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
秦墨在考虑要不要清除这个污染源，清理潜在威胁，这是自己的本分。
但是他现在有些迟疑。
没见到女人之前，他本以为女人是一只污染体或者精神怪物，但他发现，这个女人身上，并没有精神怪物。
她虽然自己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怪物，但她却明显没有探出某个眼睛，或是脑袋去撕咬周围的人，这也就是说……她更像能力者。
污染体或者精神怪物可以直接清理，但她是能力者的话……
这些想法，让秦墨的动作迟疑了一会，就像是他在静静的看着这场表演。
那个舞蹈中的女人，披散的头发下，眼睛一直盯着秦墨。
当她没有在秦墨身上看到任何动作时，眼睛里似乎出现了某种疑惑。
“吱……”也就在这时候，房屋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个快速而瘦小的身形，冲进了人群之中。
是老太太的孙子。
那个怪小孩，他脸上满是惊喜的表情，飞快冲到了人群里，跟着那个女人舞动，他不仅最快的适应了这个女人舞蹈的动作节奏，而且模仿程度上，居然也是最像这个女人的……某种程度上，他甚至与女人的动作，已经达到了完全一致。
秦墨顿时皱起了眉头，他发现，怪小孩的动作，与这个女人越一致，太阳穴上的眼睛，便愈越大，那颗惨白色的眼珠子，这时候已经不停的眨动，像是有种几近疯狂的表情。
秦墨预感到，他们的动作，彻底一致时，会发生一些事情。
而且，在这种奇怪的韵律之下，他有种感觉，那个女人已经与周围疯狂模仿着她跳舞的人群，成为了一个整体，自己无论清理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是在直接清理她们所有。这时候，想要阻止她，就要破坏她的逻辑。
但这时候，秦墨还不知道，这个逻辑，究竟是什么。
回头看了一眼也跟着跳舞的老杨，如果，我杀了她，他会不会也被清理掉。
应该不会…秦墨心中猜测。
“嘭……”同样也是在这时，忽然间响起了猛烈的碎裂声，房屋的窗户被人砸了下来。
“该死的贱人，你该死……”
“把我的孙子还给我……”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祸害了整个村的男人，还想祸害我的孙子！不要脸的贱货！”
正在拉着小提琴的女人，听到老太太声音的那一刻，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朝两边扬起。
在黑洞洞的窗户里面，响起了一个恶毒的咒骂声。
然后秦墨看到，那个躺在了床上的老太太，忽然从窗户里钻了出来。
窗棱破碎，老太太的身形臃肿又迅捷。
她上身穿着厚重的棉袄，表情扭曲，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为孙子担忧的老人。
在不顾一切的冲向这些吓人的怪物，唯一看起来不对劲的地方，就是她的下半身，居然是一条脊椎。
她拖着一条光溜溜的脊椎，从窗户里爬了出来，咒骂着向舞蹈的人群冲了过去。
那种整齐划一，充满了异样美感的舞蹈，因为老太太的加入，而出现了一丝不谐。
她是精神怪物，秦墨从进屋子的那一刻就知道了，又或者说，她甚至都不用加上精神俩字，就是一只怪物。
因为在他之前，并没有想象到裹在被褥里的竟然会是一条脊椎。
他没急着动手，是因为他发现，村民跟她似乎没多大关系，也就是说，村民的诡异行为，不是她造成的，所以他才以静制动。
这种不谐的感觉，还在不停的增加，老太太爬进了人群之后，她身后的脊椎，就开始拖的越来越长，像是一条蛇，在不停的拉长自己的身体。
并且在穿梭于人群中间时，将自己的脊椎缠绕在这些舞动的人身上，这样一来，这些人随之舞蹈的动作，自然也就受到了影响。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扭曲的动作，稍稍减轻了一些。
甚至有一部分人，像是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但却还是身不由己。
他们的肢体，仍然在艰难的，抽动着，竭力跟上那舞蹈。
仿佛这种跳舞的欲望，已经超过了他们自身的理智。
那位长发披面的女人，仍然一边拉着小提琴，一边极尽优美的舒展着自己的四肢。她的舞蹈和琴声，像是有种异样的魔力，自身便带有某种情绪，而这种情绪已经在酝酿着。
