“诺拉,我交代你的事情现在怎么样?”
“在,吃了。”
——是诺拉的声音。
同一时刻,周九鸦收到了外空的卫星图片。此刻本该驻扎在小行星的虫族部队,已经全数扑向了外面的十座赫洛之眼。
密密麻麻的虫群遍布在外面的金属框架内,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掉最外层的金属镀层。它们迅速破坏了表面结构,并成功截断了二次轰击。
就在这时,周九鸦打来通讯。
“江瓷。”
“?”
江瓷以为他又有什么军团长式的命令,结果却听对方问,
“你打算怎么做?”
江瓷愣住。
于是十分钟后,整个首都所有的激光炮塔以及所有军舰机甲的炮口,都瞄准了圣迹白塔的防御结界。
下一秒,圣迹白塔骤然化作了一颗鲜红色庞大光球,就像一团由絮状高□□组成的小行星。而围绕在它周围无数闪烁亮起的炮口,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陨星带。无数能量余波形成了灿烈的喷射流,从四面八方向更深的夜空射去,
曼德拉站在圣迹白塔的防御部的主控室内,冷笑,
“就这种攻击,妄想打破防御结界?”
江瓷紧紧盯着监测的防御结界反射峰值,就因为第一轮攻击结束并叠加干扰而降低的刹那,他一把将澄月的动力阀拉到最大。
“就现在——!”
轰!!!
下一秒,巨大的银色机甲直直冲向波涛般涌动的能量结界,并在极速的飞行中骤然缩小,就像是化作了一线陨星。
在即将靠近的刹那,江瓷被骤然弹出驾驶舱,澄月迅速变成拟态被他一把抓住。下一秒,他迅速蜷缩着身体,外层的能量衣跟防御结界的能量产生了奇妙的共振。这一幕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巨大的肥皂泡。
这一刹那的时机抓得非常非常精准,要是差零点一秒钟他都会被弹出去。
砰——!
外衣弹出缓冲的反重力装置,迅速将速度降下来,并承受九成的冲击。等到江瓷靠近白塔的时候,他已经调整好了姿势,反手抽出背后的短刀瞬间刺入白塔外层的墙壁。五指死死抓住刀柄,悬空固定住身体。
这是非常惊险的一幕。
因为此刻,江瓷的脚下便是毫无遮挡的百米高空,全身仅靠一只手抓刀柄。若是刚才他的反重力装置晚一秒,或者短刀没能及时插入,就会跌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但此刻,江瓷完全没有任何恐惧或者慌乱的神色,他冷静到了极点,这时,他注意到十几个朝自己射过来得探照灯,毫不犹豫,直接拿出澄月变形成手炮一击轰开窗户,翻身闯了进去。
如果这一幕能够录下来的话,大概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单兵入侵,足以在军校教科书上留下封神的一笔然而,这样肆无忌惮的正面入侵,让房间里面的教徒都惊呆了。
“你你?”
江瓷随手一刀丢出去,直接将对方钉死在墙上。然后动作利索地干掉剩下几个。
世界安静了。
江瓷扯掉身上报废的能量衣。然后抬手抽出刀,刀身光亮如新,滴血不留。不得不说,霍闲风这把刀的确好用。他横扫了一圈迅速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结构。
他有问过霍闲风圣迹白塔的内部结构,还专门做了3d建筑模型,这一个月内他都专门背下来了。江瓷大概打量了周围的结构,就明白了自己所处的地点。
外面有大量的机甲军舰,如果开机甲,在外围那样逼仄的空间内,他完全不占任何优势。
江瓷的脑子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清晰且冷静,他抬头往上看,在这个中空结构的巨型白塔内,他能一路望到最上方的位置。
而霍闲风,就在最顶层的位置。
他被圣痕操控了,又被关进了最厌恶的囚笼里。
江瓷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呼吸却微微急促起来,一种连他自己都辨不清到底是愤怒、憎恶还是焦灼的情绪,在胸腔内以燎原之势,疯狂蔓延开来。
“”
他随意用手背蹭了一下侧脸的血,浑身的杀意无声沸腾尖啸。
这时候,发现有人入侵的教徒终于慌了神。
“防御结界”
“竟然有人能突破防御结界”
“警卫队!警卫队!”
“快!快禀报曼德拉长老!”
这个震惊的消息传到那位镇守圣迹白塔的大长老耳朵里的时候,得到的是不可能的回复。
“怎么可能?”
曼德拉皱起眉,简直觉得这是胡说八道,
“结界根本没有破,怎么可能会有人闯进来?!”
轰——!!!
话音落下,外面就传来了一声剧烈的爆炸,不仅仅是第一声,而是一连串。内部的连环爆炸让整个圣迹白塔都在震动。
曼德拉脸色一黑,立刻大步走出去,从中央的环形廊道上朝下面的爆炸点望下去。
而就在这一瞬间,曼德拉突然愣住。因为眼前熟悉的画面好像把他忽然就拉回到了三百年前——
因为那下面,是坍塌破碎的废墟,是纵横破碎的肢体,以及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色。
有人正从下面一路杀上来。
一如曾经,孤身杀上圣迹白塔的神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