这种酝酿达到了极致，已经有了某种快要冲上顶峰的感觉。
而这，更使得她全身心投入，不理会旁边的事。
渐渐的，周围的人又被她引动，再次模仿起了她的动作。
哪怕是被老太太绑住的人，也拼命的摇摆，哪怕骨骼被老太太勒断，也要摇摆。
这更解释了村子里的人为何会变成这样。
原来影响到他们的，不仅仅是那个女人的舞蹈。
他们是在两种不同的力量之下被拉扯，挣扎，才变得越来越严重。
尤其是那个怪小孩，他那丑陋的脸上，露出了痴迷的神色，挥手投足，眼神狂热。
身后拖着一条脊椎的老太太，脸上带着扭曲的光芒，不停的在人群里攀爬着，像是穿梭在一个迷宫里。
在这个过程中，她身后的脊椎，不停拉长，缠绕住了一个又一个村里的人，像是把他们五花大绑，经过一番挣扎，她的身子，才终于冲到了最中间，抱住了怪小孩。
她眼睛里流着泪，拼命的抱着这个诡异舞蹈的小孩子。
但舞蹈仍然在继续，那些人的动作，挣动着脊椎，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喀喀声。
一个入神的舞蹈，一个拼命抱住，她们像是在争夺着什么。
这场争夺的核心，就是那个怪小孩。
难怪这个小孩的身体异变，是这个村子里最厉害的。
秦墨站在了紫月下的庭院上，看着眼前怪异的场景，一直保持着沉默。
他没见过这种场景，也拿不准，自己究竟该帮谁，又或者说，根本就不想帮…
这时候吸引了他目光的，便是那个在村子里的街道上跳舞的女人。
秦墨之前跟老杨去过“天人间”，听他说过不少所谓的“身体艺术”，那个时候，秦墨不太理解他为什么偏偏喜欢盯着一群超短裙的女人在舞池里跳舞。
晃来晃去的，眼都晃晕了，有啥好看的，心里还鄙视过他。
但在这时候，看着这个女人的舞蹈，秦墨却渐渐明白了什么。
这个女人的舞蹈和琴声，仿佛在讲述着什么。
她通过自己的身体，传达了某种信息，给正在看着这场表演的秦墨。
……
那是一个虽然出生在了灾变后的世界，仍然心怀热情的姑娘。
她痴迷于舞蹈和小提琴，希望有一天，可以成为营地的明星。
于是，她与一群游走于各大城镇之间表演的歌舞剧团演员，趁着如今的局势比较稳定，一起出发，坐着大篷车，行走过一个个的城镇，去迎接她们那一场又一场的表演……荒野上的生活充满了不便，很累，赚钱又少。
但这群人，却都很开心，憧憬着自己会成为新一代的巨星，被无数人追捧。
但是这样的梦想，却在一个夜晚被打破。
有雇佣兵团袭击了她们的在荒野扎营的歌舞剧团，只为了抢劫他们的一点点物资。在她们一开始扎营的时候，是打听过，周围没有雇佣兵团的。
当然，她们没想过，雇佣兵团本来就可以是任何人。
她们的团长以及剧团里所有的人都被杀掉，而她自己，则因为长的漂亮，幸运或者不幸的，被这个雇佣兵团带了回来，来到了这个村庄，或者说是老窝，成为了其中一个人的战利品。
……
她的舞姿变得扭曲怪诞，充满着痛苦的感觉。
通过她的舞姿，秦墨仿佛看到了她被人日夜凌侮殴打的样子，感受到她心里不停递增涌动着的痛苦，他看到了她拼命想要逃离，但一次次被人抓了回来，又遭受更大痛苦的模样。
她的腿出现了反关节的扭曲，那是有人害怕她逃走，打断了她的腿。
她身上的衣服随着她的动作滑落，露出了修长而迷人的身体。
但是那身体上，却到处都是点点烟痕，还有一些火燎与针刺的伤疤。
那是有人对她的不听话，施加的惩罚。
凌乱的头发猛得向上甩起，露出了她充满刀痕的脸，那是有人担心她被别人看上，抢走。
丑极了。
她的舞姿开始变得扭曲而诡异，从痛苦之中，蕴酿出了一种凶狠。
那是她决定要报复。
哪怕是腿已经被打断了，她也要舞蹈，哪怕手上没有炫，她也要继续拉小提琴，炫一次次被人折断，她就把炫镶嵌在手臂上，隐藏起来。
承受着那种已经超出极限的痛苦，因为她知道，自己必须吸引人，因为脸被毁了，身体也变得污浊不堪，所以自己拥有的，就只有舞蹈和小提琴。
仿佛一辈子的热情，都没有比现在更强烈，她在痛苦之中，学会了这种诡异的舞蹈。
所有人都被她迷住了！
她靠这种舞蹈，成为了这个村子里的大明星。
有人为了让她满意，去抢更多东西，招惹了更强大的聚集点，结果被打死。
有人为了争夺她的归属权，亲兄弟之间斗殴而死。
不停的有男人因为她而死，而她又不停的被其他的男人霸占。
她冷眼看着这些人的丑态，让他们争夺，让他们厮杀，让他们做出那种惨绝人寰的事。这是她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